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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才能搞清楚呢?”杰德问。
“很简单,”穆迪说,“你的问题是这样:你正站在本垒上准备击球,但还不知道是否有人要掷球。因此,首先我们要弄清楚是否真有一场比赛,然后再查明有哪些运动员。你有汽车吧?”
“有啊。”
这时杰德早已把另找私家侦探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他现在意识到,在穆迪那平淡无奇的脸上以及那些不伦不类,自编自造的警句中,蕴藏着宁静和智慧。
“我认为你精神太疲劳了,”穆迪说,“想让你休息几天。”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上午。”
“那怎么能行!”杰德不同意,“我已经和病人约好了……”
穆迪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辩解。“取消约会。”
“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不是在给你讲应怎样解决你的难题吗?”穆迪问。“从这里你直接到旅行社去,让他们给你在——”他想了想,“格鲁辛吉饭店预定一个房间。那是横贯卡兹奇山脉的一次愉快的旅行……你住的那楼有车库吗?”
“有。”
“好哇!告诉车库的人,为了这次旅行,把车检修一下。你不愿半路上汽车出故障吧?”
“下周再去不行吗?明天我已经安排满了。”
“定完房间以后,就回到诊室去,电话通知病人说你有急事,一周后才能回来。”
“我真的不能走,”杰德说,“这是不——”
“你最好打电话通知安吉利,”穆迪接着说,“我不愿你走后警方到处找你。”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杰德问。
“为了你那五十美元呀。这倒提醒了我,还应付我二百美元的定金,另外,每天给我五十美元作日常费用。”
穆迪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从摇椅上站起来。“你明天要起个早,”他说,“以便在天黑前到达。早晨七点出发行吗?”
“我……我想行吧。可是,到山里去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走运,我们能发现运动员名单。”
五分钟后,杰德心事重重地上了汽车。他已对穆迪讲过,他不能走,不能如此匆忙地离开自己的病人;但是他知道现在不得不走了。他已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私家侦探界的福斯泰夫'莎士比亚剧中一个肥胖、快活、滑稽的角色'。在他准备开车离去的时候,又看到了窗户上的那块小牌子:
保君满意
但愿如此,杰德默默地祈祷着。
旅行之事按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杰德来到了麦迪逊大街上的旅行社,在格鲁辛吉饭店预定了一个房间,拿了一张交通图和许多有关卡兹奇山脉的彩色小册子。尔后,他又给诊所的问询处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通知病人,取消预约,以后另行通知约见日期。最后,他又给第19区警局挂了电话,找安吉利通话。
“安吉利有病在家。”一个呆板的声音说。“要他家的电话号码吗?”
“好吧!”
几分钟后,电话接通了。听安吉利的声音就知道,他患了重感冒。
“我决定到外地去几天,”杰德说,“明天上午走,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看来安吉利是在考虑什么。“这个主意不坏,到哪儿去?”
“我想开车到格鲁辛吉饭店住几天。”
“好哇,”安吉利说,“不要着急,我和麦格里维会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的。”他稍犹豫后说:“昨天你诊室出的事我已听说了。”
“是麦格里维讲的吧?!”杰德问。
“你见到要杀你的人了吗?”
看来安吉利还是相信他的。
“没有。”
“没有任何有助于我们破案的线索吗,比如肤色、年龄,身高?”
“对不起,”杰德说,“太黑了,看不清。”
安吉利用几乎不通气的鼻子使劲吸了吸气。“好吧?我会密切关注这一事情的。也许你回来时就有好消息了。自己要当心,多加保重,医生。”
“我会小心的。”杰德感激涕零。说完挂了电话。
尔后,他给哈利逊·伯克的老板打了个电话,简单地介绍了伯克的病情,告诉他尽快把哈利逊送进精神病院,别无选择。然后杰德又和彼得通了电话,将旅行一周之事告诉了他,并请他为伯克作一些必要的安排,彼得一口应充。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早动身。
最使杰德不安的是星期五见不到安妮了,也许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他反复琢磨着诺曼·穆迪这个人。他对穆迪的用意也可猜出一二,让杰德告诉所有的病人,他要离开几天,这样可以发现杀人者——如果有的话——是不是杰德的病人之一。以杰德的此次外出为诱饵,引杀人狂钻入圈套。
穆迪还叮嘱他把通讯地址及时告诉总机和门卫,让众人都知道他的去向。
杰德把车开到楼前停了,麦克已在那里迎接他。
“我明早要出去旅行,麦克,”杰德告诉他说,“请车行把我的车检查一下,加满油,可以吗?”
“这事交给我了,史蒂文斯医生。什么时候用车?”
“七点出发。”杰德感觉到麦克一直盯着他走进公寓。
走进住所,锁了门,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窗户。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吃了两片可待因,脱了衣服,痛痛快快地先冲了个热水澡,又浸泡在澡盆里,懒洋洋地,舒服极了。精神上的紧张和浑身的疼痛都被热水浸泡得化为乌有。他躺在舒适的澡盆里,静静地思索着。为什么穆迪一再叮嘱他别让汽车半路上抛锚?因为最可能遭受攻击的地点是卡兹奇山区中人迹稀少的公路上。万一杰德受到攻击,穆迪能有什么对策呢?穆迪拒绝向他透露整个方案——如果有方案的话。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正往套子里钻。穆迪说他为追杀杰德者设下了圈套。但是想了一遍又一遍,答案总是一个:好像是为抓住杰德而设的圈套。这是为什么呢?杀了他对穆迪有什么好处呢?杰德暗暗思忖,天哪?我在曼哈顿电话簿的黄页里随便找了个名字,而现在——我相信——这个人要暗害我!我是妄想狂!
