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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烦意乱地将写废了的奏章一扔,之前反贼一战打破镇东卫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好了。整个福建行都司治下也就镇海卫、永宁卫、镇东卫三大卫,每个卫治下辖五个千户所。如今,整个镇东卫已经填了进去,反贼再据城而守,这一战必是苦战。
而且,若是这一战叫反贼给打赢了,那么可以想见,莫说整个福州府,只怕整个国中都会震动,而福建省内则万马齐喑,再无可以和反贼相抵抗的力量。
他现在担心自己的准备是不是充足,据称反贼手下领着六千精兵,其中三千守在闽县,也就是说在福州府的也就三千。想到这里,他不禁暗骂那个知府胆小如鼠,居然被区区三千兵士吓破了胆,做出举城而降的事情来。但凡城里多守个几天,他就能来个首尾夹击,将反贼彻底留在福州府的城墙之下。
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的热起来,但是,地上还跪着的那个报信小卒将他的空想给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罢了,现在就是召集其他的卫所来来不及,实在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沈存摇摇头,将自己的一番设想给丢在脑后,翻出一本空白的奏折,饱沾了墨水重新开始写起来。
他想了一想,暂时没有将福州府知府降贼的消息给写上去。万一,他这一战就打回来了呢,他这么想。
一个没有真正和林瑜交过手的都司的乐观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的身后有着一整个朝廷,本朝立国百年以来,层出不穷的反靖复明也从未听说有人成功过,无不是被镇压了下去。所以,在这个沈大人的眼中,反贼的覆灭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他能不能在这一场的盛宴中分得一杯羹罢了。
而还没来得及接舷白刃战,就被洪铭泽像是扎紧了口袋一样渐渐收拢的船队又开了一轮炮火,方珏推开给自己挡了弹片的副手,看着不用望远镜目力就能看清的船只,眼中又是愤恨又是绝望。
郑氏有这样的杀手锏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他也不至于降而复叛,白顶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头。他目眦欲裂,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对手的身上。
这时候,他已经想不到自己当年离开的时候,带走一部分火器工匠,并将不愿意离开的工匠尽数杀了的事情了。如果,他还有些脑子,就该知道,这些利器并非出自郑氏。当初国姓爷有这样的神兵哪里还会止步应天府,以至于功亏一篑,遗憾百年。
但是,这时候的他已经被耳边再一次炸响的炮声给震得已经有些糊涂了,满脑子就只有自己就算是死,也要带一个垫背的。
他睁着几乎要滴出血的眼睛,扭曲了整个面庞,拖过还活着的舵手,指着对面来船的方向,狠狠道:“撞,给老子撞上去!”
洪铭泽和他身边的参谋静静的看着这一副末路景象,半晌,那个统计战损的小参谋看了看手中的板子,然后道:“弹药消耗已经近四成,指挥使,还打吗?”
“对方战损已经高达五成以上,没有什么斗志了,停了吧。”洪铭泽是老将了,当年就跟在国公爷身边差点打进过应天府的。他对战争有着得心应手一般的直觉和经验,“准备接受俘虏,接手对方辎重船。”看着被船队围在中心的那几艘完好无损的船只,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首战告捷,他几乎已经能看见自己未来在整个海域横着走的景象了。当然,如果有幸能跟着大将军继续打下去,一直打到应天府,打到京城的话就更好了。
在见识过了火炮的作用之后,他万分感慨,心中酸苦欢喜交织,难以言喻。
“指挥使,对方有一艘船直奔主舰而来,是否开炮!”
洪铭泽被打断了思路,定睛一看果然有一艘屁|股上冒着烟的船直奔而来,他心有所悟,举起望远镜一瞧,在甲板上上亲自掌着舵的不是方珏又是哪个。他的脚边还倒着一个穿着号衣的水手,可见是不愿意送死,被他给杀了。
“开炮吧!”他面无表情地道,补充了一句,“不叫他冲过来伤了咱们的宝船就行了,至于上面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一看,那亲手掌舵的人身上穿的服饰表明了他的身份,当然方珏也没有掩饰的意思,他不过就是想要最后一搏。
只是冲天响起的炮声再一次打断了他的侥幸,听着熟悉的响声,他再悍不畏死,船只所能承受的打击却是有限的。直到船开始下沉,他依旧没能摸到洪铭泽的一丈之内。
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多的火器,方珏带着一脑门的疑问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死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这一支水师早就没了斗志,甚至在听说提督已死,投降不杀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扔下了武器。
这是一场算不上公平的战斗,但是洪铭泽可没有这个心思去想这个。他在确认过眼前的方珏的尸体之后,就大笑三声割下了他的头颅,撒上一些生石灰,即刻命人送去东番的延平郡王府。同时,一封捷报送去兴化府,再由兴化府送去福州府。
延平郡王府上郑绍如何老泪纵横地祭奠父亲以及曾经的兄弟不提,当捷报传至福州府的时候,沈存也带着一万将士囤于福州府北大门处。
