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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珏一向听话,见到城主态度严肃; 便乖乖答道:“好。”
桑先生在一旁倒完茶,摸过来在花珏身边坐下,十分随意地靠在他身边; 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小孩儿爱吃的糖果子。谢然将桌前一本折子推过来给他看; 花珏起初不敢看,桑意便将折子打开,放在他眼前:“这是紫薇台近来职位更替的名册; 你可以看; 不用担心。”
花珏垂下眼看去; 看见这份名册从二十年前列起,为首便是宁清。他在紫薇台最久,整整九年; 过后国师每三年一替,如今的那个青宫道长四次接任,号称如意仙。
紧跟其后的一串名字,分别上任掌星使和掌月使等副手的职位,花珏并不认识,但谢然已提早用丹砂笔在旁批了字迹:“以上人等,皆出青宫。”
谢然沉静地道:“掩瑜,你也看到了,紫薇台二十年来被青宫道派包揽,在此期间不单佛法衰微,这帮人从初期便显出弄权的意象。
“就我们探知的,当朝小宰相张此川等人便与之关系密切,意有所指。出于我们对朝局的考量,我认为紫薇台需要一个新人去接替,天子身侧需要真正有实力、无他居心的人陪伴。心思纯良,懂得进退,风水堪舆造诣炉火纯青之人,我只信任你。”
桑意在旁加了一句:“且要让青宫众人心服口服。”
花珏听着,慢慢回过味来。
他学风水,邻里都知道,是自学,且没有师门派系,背景比谁都要干净。
上次青宫捕龙一事,最后抓住那帮子道士的虽然是城主府上兵马,但谢然在事后的告请上明白写了,这是他花珏的功劳,整个江陵也都知晓。
花珏同样想起了当时他与谢然在鹤脊山上的事情:当时他算出井下有一条龙,顺势便说了出来,谢然却单独跟他谈了谈,提醒花珏“龙”字背后可能隐藏的危险,让花珏出去改口了。现在一想,城主约莫那时候就有了这层意思,在教他如何应对朝堂中类似的局面。
花珏迟疑道:“城主,这……”
“只是提议罢了。少帝昏聩,与朝中某些人脱不开关系,在真正的‘清君侧’到来之前,我们希望平和地解决此事,否则遭难的只会是百姓。”
谢然呷了口茶,淡淡茶香飘散,“我们虽然在江陵,没有命令不得进京,但你若在皇城,背后会有徵王尽力相助,保你在紫薇台平安无虞。”
桑先生在旁道:“此事话尽于此罢,小花儿,你大可拒绝,我们也不过是提个异想天开的法子。”
花珏想过许久之后,认真道:“我大约无法胜任。朝堂危险,我一介草民,也听说过伴君如伴虎,城主说徵王会护我,我不担忧,但急流勇退谓之知机,我没有这样的胆识,也没有你们这样的远见与思虑。只要能帮到你们,我身死是其次,只怕会适得其反。”
花珏眼前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宁清的一生,虽然他在玄龙面前坚持他们不是同一人,但那仅限于情爱。他不得不承认,宁清的性情与他几乎一模一样,自小凤凰的幻境中出来之后,花珏曾彻夜想着有关宁清的一切片段,却并未为他找到解。
他自认不聪明,如今的朝局不比当时,宁清尚且有着帝王的盛宠,这才能身为一个不听话的傀儡,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他花珏什么都没有,又何来自信能胜任此事呢?
他做梦都想能为身边关照着他的人们做些什么,但也十分清楚,凡事要量力而行。只不过这话在此刻说出来,仿佛是搪塞,花珏手足无措,有些难以启齿。
谢然和桑意瞧出了他的窘迫,明白他的意思,也都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谢然笑着摇摇头:“不愿就算了,没关系,你这样不争的性子,出去了也要受人欺负,是我思虑不周了。”
桑意替他剥瓜子:“你别理他,早先我便觉得不合适,他非要问问。你也不必自责,我们为圣上考虑,也不会只有这一条路子可走。”
花珏“嗯”了一声,仍有些苦闷。
桑先生怕的就是他难过,歪头凑近了,用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一笑,掩瑜?”
他凑得太近,花珏一阵紧张,心也按不住砰砰跳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后退一步,一张脸明明白白写着措手不及,桑意不满意,直把人逼到角落里,才逗得花珏笑了起来。
捉弄完小辈,桑意揉揉花珏的头发,送他出府:“本来想邀你和你家那位过来吃饭的,但你既然说家中在做饭了,我便不留你。你们改天过来吧。”
花珏赶紧点头。
桑意握住他一只手,眼神很认真:“我如今郑重提醒你一次,小花儿,终身大事,还是要跟我们正式说一说,知道了吗?”
花珏的脸迅速地红了,连连点头:“……知道了。”
桑意大笑,接着道:“另外你若想起有什么其他的相师高人,也可以推荐给我们,十多年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害羞。”
花珏被他说着说着又赧然了起来,好不容易等他放开了,花珏赶紧往家里赶,虽说他和玄龙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此时被桑先生挑明了说出来,总有种私会后被家长发现的错觉。
他走了没几步,便望见玄龙在院前等他。
花珏见到他就高兴,心头的愧疚与不安也被暂时压了下来,傻呵呵地笑了:“你在等我呀。”朝他快步奔去。
走进了抬头一看,他家这条龙摆了一张臭脸给他:“干嘛去了,这么晚回来?”
花珏心大,还没听出玄龙语气里的不快,拉着他往院子里走:“你不是知道我在城主府上吗?不晚,天还没黑呢,我也就去了三炷香时间。”
玄龙的脸顿时更黑了:“在那个小白脸那里呆到天黑,那还得了?”
