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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轮到最后一位喜娘,也就是晚画,她朝李自在灿烂一笑。
“我这个可简单了,请郎君背出颜氏族谱。”晚画笑道:“便不为难郎君了,从十五代开始背就好,背到小娘子这,也就是第三十三代。”
李自在促不及防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别说颜家的,他连自己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背不出来啊!
周围一时安静如鸡。
众人纷纷感叹,颜家这是要把新姑爷往死里整啊。
晚画见李自在风中凌乱的神情微笑道:“背不出来郎君领罚,罚你对小娘子当众表明心迹。过关了才能牵人入礼堂。”
什么?
如玉一惊。
他们成亲是讲好了互惠条件的,表明心迹这不是为难李自在么?
如玉有些著急,她未料得颜家这儿居然安排了这些环节,想起她为了说服颜凛与颜赫,信誓旦旦地说仰慕李自在品性、一见锺情、此生非他不嫁等的胡话,不禁有些后悔。
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自在的鞋尖与大红衣襬已经出现在她盖头下的视线内。
李自在站定,清嗓子咳了半天。
“咳、咳咳,这个,颜姑娘,那日宫中初见,便觉颜姑娘姿容无双,”他支吾了好一会。“心思纯真,直率可爱。。。。。。”
后头几名喜娘道:“哎呀,说的是表明心迹,太委婉了可不过关的。”
众人起哄道:“不算数!不能算数!”
李自在扫了眼众人,猛吸了一口气道:“颜姑娘,我喜欢你。”
如玉又窘迫又尴尬,在一阵欢呼叫好的起哄声中被煽动了情绪,心头莫名跟著鼓噪。
“不成不成。”有人闹道:“颜姑娘那是我们喊的,这会儿该喊娘子了。”
李自在哎呀了一声:“在下脸皮薄,这么亲昵的称呼,这么多人面前喊出来会害臊的。这会儿该让我牵新娘子进礼堂了罢?”
如玉听见李自在低声道:“失礼了颜姑娘。这儿走,当心。”
她随著李自在一起跨进了礼堂。
李自在父母早逝,请来了在京的世伯作长辈,两人顺利的拜堂完,如玉便被迎进了新房。
媒婆与几名婶娘进来交代完一会儿该注意的事便出去了,什么连襟结发、合卺酒、象徵早生贵子的红枣人参桂圆莲子汤,她都没多留心,婶娘们一出去便掀开头巾,躺卧上床榻休息起来。
虽然时间很赶,新房仍布置得十分细致,桌案上除了喜庆的果糖糕点之外,还有小火炉热著鸡汤与肉菜,矮架上一叠绘册与话本,还有一些九连环等的小玩意,怕如玉等得无聊,倒是准备的周全。
与其它新房最相异的莫过于床榻摆著两套整齐的铺盖,垫被也是两套。
如玉掏出李自在方才塞给她的纸条,就见上头用石墨草草写著几字,用膳休息别等。
对之房中的布置,心中似有暖流熨烫而过。
如玉躺上床榻休息了一会儿便下来了,正舒适地坐到案前喝著汤边翻看话本,门便被人叩了几声。
“颜姑娘,是我。”
李自在的声音隔著门板传来。
如玉开了门,吓了一跳。
“李自在,你的腿怎么了?”如玉看著他那木拐子皱眉。莫不是被罚过头伤了腿了?
“哦,这个啊。”李自在搔搔脑袋,举起那有胳膊粗、半人高的木头。“我方才划酒拳输了,大哥要我把桃花枝换这个来掀盖头。”他鬼祟往后一看,确认四下无人,赶紧溜入房里。
“啊,好累。”
李自在一进房便扔下木头,火急火燎地把喜服给脱了。
“哎呀。”如玉惊叫,还来不及遮眼,便见他喜袍下是一身红色长衫,还披了一身软甲护具。
那是比较轻薄的软甲,达官贵人们遇上重要场合,譬如秋猎或祭祀大典,怕遇上意外便会在衣里加上软甲防身,李自在这会儿佩戴齐了一套,从胸腹甲到肩腕甲、腿甲俱全。
虽说是软甲,也是极有份量的,他穿了全套整个人瞧起来健壮了一圈,胸口鼓胀肩脊挺直,很有气势。
莫怪乎穿著喜服气宇轩昂的模样!
