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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伸头一瞧,之间粥里碧莹莹的青菜点缀着,稍稍搁了些许香油。清清爽爽的闻着就叫人食欲大开,就笑道:“刘嬷嬷都教了你什么,连厨艺都学上了。”
白苓便笑道:“小的愚笨一些,不如京墨哥哥灵慧,也比不上苏木哥哥武艺,只好在这偏门左道上下功夫了。”说着,见林瑜伸手,忙给他盛了一碗。
“什么偏门左道,民以食为天,这就是正道。”林瑜笑一声,道,“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先去吃。吃完再来收拾罢!”说着,安安静静地用了。
白苓知道林瑜一向不计较这个,也不反驳悄悄地退下去,快快地扒了一些,就赶着回林瑜身边。他朴素的小心思,自家大爷大家公子的出身,如今出门在外才没排场起来,他怎么也不能久离了他身边,免得有捧高踩低的小瞧了大爷。
之前他说得话也的确是真真切切的全都出自本心,不说已经开始闭门读书、只等学问到了过几年就下场一试的京墨,原本他印象中沉默寡言的苏木也已经被自家大爷送去了王将军手下的军营。无论军营如何,好歹也是个出路。总比一辈子干个小厮、日后年纪大了好一些就做个小管事、混不好就做一个门房什么的要强。
他知道自己是家生子,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但是刘嬷嬷也说了,大爷是个做大事的,又不大在意人的出身。只要愿意学,日后保管比什么都强。
不比京墨、苏木原本就是大爷身边的人,他还是贾敏送给林瑜的。他父母以前是贾家的家生子,后来跟着贾敏嫁去了林府。他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在林府了,已经算得上是林府的家生子。只是,比起姐姐这样容易在夫人那边得到重用之外,他们这样的小厮就比不过原本林家的家生子了。
这一回,家里人的身契都叫夫人给了大爷,他的姐姐,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青兰已经放了,如今是良民。只是还在里头听差,就等夫人给看好了人家,就好嫁人了。
白苓就想着自己忠心地伺候大爷,想来本就不在乎这些的大爷日后也会给他一个良民的身份。过了两代,他的后代也就能科举念书了。
林瑜见他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还抿着嘴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白苓就不好意思地麻利收拾好东西,他素来知道林瑜更喜欢手下的人有心气一些,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然后道:“小的也就这点小心思,自己是读不好书了,只好指望下一代。”
林瑜还不至于说一大堆大道理来说读书的好处,只是道:“身契不难,我手下如今大多都已经脱籍了。”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他们多数如今大大小小是个管事,都是一级级从底下升上来的。”他看了眼目露期待的白苓,“我看你还有几分机灵,可见并不是学不好。这样吧,等哪一天,你能独当一面了,我就放了你一家的身契,如何?”
白苓麻溜儿地跪下磕一个头,大声应道:“嗳!”
林瑜就笑:“先从不习惯性地下跪磕头开始学起吧!”他是说过,这里没有动不动磕头行大礼的规矩的,奈何自小到大习惯了的一时改不了。因为不至于对着教导他的刘嬷嬷行大礼,是以刘嬷嬷都没发现这个。
白苓显然还记得去年林瑜说得话,难为情地挠挠头,爬起来,笑了。
第66章
要想获得尊重,得先把自己的膝盖直起来。等后来; 白苓老得躺在摇椅里头; 摸着懵懂的重孙儿的小脑袋时,露出一个由衷感激的微笑来。
年轻的时候不懂; 直到现在; 看着眼前这个平和而富足的景象; 他这才有些明白那时候的大爷心中理想的世界是怎样的。
又是为什么会说; 他身边一向没有下跪磕头这一规矩的。
这时候的白苓只当这是林瑜一个人的怪脾气; 就像是贾府里头的凤凰蛋; 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大约但凡是大家公子出身,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 既然林瑜这么说了,他就照着做罢了。
建宁府的这一次恩科可以说是集齐了福建行都司整整九个府的秀才; 可以想见,这一次的文会也是非常的盛大。又因着建宁府刚取消了宵禁; 简巡抚干脆将文会连开三天,以求尽兴。
虽然文会结束之后; 离着岁试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但这些时间也足够考生们调整状态。再者,若是在文会上得了上头无论哪一位的青眼; 一举成名; 通过岁试的几率无意高了很多。
所以,但凡是爬得起来的书生; 都出现在了这一次的文会之上。
“那边还安生吧?”林瑜一边在白苓的伺候下穿上绯红色的官袍,一面问子鼠。
他说得是兴化府秀才们住的小院那边,这孙进才居然也住了进去,就算是林瑜也不得不感慨此人脸皮之厚堪称翘楚。要知道其他的秀才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孙家前些日子仗着家里有些钱财跟常家斗法,而常家的背后却有着他们知府的影子。是以,没几个人给他好脸色看的。
对孙进才舔着脸蹭他给秀才们的福利,他还不至于很计较。但是此人心术不正,林瑜对这一批的秀才抱着不小的希望,一路上也向来不吝教导。若叫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那就真的很怄人了。
