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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师爷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王爷差点就在祠堂里说出来的那一番话,微微低声道:“您难道是想将这里交给……”剩下地话被郑绍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给堵在了嘴边。
郑绍看着田师爷满面惊骇的样子,低低地笑了声:“先生是不是也忘了,父亲从葡人手里打下了东番不错,可并不是说这就是郑家的东西了。”当然,若是郑氏能一代代的守住的话,这里自然姓郑,“既然,我郑家守不住,我为什么不能找一个守得住的人,也好过到时候被朝廷吞了去。”
田师爷艰难地消化着这样的惊天消息,看着王爷半落寞半讽刺的神色。半晌,到了嘴边的劝诫滑出口已经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从一开始只是国姓爷身边的一个小书童,到现在成为郡王爷身边的一个幕僚,一家子都吃的郑家的饭,穿得是郑家给的衣。如今,郡王爷告诉他,郑家的饭碗快要端不住了。
可是,这是郡王爷的决定,他无权置喙。甚至,他能想象得到若是换在几十年前国姓爷的时候,也许国姓爷会和现在的郡王爷一般,做出一样的决定来。
“谨遵王爷之令。”田师爷低下了头。
郑绍欣慰地拍了拍这个自父亲去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数十年来不离不弃的师爷,道:“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先看着罢!”
“正是这样。”话是这么说,但是田师爷却知道,如无意外,王爷的心是已经定了的。毕竟,刚才和那个少年知府约定的那句话中,可没有规定了对方必须做到怎样的程度。
和郑绍想得一样,林瑜对着他划出来的那一块非常满意。的确,后世台北,现在还只是一片除了些许土人部落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连道路都要重新开辟,而一年的时间的确非常的紧。
相对的,这么个落后的地方也是一块还没有沾染上其他颜色的白纸,可以任由他涂抹。
林瑜来东番最主要的事情已经办完,甚至还有了些多余的收获。在和田师爷确认过开荒的许可令之后,他就带着子鼠他们离开了这一座宝岛,回兴化。
回程的时候还是静悄悄的,前来相送的只有跟着他们一道来的田师爷。他也是来送刚办好的开荒令的,相比于林瑜治下什么都讲究一个速度的的兴化府,这样的效率已经很高了,至少比林瑜印象中的京城要快好些。
开荒许可令上面用的是子鼠原本的名字,高志。这个名字自然还是林瑜起的,不像是其他家里有两个闲钱,请得起秀才老爷起名字的其他人,子鼠打小家里穷的厉害,后来混上了张家的护卫,老小老小的一个诨号用到大。直到去了林瑜身边,才给起了一个正经大名。
有了这样的许可令,到了地方之上就不住被其他的官员为难,行动也方便。林瑜看了两眼就交给子鼠,被他小心地放了起来。
“这样大的一块地,庄子上的人就不够用了吧?”不同于在地支内部的寡言,子鼠在林瑜面前说的话还是蛮多的。这也是林瑜所鼓励的,对这些老人他一向以培养为主,致力于多教出一些可造之材来。毕竟,好几年了,人手从来都是不够用的。
“可不是。”一个钓鱼台不过四平方公里的的大小,现在凭空多了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按照后世数据,能够轻轻松松地养活上百万人。他在庄子上的上千人算得上什么,一个零头都够不上。
林瑜心情很不错,他转头问子鼠道:“这许可令上用的是你的名字,说说看吧,有什么想法。”
这是考较的意思了,就算他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也得绞尽脑汁地说出些法子来了,子鼠努力地思考着林瑜是怎样一点点的建起姑苏的那个庄子的,道:“地方虽然大,但是人手少却是硬伤,一时解决不了。那么,就只能现建起一个小城来,再由一个点向外拓展。”
林瑜赞同地点头,道:“这是应有之义。”他转身往船舱外走去,道,“人手少的话,你觉得能用什么法子解决?”
子鼠跟在林瑜的身后,就算知道自家大爷的身手很不错,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心地看着他,生怕他在微晃的船只中绊倒。一边道:“从各地的孤儿中挑人已经成了惯例了,但是这些孩子等教出来能用还得花一段时间,一年之内哪里用得上他们。不知能不能从流民上动动心思?”
林瑜站在船头,闻了一下海上带着咸味的空气,笑道:“流民是一个法子,不过,这个找起来太花时间了。这些年我已经在庄子上隐去了部分人口的户籍,新生儿的户籍一概没有上,这一部分的人都可以挪出来了。横竖姑苏的庄子等没了那些要紧的事务之后,再招人也没什么忌讳了。”
子鼠常年跟在林瑜的身边,这一部分的事情一向是留在那边的黄石负责,他并不知道。这是林瑜交代命令了,他忙用心记下。
“原计划不变,像燧发枪的研究之类的,还是放在钓鱼台上,包括炼钢之类的。在别的地方我不放心,钓鱼台只有我们的人,地形易守难攻,最关键的东西留在那里。但是,玻璃可以放到东番之上,还有苗种的改良,都可以挪去东番,到时候我另有想法。叫黄石那边可以准备起来了,还是一点,注意隐蔽。”
“是。”子鼠简单地应了一声。
至于人手,林瑜摩挲着放在荷包里的玉石棋子。流民兴化府这一回没有产生大量的流民,这一回也可以动动脑筋。在保证了甘蔗农庄和制糖坊的足够人手之后,有多的人可以迁去东番。数百人的人流量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但是对一切草创的地方来说却如甘霖。还有这一回受了灾的福宁州,等马佳总督离开之后,又是一批人手。唯一可虑的是不知福宁州的知州是个什么样的人,算了,不必多冒险。
还是叫常子兰带上他的名帖去一趟福宁州,光明之大的要求接受流民,能带回来多少是多少。只要进了兴化府的土地,到了他的眼皮弟子之下,无论怎么办都容易了。
林瑜看向东番,道:“从本土迁来多少的人都有风险,要避过朝廷的眼睛,但是,已经在东番的人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了。”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真要建设出一座城来,几千人是绝对不够的。所以,相比起他想法子迁移人口,还不如直接用一些好的条件将东番其他地方的人口吸引过来。
子鼠是想了想,问道:“这样郑王爷难道不会生气吗?”刚给了地,又挖墙脚,郑王爷恐怕会后悔吧。
林瑜转而问他:“你说,为什么做地主的都千方百计地将佃户绑在土地上?”