原来偷偷撑著呢。
如玉看著李自在卸下一身软甲,又抹去面上糊成一团的彩泥。“哎呀,早知道便不画脸了。我可特意起了个大早呢,结果被人抹了满脸泥,画得英俊潇洒的脸都不见了。”他可怜兮兮地掏出白绢,将脸上的东西胡乱抹去。
那白绢上除了彩泥之外还沾了不少褐褐黑黑的颜色,不知是什么。
李自在见如玉那好奇样,喜孜孜解释道:“这是脂粉铺子里卖的,小娘子们匀肤色用的木粉跟墨粉,这个抹在脸外侧,在用碳粉抹在眉上跟鬓角,就能瞬间俊俏倜傥上几分。就是得抹上很久的,可不输小娘子们梳妆打扮的时间。”
“。。。。。。”还真是准备充足哪!
如玉道:“李自在,辛苦你了,原想著只是走个过场,一切从简的,可我爹与爷爷那儿却如此兴师动众,你伤都未痊愈,还让你骑马绕大半个京城,这几日又让你忙进忙出布置一切,打点迎亲队伍,以及今日喜堂前的二十四道题。。。。。。实在是太折腾你了。”
她实在有几分过意不去。
“出阁是姑娘家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即便是走个过场也不能草率,总要做足做好了全部,要风光体面了才好。也好让你父辈安心。”李自在温声道:“即便是过场,在下也不想让颜姑娘有任何委屈。”
如玉当初被聘为妾,必定未经历过这些,即便是合意婚姻,他也不想轻易应付过去。
“李自在。。。。。。”
如玉感觉眼中一片温意,有什么湿湿热热的,模糊了视线。
她迅速眨掉莫名涌出的泪,强笑道:“看来我嫁了个打著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婿呢。”
如玉说完,便等著李自在得意地回应一句那是那是,然而他却只一阵沉默,不禁疑惑抬头望去,只见李自在赶紧调开了头。
他暴露出来的那一侧耳廓,一片通红。
“原来你也会害羞哪。平时那般夸你都不见你害羞。”
李自在低语道:“平时那些可不走心啊。”
“什么?”
“无事。”李自在拉扯了自个儿面皮一下,等到不那么烧了,这才转过身,想到什么似的去拾起喜服,东摸西摸从喜服内袖袋里掏出一把东西。“对了,你瞧瞧这个。”他又摸索了一会儿,掏出另一捆东西。“还有这个。”
如玉凑上前一看,其中一捆深紫暗红的伞贝状物;另一捆是根须类,散发个浓重的参味。
这个如玉自然是识得的,灵芝与人参须。
只是品相看起来并不十分好,尤其人参须,看那细度应当在十年以下。
李自在捧著绝世奇珍似的,满脸喜悦地献宝:“你知道这是哪来的么?几个药农孩子给的,这些他们必定很难凑出来吧,今日可有有好多种药人家来观礼呢,还不少人凑了钱来吃酒。。。。。。柳随甫入狱,事情虽澄清了但京里质疑李家的依然众多,他们有这份心,愿意信任人,当真教人欢喜。”
他此时褪去了一脸妆容,面貌恢复了以往的平凡,寡淡的五官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悦,那眸中闪烁的光亮神采看得如玉心头怦然一跳。
“李自在。。。。。。”
她按住骤然失序的心口。
“嗯?”