子鼠知道自家大爷说的是哪一个,回道:“他镇日里深居简出,瞧着倒有些生怕别人害他的意思,暂时还算得上是安分。”这一回兴化府来得不算早,近一些府城的秀才早就已经将城里头的客栈包圆了。连带着边上的几个寺庙道观乃至于城隍庙,能住人的都挤满了这些秀才。
万一要是被赶了出去,一时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大约是考虑到这一点,孙进才不得不安安分分的。就算其他秀才都和和睦睦的,只当他是一个透明的,他就算心里暗恨,也不得不配合着当自己不存在。
“盯着些。”林瑜漫不经心地道,“别叫他在这一次的科考上闹出幺蛾子来。”
“是。”
白苓默默地听了,等两人说完话,这才开口问道:“那也叫他去参加这几日的文会么?”他憋着嘴,道,“想想还挺恶心的。”
“他去不了的。”林瑜轻笑一声,道。
他可还没有大肚到叫人顺顺利利地考上举人给自己添堵的地步,之前那么多人在也就算了,毕竟没必要独独将他一个人赶出去,显得刻薄。他一个正四品的知府,孙进才却只是一个小秀才,人总会莫名地去同情这样处在弱势地位的人,谁能想象地得到这样一个小秀才居然有胆子在背地里出主意给堂堂一届知府添堵呢。
特别是现在和孙进才一般的秀才特别多的时候,难免就会有一些脑子不清楚的听了他的撺掇。
所以说,这么一个皮厚心黑,特别还挺能忍的家伙站在林瑜的对立面,他要是放任他得了举人之位,那才是脑子不清楚了。
不像早先的时候,面对林松一家他还得捏着鼻子养了他们三年,这才将这家人家一网打尽。现在的林瑜已经不需要再在蝼蚁身上浪费自己的耐心了。
见自家大爷这般笑了一下,白苓只觉得浑身一凛,乖乖地低头不说话了。将一应配饰挂好,理好了袍脚,低眉顺眼地跟在大爷的身后。
文会的时候他得跟在身后伺候,平日里说说笑笑不妨,在外的时候就不能失了大家的规矩。
外头的车轿已经齐备,原本林瑜是想着一个人先去的。简巡抚作为最高的长官,一般会在最后到场,也是官场上的惯例了。不过,在林瑜亲自过去招呼时,却叫简巡抚给留下了。
“今日只讲以文会友,不讲规矩,怀瑾那么早过去,也只是与那些糟老头子干瞪眼,没什么玩的。”简巡抚拉着林瑜道,“莫担心,有我呢!”
林瑜哭笑不得,道:“大人一片好意,原不该辞。只是怀瑾本该见过各位同僚,因着兴化府的事这么长时间按以来并未能成行,已经是惭愧了。”按照寻常来说他的考绩应该由福建布政司来决定,和里头的参政参议打好关系,是每一个地方官员都会注意的事情。
不过去年的时候他本就是临危受命,当今也给了直奏之权,他就从来没有和布政司这边打过交道,连年底的考绩也是由吏部那边直接给出。虽不知今年怎么说,但是看当今并没有收回他的直奏之权,就看得出来他依旧简在帝心。无论他剩下两年的考绩是由吏部还是由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给出,无论是看在牛痘还是看在他身后的常柯敏。林如海的份上,一个上是不会缺的。
林瑜自然不希望自己脑后一片要么说他幸运,要么说他后台硬的声音,是以在能做到最好的地方还是尽量做到圆满。就算他不在意别的官员背地里对他的评价,但是,目无下尘好听么?
至于,那些对着他的功劳簿都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林瑜也只说一句,不遭人妒是庸才。
简巡抚想了想,林瑜哪怕再前途远大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但是到底现在还真是个正四品的知府。真要跟着自己叫所有人等着,是不大好看。
就笑道:“这话却是,不过你也不认识他们。”说着就唤来小厮捧上公服道,“正好,横竖我也没什么事,正好替你引见引见。”
林瑜心知肚明简巡抚是看在兴化府的份上,这才有了这一份的好意,十分推辞也没意思,就安然接受道:“偏了您的好话了。”
简巡抚见他爽快,心里也高兴,忙忙地换过公服出来。地下的小厮长随不意自家老爷这一回竟然这般早就出发,出去传话的赶紧小跑着出去传话,里头打包了一半、预备着在外头更衣的衣裳也忙忙地包起来。
幸好,之前就已经慢慢地开始准备起来了。现在临时吩咐下去,虽急了一点,倒是并不忙乱。
不过一刻,就已经里外齐备,简巡抚就携着林瑜一道往外走。直到门外,简巡抚独自一顶八人的大轿,另给林瑜备下了一顶四人的小轿。
前头的人吆喝一声,巡抚的全幅执事展开,浩浩荡荡地往前去了。
跟在林瑜的轿子边上的白苓往后瞅一眼,之间府外依旧车轿纷纷、人马簇簇。心里知道,大约是里头的女眷也赶着看这一场文会,是以这般热闹。
他在京城的时候是见识过的,因此并不惊异,垂了眼竖着耳朵听着轿子里头自家大爷是不是有什么吩咐,生怕错过了什么去。
要说官面之上,什么以文会友大多都是虚的。大约是各处都注意着巡抚这边,也或许是这般大的动静瞒不过人的。是以,等简巡抚带着林瑜到了布政司的时候,大多的官员已经到了。
布政司直接隶属于巡抚,设有从三品的左、右参政,以及从四品的左、右参议,下面另有经历司、照磨所、理问所、司狱司、库使等从六品及以下的小官数十人。
从品级上来看,需要林瑜应酬的也不过就是从三品的左右参政。但是,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承宣布政使司本就是省一级的地方行政,就算知府的品级要高一些,面对他们少不得都要客气一些。
不过,林瑜倒是没有这样的烦恼。他的高起|点本就注定了他不必讨好这些小鬼。
果然,面对他的客气招呼,众人纷纷笑脸相迎,热情地足以边上匆匆赶来的只感受了不冷不热的其他知府怀疑人生。
林瑜一眼扫过,福建省下八个府、一个州的知府知州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