花珏:“……”
他点了灯,举在手上照了照,凑近了看玄龙的神色。玄龙一脸不快,别过头去不看他:“我看见了,你还让他摸你的手,出门时由他扶着。你要是不给个解释……”
花珏想笑,忍住了:“我要是不给个解释,要怎的?”
玄龙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儿,却是也没找着能拿出来威胁花珏的东西,于是咬牙指了指桌边蹲着的花大宝和小凤凰:“我就把这两个家伙丢到江里去。”
小凤凰发言了:“我会飞。”
花大宝叫了一声,小凤凰替他翻译道:“花大宝大兄弟会游泳,蠢龙。”
玄龙眼见着威胁不成,又想出一个新点子:“那我便离家出走。”
花珏正色,问道:“去哪儿?”
没等玄龙说话,他慢悠悠地道:“哦,也是,回龙宫继承四海活水,我忘了,娘子你现在也是有娘家的人了呢。”
玄龙:“……”
花珏叹了口气,过去抱住他:“我当桑先生是长辈,他也当我是小辈,你不用喝他的醋。”
玄龙忍了忍,强撑着没有伸手回抱他,还是一副赌气的模样:“我刚认识你时你不是这么说的。”
花珏讶然:“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你刚——”
话说到一半,他生生顿住了。
他还记得玄龙第一次见到桑意时,便问了花珏是不是喜欢他。当时花珏尚未对玄龙交出真心,对情爱的理解也局限在年少时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中,自然也就默认了。
这么一看,他花小先生在玄龙这儿还是有案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副本之前,一点日常,
第81章 真…石破天惊
花珏发现; 自己在桑先生这档子事上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他哄了半天; 玄龙享受着被哄的过程,也装模作样地不肯释怀,一时也无法。
最后花珏怒道:“你既已经嫁给我; 嗯; 是嫁给我了,应当对我有充分的信任。”
玄龙也硬气地跟他顶嘴:“还没洞房呢; 不算数。而且你当初还动不动就要送我回江里; 丢我出去。凡人娶亲也经常三妻四妾; 你也从来没有对我保证过不喜欢其他人。”
花珏被他一通控诉说得没脾气:“那你是说; 我立个保证便不生气了?”
玄龙思索着:“嗯……”
花珏放软声音:“我保证此生只跟你一个人好,只喜欢你一个; 也只养你一条龙,不会离开你。”
玄龙给他挑错字:“此生?”
花珏立刻改口:“生生世世。”
玄龙很勉强:“我再想想……”
花珏眼看着他要得寸进尺,便笑嘻嘻地捏着嗓子; 叫他:“不生气了嘛; 嘲风哥哥。”
玄龙一抖,无语凝噎。
小凤凰和花大宝也抖了抖。花大宝嗖地一下溜了。
小凤凰长叹一声,飞到花珏头顶; 指挥他带着玄龙出院门看一看:“你们两个是不是傻的?这种事; 把事件源头解决了不就行了?花珏情之所至看不出来; 我能理解,可嘲风怎么也看不出来?”
“什么源头?看出来什么?”花珏和玄龙齐声问,齐齐茫然。
小凤凰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伸长脖子似在听声,转头对他们道:“就是现在……我真想不通这么久了,他们也不曾避讳过,你们两个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对,就待在院门这儿,往对面看一眼。”
花珏依言蹲在门口。玄龙记着他还在跟花珏赌气,“哼”了一声后挨着他蹲下了,两个人做贼似的往对面看去。
对面什么都没有,而后出来两个人影。快要入夜,城南向来打灯打得早,虽然天色已暗,但城主府门口灯火璀璨,亮如白昼,能让他们将来人看得清清楚楚。
“是桑先生和城主?他们晚间都会出去散步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花珏抬头问小凤凰,小凤凰用翅膀拍了他一下:“别说话,继续看。”
桑意穿白,谢然穿黑。夜晚风凉,且从江边带来些许湿气,花珏见到谢然拿了一件披风,替桑先生披上,最后在领口系好。花珏晓得城主一向关爱府内人,桑先生更是其左膀右臂,这样要算作礼贤下士,是非常有家主风范的一件事。
但是……两人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
花珏忽而便想到了上次为了小凤凰的事去找桑先生的那回,城主也离桑先生很近,靠在他肩膀上睡着。
好像从小到大,他与桑先生都很近,只是桑先生离城主更近。花珏想给桑先生看他画的画时,桑先生在给城主改账本;花珏想把收集到的弹弓送给桑先生时,桑先生还在给城主改账本……当然也有不改账本的时候,有次桑先生午睡,花珏矫情一回,想摸进去给他盖被子,却被神出鬼没、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城主拎着领口,温柔地丢了出去。
对面隐约传来人声,是花珏熟悉的、桑意清淡却富有磁性的声音:“你不冷吗?”
而后是城主低沉的声音:“不冷。”
两人一高一矮,谢然低头给自己的账房先生系着领口披风的结,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最后贴在一起。高的人往矮一些的人唇上印下一吻,无比温柔。这个吻的时间很短,但人影相贴的那一刹那,花珏一干人都清楚看到了。城主松开桑先生,牵着他的手出门走,桑意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替身边人扫下肩头不小心沾染的飞灰。
小凤凰瞅瞅花珏,再瞅瞅玄龙:“现在知道了吗?我在他们手下蹭了几天的饭就知道了,也难为你们能傻成这样,至今不晓得。”
玄龙长舒一口气,毫不遮掩他心头的轻松,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小凤凰骂他傻的话,他也全然当做没听见。他偷偷往旁边看了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