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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事到如今,我知道说再多的抱歉也是没用的。是的,我的眼里只有清,我无法爱上你,甚至自私的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明修,欠你的,也许一辈子都还不了了……你很优秀,以后也一定会找得到比我好得多的同时也深爱着你的男人……”
“这一点你不用多嘴我也知道!我绝对会把你这没血没泪的男人忘到九霄云外去的!”
“……呵呵,不愧是研究所的女王陛下啊。”
“哼!你还是不改变你的初衷吗?”
“不,只有这一点,我会坚持。请不要阻止我,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莫西默然地转身,离开房间:“如你所愿……”
然后,门掩去了她的背影。
莫西遵守了她的约定,实验仍在按我所希望的恶化中,我对不起她,可我更不能放下清。
14 上帝存在的方式
午饭后,你神秘兮兮地拉住了我:“修,有点事情,我想让你第一个知道。”
嗯,为什么最近人人都要这样的开场白?
“好的,是什么?”
“过来。”你兴冲冲的将我推进你的实验室,把我按在椅子上,然后站到黑板前,郑重地说:“数学是一种隐喻。”就像我曾经听过的一样——同样的措辞,同样的语气。我马上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聆听你要说的每一句话,希望能从中找寻到一些遗传特征的一致性。你摸着光滑的下巴,在黑板前踱着方步。
“无论如何肯定是这样的,”你说,“这些都是可以用实验加以证实的。”
你拿起一根无灰粉笔,指着黑板上你画的一张精妙绝伦又晦涩难懂的图表。看上去,那张图表可以被称为艺术,也可以被叫做科学——我实在说不出其中的分别。
“紧贴于任何天线的局部空间同时受到光物理以及电路物理性质的影响,”你开门见山地说,“但是夹在近场数学和远场数学之间的,是一大片未曾系统探究过的科学领域。”
你的语速很快,为自己的话而激动不已。尽管你表现出的对天线的关注让我很担心,因为精神病患者就经常喜欢偏执于一些类似的难以理解的问题。难道你已经听到了那个声音吗?
“特拉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于是他错过了那个看起来显而易见的结论。”你说:“也许他没能完全理解背后隐含的物理意义,但在那时他又怎么能理解?量子力学……清?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
“许多文献都表明,原子会耗散掉他们所接触到的一半光线,”你继续道:“但是另一半呢?当原子与入射光线在相同频率下发生电磁共振时……”
“等等,你把我弄糊涂了。”
但你没有停下来,一口气也不歇,似乎非要把所有的话一股脑都说完不可。你回过身去,又用粉笔轻叩黑板,头发在额前飘散着:“……这样的话,只要利用一点微弱的光线,就有可能建造出一个热源。”
“热源……”我说。
“或者也可以说是个简易动力源,”你还在继续,“还可以是炸弹。”
“利用微弱的光线。”我说。
“还有原子的谐振。”
当我离开时,有点不知所措。我轻轻地把实验室的门关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那天晚上,物理学家们冲进了你的实验室,将你给我展示的那张图表进行了一番研究。如我所料,他们如获至宝,并把黑板上的一切都拍摄下来。一组研究人员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对其中的数字展开细致的演算,然后集体陷入绝望,说他们需要更多的数据。
“我们无从判定他的想法是否正确,”他们说,“也许下个世纪会出现检测它的技术。”
他们一直霸占着你的时间,我无法再像之前一样总是呆在你左右,那不是我的领域。等我下一次再见到你时,你竟然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黑板前挥汗如雨,眼中充满狂热的躁动。
我不由得再次深深担心起来,却无法阻止。
“这是什么?”我指着黑板上的数学符号问你。原来的图表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些更纯粹的数学公式。
“一条证据。”你头也不回的告诉我。
“证明什么?”
“一条上帝真的存在的证据。”
“……你的理想可真不简单啊……”我一边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椅子坐下,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看样子,情况真的开始恶化了。
你的这一杰作又要被那些人看成是什么宝贵的数据了吧,这一点让我感到很悲哀。
“精彩绝伦!”第二天,麦克.桑布斯兴奋的对我说。他的数学家们看起来终于获得了一次成功。我疑惑地问:“你觉得那东西真的有用?”
“不,我说的是‘精彩绝伦’。他的算式是自我指涉的。因为经过十八步运算后,公式证明了它自身。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他指着公式说:“那我坚信,这就是他存在的方式。”
那么意思是说,你真的在寻找上帝吗?为什么,清……
那一天,终究又要来了吗?
15 疯狂
19岁的时候,你取得了重大突破。你在原始的公式基础上加入一整条你自己的创造。前途似乎豁然开朗,最后的胜利仿佛就在眼前。所有的人都开始庆祝,庆祝活动将持续数天,西装革履的家伙们就像刚做了爸爸一样到处分发雪茄。可在我看来,他们就如同一群小丑。
你并未出席庆祝,而是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众人以为你又要验证什么,所以没有人去打扰你。但你为什么把我也拒之门外?让我看看你好吗?你现在在干什么?变得怎么样?
第三天的半夜,我突然收到了你的电话,电话中的你喘着粗气,言语断断续续,情绪很不稳定,不久,电话就突然挂断了。恐惧一下子揪紧了我,你从不会这样,你怎么了?!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冲向了你的住处,楼里空无一人,只有你的房间里透出一点微弱昏黄的光。那帮家伙!竟然还在外面狂欢?!