“你。。。。。。后退点儿。”如玉抬手遮眼,道:“太刺眼了,我都要无法视物了。”
李自在退开几步,不明所以。他放下灵芝与人参须,跑到床头与案前分别吹灭了几盏烛火。“今儿是多点了许多烛火,为著闹洞房喜庆么,不过那群人全被我打发掉了,还派人挡著走廊不让人进来,你大可安心。”
他嘿嘿一笑,“说起来,能顺利挡下众人还提早溜回来,也是多亏了药农们。”
“哦?”如玉见他一副极想分享的模样,顺著问道:“怎么说?”
李自在一脸神秘兮兮:“刚才那些灵芝参须是孩子们送的,大人们更是盛情难却,送了我更多宝贝。。。。。。我捧著那些宝贝在酒席上挨个转一圈,就顺利溜回来啦,没人拦阻。”
如玉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想。
“你说的宝贝,该不会是。。。。。。”
“鹿茸、鹿鞭、虎鞭、熊鞭、蜈蚣酒--”李自在扳旨细数,惋惜道:“品相倒是比孩子们送的灵芝好上不好,等级颇好,不过那些我用不上,全部都送给大哥了。”
“那些。。。。。。”
他见如玉欲言又止的模样,补充道:“大哥还健壮的,但年纪毕竟是有了么,不过你也莫替阿嫂担心,他还是血气很足的。”
谁担心那个了!
如玉道:“那些,你,唔,是如何知道品相好的?”
李自在连忙摇手道:“不不不娘子莫误会,那些我见得不是很多,不是,我是说颜姑娘莫误会,那些我见得的确是不少但不是因为那样这样才见的。”他一时情急,说话错乱语无伦次,“商场上谈生意,你也知道的,我又是个年轻男子,一直未娶妻,便有些人有些猜测。。。。。。何况男子么,在外时常被人赠送这些,我收得多看得多了,多少能辨别好坏的。”
他一口气说完,又觉得不对,赶紧又道:“当然那是不实猜测,那些我不需要的哈哈哈。。。。。。”
如玉唔了一声,莫名的脸跟著有些烧。
她偷觑了一眼李自在,他离她几步之遥,面庞在荧荥烛火中柔和了几分。
不知为何,虽然眼前的男子始终不著调,以嬉皮笑脸的面目示人,但他身上却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那是一种可以托付依靠的安心之感,一如颜赫与颜凛身上散发的,给如玉的那种归属感。
“大概是被这成亲的氛围给影响了吧。。。。。。”如玉喃喃念道。
“嗯?”
“李自在,你看我如何?”
李自在看了眼如玉,迅速道:“颜姑娘自然是好看的。”
“其它方面呢?”
“什么?”
“你对我,可有一丝的好感?”如玉撇开眼道:“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好感。”
李自在一愣。
他静默了许久,静默到如玉都屏息以待了,才道:“在下无意于情爱。之前如此,今后也如此。”至于好感,大抵,是有的罢,在知道她为了他私下跑去找宇文玨的那时候。那时,他曾有一瞬的触动。只是,他不敢,也不愿害了任何人,尤其是如玉。
她在宇文玨身上已经经历过痛苦,他不想再让她经历其它感情上的痛苦。万一再次寄托出感情,然爱人转眼辞世,换做谁都无法承受吧。
他会允诺她,也无非是想,来日她再嫁,丧夫的正室总比他人休离的小妾身分来得好。浣南天高地远,离京城这些纷乱事也远,知道她曾为相爷妾室的少,若他故去,她有更好的机会能觅得良人。
他原也并非如此信命的人,只是那是老国师所言。
他相信老国师无端不会胡言,且那时老国师替他算完命卦,他一时无法接受,曾经回问,他是何故辞世,是饥荒瘟疫,还是惨遭横祸。。。。。。
但老国师摇头,他说自己看不见隔年之后的国运天命。
隔年,老国师逝世了。
从得到国师故去的消息那一日开始,他便将自己的命数放在了心上。
如玉再度得到拒绝,面上有几分红,忙道:“没事的,我就是随意问问,也没有那个意思。。。。。。”她尬笑了几声,“你别放在心上。”
李自在垂下眼,道:“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