林瑜接到捷报后看了微微一笑,就将捷报传下去,叫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将士们亲眼看看。自己则拿起了随着捷报一并附上的战损看了起来。
船只无一沉没,只受损七艘,都属于可以修复的范畴。这在当今时代已经是吓死人的状况了,如果他要面子一些,就可以大吹特吹无战损拿下广东水师的伟绩。
此外,弹药消耗不足四成,比起预定的六成要整整少了两成。还俘获了俘虏两万八千多名,靖制弹药若干,粮草若干,银两不多,算来刚过了千。
其他不说,粮草因为他严格控制兵士的缘故,够用好几个月的。银两就这么些,那么多的将士分下去也分不了多少。倒是这近三万的俘虏是一笔相当宝贵的财富。
林瑜提起笔,批道:粮草尽归兴化,弹药火炮送于北州重塑。写到俘虏的时候,他想了想,不能将这三万多人送往一地,这样容易引起哗变。便继续写道:俘虏打散,两万送往东番各地,由白知府统一安排。另八千送去兴化府,一应制度如常。
俘虏之制不比百姓,更不能和工人相比。特别是在林瑜还在打江山的关键时期,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俘虏而闹出什么幺蛾子,反而坏了他的大事。
是以,要说严苛,俘虏过得的确严苛。他们会被送往各地,要么修路,要么铸铁,更可怕的是挖矿。东番能有源源不断的铸铁来制造火炮等利器,是因为琼州府也就是后世的海南省,那边有一个铁矿。也就是后世有名的石碌铁矿。
这个铁矿的储量在3亿吨左右,是一所大型的并且是露天的矿山。出产的铁矿的质量优品位高。平均品位在百分之五十左右,最高达能到百分之六十九。对于冶炼技术还远远达不到现代程度的林瑜来说,这座矿山堪称量身定制。
所以,他在拿下东番的第一时间,就即刻派人去了琼州府。唯一干得一件事情,就是占山为王。横竖琼州府远离中央,在京城众人的眼中,那里穷山恶水,还特别容易出刁民,一向是朝廷左迁半流放哪个戴罪官员的不二之地。
这样的一个地方,偏偏有着这样一个要紧的铁矿,至今无人发现,直到它等来了林瑜。
哪怕人员再紧张,林瑜还是拨出了一支军队出来,化装成山匪盘踞在后世名为金牛岭、现在暂时无名的山脉之上。他甚至不需要去买通当地的官员,因为这座矿山坐落在后世的黎族自治区也就是现在的昌化县境内。
当地黎族者重,所谓的官员基本没有什么权利,只要和当地土著打好交道就行了。他们对林瑜手下运走的一块块石头没有多少的兴趣,反而对他们偶尔带过去的渔网等工具充满了好奇。
后来那个队长当机立断,将他带去用来捕捕鱼偶尔改善伙食的结实渔网等送给他们,还教他们怎么样才能捕到更多的渔获种出更多的粮食之后,林瑜手下的军官们俨然成了当地黎族的座上宾了。
因为事先林瑜的警告,请了当地向导的这些军人和风俗迥异的当地土人相处起来也从没闹出误会来。
而当初东番清理出来的叛变者,就成了第一批陷在矿山再也不见天日的俘虏。保证了北州那边源源不断的枪炮的诞生,这一回两万的俘虏估计大部分都会继续填进这个深坑之中。
运气最好的是那八千留在兴化府的,之后大约会被林瑜派去做修路这样的活计,就算重一些但是和官府的徭役相比,其实也没什么。至少,林瑜还管着他们的一日两餐。工钱当然是没有的,但是表现得好,就能提拔做一个小头头,从此摆脱繁重的活计不说,还能领上一些微薄的银钱。
林瑜考虑了一下现在是不是需要将琼州府彻底拿下,原本的考虑是暂缓,毕竟朝廷对那边的态度也有目共睹。但是,在考虑过之后,他还是决定从水师中分出一万人出来,控制住整个琼州。
这个铁矿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不容有失。消息是早晚瞒不住的,还不如早一点留在自己的手掌心中来的放心。至于怎么治理那个地方,军管是行不通的。不过,后世的我兔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么?
自治区是一个好东西,以后随着道路的沟通,大山中的年轻一代逐渐往外走,华夏化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而那一万水师,一部分是威慑,更重要的作用是保护琼州府和东番之间的海路。
就算广东水师已经彻底陷落,但是他不愿意去赌任何一丝丢失这个矿山的可能性。
林瑜又扯过一张纸来,和刚才书写的那一张不一样。这种纸张专门用来书写军令,上面的命令也经过了一定的编码,只有军中的将领才能看得懂。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东番留守一万,日后渐渐的增加,也就是两万。这两万轻易不能动,再加上在各个海域逡巡的舰队一万。陆地上能增加的援军也就只有洪铭泽的那一万,少了些。
看样子,等福建省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征兵。至于,那八千的俘虏,他并没有整编这些人的打算。一来,他需要这些免费的劳动力;二来,这些人当中很有些刺头,就算要整编也不是现在。
不过新兵的训练也是一个大问题,军容军姿固然不去多做要求,但是要做到临行禁止少说也要一个月的训练。而且,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摸过枪,一切从零开始。
算起来,先头打仗的主力还是要靠他手中的两万兵士。
着令左军指挥使洪铭泽率军登陆泉州府,早日攻克永宁卫。林瑜写完最后一句话,掏出自己的军印,沾了一点朱砂,在句末重重地按下。
等墨迹都干了之后,林瑜小心地将军令折叠起来,交给身边的传令官。
此时营帐中已经陷入了欢乐的氛围之中,之前看见林瑜在认真的写着什么他们还强忍着没有多说话,等他一放下手中的笔,一个个跟解了禁似得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说起来。
林瑜也不去扫他们的辛,广东水师的覆灭带来的意义不一般,以对全局的影响来说,可以说要比他们攻克福州府都要来得大。
在场的众位将领就没有几个蠢人,自然知道整个沿海地区对他们开放这意味着什么。就算这时候朝廷想要重新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