在走廊里我狂奔着,老远就听到回响在寂静的走廊里你歇斯底里的声音,门并未像前几天一样反锁,我毫不犹豫的冲进去,然后便看见客厅里你衣不蔽体,疯狂地叫喊着把你的成果一页页撕碎,洒得漫天都是。
我要做些什么……我僵硬着身体冲上前,伸手死死地抱住了你,你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清!清!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要这样!不要害怕!我在这!我在你身边!!”
“不!不会的!”
“清!我真的在!我是真实的!看着我!看着我!!”
你在我的半强迫下总算是抬起了头,在看到我的眼睛的一瞬间停止了挣扎,但是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然后你突然紧紧揪住我,眼里充满了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我看见了!!我找到了!!哈哈……”
你告诉我你看见了天使,你告诉我加尔文(注:法国基督教新教加尔文宗的创始人)是正确的,你告诉我你找到了上帝……最后,你疲倦了,身体慢慢的瘫软下来,嘴里却喃喃的问着:“我是谁……你是谁……上帝……”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知道。
在之后的连续三个晚上我都失眠了,你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医生们研究人员们心理学家们都对此束手无策。于是他们无奈的给你服用了氯氮平(一种抗精神病药物)以减轻你的症状,可是副作用同样也很大。我去看你,“迟钝……,”你抱着头这样对我说,接着又大叫起来——在药物的作用下你甚至没法对一个二次方程式求解:“我的脑袋感觉非常迟钝!”
这真是讽刺,不是吗?把你强行拉回现实的药物却同时让你无法计算,让你丧失了数学方面的魔力。然后,失去了魔力的你变得再也无法控制了,自己也不行。
有时你忘了自己的名字,有时忘了吃饭;有时你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在走廊里晃荡,有时还要用红笔在墙上乱涂乱画些既像数学又像象形文字的神奇符号。你把答案画在玻璃门上,又狂喜着跑到门的另一侧观看——这被他们解释为一种象征性的行为。研究小组称你画的这些东西为“涂鸦”。重新粉刷前,每一幅这样的画都将被拍摄下来,一大堆数学家将以最细致的态度对这些照片进行研究,以寻找其中蕴含的可能的合理性。很显然,合理性与你的这些“涂鸦”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你信手拈来的这些神秘符号真的被你赋予了只有你一个人知晓的含义,你超越了这个世界,进入到那个仅属于你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直到最后,你变得遥不可及。
我轻轻抚过你光洁冰冷的额头,你的表情是许久未见的安详平静,清,这会是我最后一次送你。很快,很快我们便能跳出这悲哀的轮回,永远。
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会给我写了一封信……
16 日记
我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清的邮件,发出的日期竟然是清死的那一天,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清的遗言吗?邮件里只有一句话:来找我。
来找我?去哪?那?
我看着手中的BRAIN?GEAR,这部为清特制的机器里,有一个只有我与清才知道的世界。驾驭它的风险很大,如果机器拒绝了我,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沉默了一会,我戴上了头盔,我信任清,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呢?
一片黑暗,我抬头,看到了无数的光。
道路是蜿蜒的,望不到尽头,无数的光构成了这道路的壁,我靠近,才发现原来这些光是无数的信息闪过的身影,这些身影本来应该充斥在这虚空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将我置身于一个如此庞大的信息海里,大脑绝对会不堪重负并步入毁灭,就算最后我能忍受下来,也无法在这庞大的信息流里找到目标。但现在,它们被某些看不见的力量禁锢了,规规矩矩的在一旁流动着,围成了这光之壁。清做了这一切,但他是如何做到的?答案,是不是也在这路的尽头?
尽头,是一片深渊。
是这里了,心底一个声音说。
我深深潜下去,黑暗中闪过一连串的储存区域,巧妙的分布在不同的地方,连贯、完整,但是不容易被人发现。
在人机联觉中,我打开了那扇门。
初夏白色的日光灼痛了我的双眼,眼前,是那栋两层的有着天台花园的平顶小洋房,白色的大门,习惯性的,我在门前站了一会,但是这次,再没有人打开门,张开双臂,笑着说欢迎回来。
我扶着楼梯的栏杆,缓缓地向二楼走去,然后停在了清的房门前。
没有人,尽管早已有觉悟,但一瞬间强大的失落还是使我颤抖起来。你在哪呢?接着,我就看到了那本笔记本。
这是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过的东西,而我的记忆中也重来没有这笔记本的存在,是什么?总不会是一把钥匙吧。
没有任何装饰,牛皮封面的厚厚的本子,轻轻地翻开,扉页上写着一句话:
上天赐给人两样东西——希望和梦——用来减轻他的苦难遭遇。——伏尔泰
这似乎是一本日记。手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里面,有一个我所不认识的清……
20xx年5月9日 阴
我踏上了一片陌生的土地——美国,妈妈抛弃了她在中国的一切,独独带着我飘洋过海。我的英语不是很好,好多话都听不懂,东西也吃不惯,没有朋友,一切都是陌生的,好辛苦……但是不能让妈妈担心,我要坚强了。从今天开始记日记,呵呵,希望能坚持下去吧……
…………
20xx年4月17日 晴
妈妈再婚了……新爸爸是一个在美国闯荡了很多年的华人,人很和善,家境不错,对妈妈很好,对我也和和气气的,总比以前那个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