他觉得眼皮沉重,药和热水澡还真起作用。他将疲倦的身躯拖出澡盆,小心地用毛巾擦干伤痕累累的身体,穿上睡衣。他上了床,将闹钟拨到六点整。卡兹奇!他想,这个名字真恰当。(卡兹奇英文为:catskill。该单词可分解为catskill,倒过来便是killcats,意为“杀猫”。)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清晨六点,闹钟把杰德从梦中惊醒。好像时间根本就没有流逝,一醒来首先想到的是:我不相信这是一连串的巧合,也不相信我的一个病人是杀人成性的凶犯。因此,要么我已是妄想狂,要么正在变成妄想狂。事不宜迟,必须立即请教其他的心理分析专家,可以先给罗比医生打个电话。他知道,那意味着自己事业的结束,无异于自杀。但这实在是出于无奈。如果他真患妄想症,他们也一定会对他进行治疗的。是不是穆迪认为他接手了一件“精神病例”,故而建议我休假?不是因为他相信有人要我杰德的命,而是因为看到了精神崩溃的症状,也许最明智的举动就是听穆迪的话,到卡兹奇山里度几天假。他自己解开了思想疙瘩,开始冷静地进行自我评价,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精神出问题,开始脱离现实。度假回来后,他将与罗比医生预约,接受他的治疗。
作出这样的决定杰德是很痛苦的。但一旦决定,心也就安定下来了。他穿上衣服,把五天内所需换洗的衣服放进皮箱。然后,提着箱子向电梯走去。
埃迪没有上班,电梯要自己操作。杰德把电梯一直开到地下室的车库。他环视了一下,想找到威尔特,但是他无影无踪。车库里空无一人。
杰德看到自己的汽车停在一个角落里,紧挨着水泥墙壁。他走到车旁,打开后门把提箱放在汽车的后座上,又打开前门,侧身钻进汽车,坐在方向盘前。正当他准备发动马达时,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杰德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真准时。”原来是穆迪。
“我真没想到你会来为我送行。”杰德说。
穆迪看着他直笑,胖胖的脸上咧着一张大嘴。“我没事可干,睡也睡不着。”
杰德对穆迪的老练圆滑顿时肃然起敬。他只字不提杰德是精神病人,别出心裁地建议他驱车到乡间去休假。现在杰德只好假戏真做,以表明一切都很正常。
“我想来想去,最终认为你的想法是对的。我要开车进山,看看是否能得到这场球赛的运动员名单。”
“噢,要为这个目的,”穆迪说,“你哪儿也不用去了,已有人替你张罗好了。”
杰德茫然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明白。”
“很简单。我常说,你要刨根问底,就得开土挖掘。”
“穆迪先生……”
穆迪靠着车门,“你知道我发现你这点麻烦事的诱人之处在哪里吗,医生?似乎每隔五分钟就有人要暗算你——大概是这样。大概正是这点吸引了我。在我们还没有弄清是你精神失常,还是真的有人要杀死你之前,我们无从着手。”
杰德看着他,“可是,卡兹奇山……”他轻声地说。
“噢,你根本就不用去卡兹奇山,医生。”他打开车门。“下车吧。”
这下可把杰德弄糊涂了,他只好从命下了车。
“你知道吗,那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我常说,要想逮住鲨鱼,就必须先把水搅浑。”
杰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看来你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卡兹奇山。”穆迪不紧不慢地说。他绕到车前,抓住车盖拉手,打开了车盖。杰德跟过去,站在一旁朝里一看,继电器上绑着三根雷管,两根细导线松松地接在打火装置上。
“饵雷。”穆迪说。
杰德看着他,不解地问:“你是怎么——”
穆迪笑了笑。“我说过我睡不着觉,差不多半夜就到了这儿。给了守卫点钱把他打发走了,让他去散散心。我便趁机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这位看守的合作还值二十块钱,”他补充说,“我不想使你显得那么小气。”
霎时,对这位胖先生的敬慕之情油然升起。“你看见是准干的吗?”
“没有。这事是我来之前干的。清晨六点我估摸着没人再来了,就检查了一遍,”他指着那两根悬松的连线说,“你的‘朋友’也真够精明的,他们还装了第二个饵雷,假如你完全打开车盖,这根线就会引爆。同样,如果启动马达,也会引爆。这些炸药是够炸毁大半个车库。”
杰德听后觉得一阵难受,有股说不出的滋味。穆迪同情地望着他。“打起精神来!”他说,“看看我们取得的成绩。我们已弄清了两件事:第一,你不是精神病;第二,”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我们知道有人千方百计要杀死你,史蒂文斯医生。”
十
他们坐在杰德的起居窒里交谈着。穆迪肥胖的身躯不但填满了大沙发,还挤到座外来。穆迪已将拆下的炸弹小心地放进自己汽车的后备箱里了。
“难道你不应该留着那颗炸弹不动,让警察亲眼看一看吗?”杰德问。
“我常说,世上最易让我混乱的就是信息过剩,叫人无所适从。”
“这件事可以向麦格里维证明我一直讲的是实情。”
“是吗?”
杰德明白他的意思。至于对付麦格里维,杰德完全可以把炸弹放回原处。然而,一个私家侦探,竟对警察隐瞒证据,这样的事对杰德来说,未免有点费解。他觉得穆迪好像一座巨大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