子鼠很想直接回答,是为了种地,但是大爷会这么问,就说明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脑子里过了几遍,他才道:“是为了产出?”
“是为了利益。”林瑜笑道:“说得直白一些,就是为了银钱。如果有一个可以减少种地成本的机会在眼前,他们会不会放过呢?”
“不会。”子鼠诚实地摇摇头,他从市井而来,在地支拿的更是庄子上的人难以企及的高饷银,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人会嫌手里的钱多呢?
“土地也有不一样的种法,就像是如今姑苏的庄子,那样集中起来可以减少人力、畜力。要不然,你以为庄子上那些做工的人都是从哪来的?”林瑜早就在之前就试验过集体农庄的可行性了,都是现成的东西,只要拿出来就好。
他要也就是这一部分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农户,郑王爷还不至于和他计较这些。而那些得了利的人也不会为此感到不乐,还是那句话,谁会嫌钱多得烧手?
至于身怀技术的人才,还有什么人的技术能比他庄子上出来的人更高的。到时候,只存在技术输出,自然不会让郑王爷觉得自己被挖了墙角。
也就在这时候,林瑜深刻的理解了资本原始积累的过程中,每一个毛孔都浸满了血和肮脏的东西这句话。现在,在他的控制之下,资本还没有将手伸到有产农户的身上。可是,等这一头怪兽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就算是林瑜也不能强硬的阻止。
而那时,林瑜必须已经掌握住足够的权利,这样才能打制出控制这头怪兽的笼头和缰绳来。
在东番对他来讲,也是一场更大的试验,试验他的想法的可行性。他在兴化府的任期只剩下一年,最好就是留任。但是,说实在的不大可能。所以,林瑜准备回头就致信京中,若是要调职的话,也想办法调去沿海城市。这样的话信息往来都方便。
至少再给他三年的时间,将东番的一切都扶持上正轨。
一般而言,华人都有着比较浓的乡土情结,正所谓乡土难离。但是在林瑜的庄子上,有这样想法的老人本就不在迁移的名单之中。而做年轻人知道到了新的地方之后就有自己的一份土地也愿意出门拼一把,特别是那些家里有好些兄弟,就算分下来那些地也不够吃的汉子,更是向往起来。
更何况,这一回还有消息说,原本严格的护卫队里总算还要扩充人手。凡是选进去的人,有着丰厚的饷银不说,每人再分五亩地,由大爷安排人统一耕种。
他们就等着吃利就好了。
是以,这一回漕运码头上空前忙碌起来。这一回不能再全部安排在晚上,幸好这时候南方的漕运已经尽在辰龙的归属之下。几方面一道配合,这才将这么些人塞在货船上送往更南的地方。
黄石的工作也不算少。有希望南去的人,自然也有不愿意的。当初隐下的户口是有数的,这些都需要他去协调。留下的人也会有一份正式的户籍,预防着十年一次的户籍普查造册。
而在人都离开之前,庄子上的很多东西都需要拆除。除了已经拿出来的肥皂等东西,其他比如炼钢的、制枪的,方便带走的已经全部运走。但是总有不方便运送的,比如搭建起来的炼钢的炉子,所有的这些痕迹都需要扫尾,黄石不放心交给别人,还是自己亲眼守着。
看着那些自己一点点看着建起来的东西重新归于尘土,他难得多愁善感了一回。不过,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再看向南方的时候,他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这一回,他也是要离开的。
留守姑苏那么长时间,除了之前戴梓的事情,叫他亲自出了手,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这次,按着林瑜的计划,以后基本上不会再出现地支大规模留守的情况。他们的职责恐怕还会变一变,丑牛那小子是留不住了,大约会负责兴化府乃至于边上一片的情报。
而子鼠的话,应该是留在新开辟出来的钓鱼台那边。这两个小子算是都高升了,黄石心里安慰,但是子鼠、丑牛这两个代号也自地支成立以来第一次面临空缺的问题。
也不知大爷是怎么想的,黄石有些发愁,但是他猜到地支恐怕即将面临着一次至关重要的变动,在林瑜的命令下来之前,他面对着地下小子们灼灼的目光,缄口不言。
轻轻吐了一口气,黄石向着城里的老宅走去。那里还有最后的一批人和东西需要安排,而他也回跟着这一批人一道离开。
来到林府的时候,白大儒正在逗着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玩。见他来了,就笑眯眯地摸摸小姑娘头上梳起的两个小揪揪,将手里的糖签子递给她,得到一声嫩声嫩气的谢谢,推了推她稚嫩的背:“去玩吧!”
小姑娘看了眼自带一股威严的黄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