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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月深吸了口气,她抬头说:“西门先生,我——”
天心月看见了西门吹雪眼里的笑意,她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以至于被对方戏弄了。
果然,西门吹雪下一句便是:“你的病情多变,必须每日诊脉。好在你的情况目前稳定,回去收拾行李,我们明日出发。”
天心月定定看了西门吹雪一会儿,笑了。
她笑得很开心,好半晌才止住了笑意,向西门吹雪拜了一拜,温声道:“好。”
她说一声“好”,也似春风过枝头,平白无故便能吹起一池涟漪,一树落花。
夜间天心月又给廻光写了一封信。这次的信非常短,却怕是这些日子以来,含着她给廻光信息最多的一封。
她说“风动”。
三日后廻光收到这封信,瞧着忍不住挑眉时,天心月已经跟着西门吹雪走了很长一截的路。
婉如原本是哭着闹着要跟着一起来,好照顾天心月。西门吹雪没有松口,而万梅山庄的老管家也没有同意。婉如本以为天心月会同意,但天心月也摇了头。
西门吹雪与他的老管家考虑的,大概是婉如怕是吃不了路上的苦,别到时说是照顾天心月——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平添两人麻烦。而天心月想得则是江湖危险,像婉如这样的女儿家,若非必要,能不蹚这浑水最好就不要蹚。
因为天心月的身体不宜骑马,西门吹雪用了马车。
马车很大,但是速度却算不上慢,万梅山庄的马夫看起来是个老手——能让西门吹雪满意,想来这马夫也值千金了。
天心月觉得有趣,可她一抬眉看见的便是素净到极致的马车里。穹顶是白的,四壁也是白的。即使用着的是绣着暗纹的上等白缎,可一眼看去,被这样冷到极致、素到极致的环境包围——天心月觉得自己不是去为民除害,是去送葬。
……好像杀人也差不多等于送葬。
西门吹雪喜欢素色,天心月为了配合他的喜好,已经穿了一月多的素色衣裳,可如今一直困在这惨白惨白的马车里——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她与西门吹雪之间用了一扇小屏风隔着。天心月在动手前先透过了屏风的缝隙瞧了西门吹雪一眼,他在原地打坐,双目合起看起来没空理她。
天心月便动了手。
她动不了这马车,好歹也能让屏风面对自己的这一侧不至于如此惨白。
她用玉簪挑了胭脂,就着白缎屏风上梅花的暗纹一点一点的画出了红色的花,而花的枝干也被她捏着眉笔一点一点儿的显出了形状。
西门吹雪闻声睁开了眼。
从他的方向,恰好能看见棕与红抽枝发芽,从画的一端漫去另一端。黑白的天地之间被暴雨洗入了颜色,从寂静无声忽闻虫语鸟鸣,从冬日凛冽忽至春暖夏艳。
西门吹雪从缝隙见到了天心月捏着簪露出的那截手腕。皓腕如雪,纯无瑕疵。西门吹雪漫不经心的想,天心月这个人本身便几无瑕疵了。
他对于女色并不在意,但若是有人间绝色,大约便也该是天心月。
西门吹雪抬眸,见那屏上的花纹停了。他往上看去,便撞进天心月好整以暇的眼里去。
绝色的美人半伏在屏风上方,仅露出了一双弯起了眼睛。她笑得狡黠,像是抓住了西门吹雪什么把柄。西门瞧着她,指尖在身旁的剑鞘上滑过,他阖上眼,也微微扬起了一瞬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凄惨的评论个位数!
只能用这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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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第八
西门吹雪的马车驶进城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毕竟在这样的边陲小镇,万梅山庄所准备的马车还是惹眼了一些。众人正想着,会是谁家的公子哥来这处荒凉之地寻乐,却见到了在马夫帮助下踏下马车的天心月。
她仍穿着素色的衣裳,只有腰带是绛色的。深红色将她面上的病色似乎也一并驱散了,她下马,恰似一朵菡萏轻摇,无声间便掠去了你的心神。
天心月踏下了马,黄色的尘土不小心沾染上了她素白的鞋面,惹得路边一声叹息。
倒没人觉得这叹息是错的。
卖茶的小二迎来送往这么多江湖人,却也是头次见到这样好看的姑娘。她就这么站在这里,笑容温婉,毫不觉得被人冒犯又未心生不悦。她站在这里,美得不可方物,却又似春风引人向往。
这样的姑娘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来他们这样的小地方,来这里,怕只会是为了寻人。
小二鼓足了勇气,却说的结结巴巴,好在他面前的姑娘并不在意,等着他终于凑足词句讲话说出来:“姑娘来此,是为了寻人吗?”
他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扰了春景。
天心月刚要开口,西门吹雪从马车上下来了。
他携着冰与雪,乍然间使人从暖融春日中惊醒。众人惊疑不定的瞧着这位面色冷峻的剑客,一时间竟是不敢多说一句,多动一下,忌得连茶水声都似乎淡了。
西门吹雪环视了一周,冷冷开口:“李放。”
众人听了这个名字,面面相觑。李放,李放是谁?这名字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这里有叫做李放的人吗?
万梅山庄的情报自然不会出错,天心月敏锐的注意到在西门吹雪说出“李放”二字的时候,茶棚里右侧的那位客人,握着陶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瞬。
她注意到了,西门吹雪自然也注意到了。
天心月连花拳绣腿都练不好,却能看清西门吹雪的剑。
她见着这名剑客从剑鞘里把出了雪白色的长剑,那长剑似白虹匹练,乍然间贯穿时间虚妄,直刺下他眼中的黑白真假,是晴日霹雳,一剑斩在了李放从袖中急出的刀刃上。
西门吹雪问:“李放?”
李放头上满是豆大汗水,他唇色煞白,也知道今日一劫是避不开了,便干脆道:“爷爷就是李放,李狂狮!西门吹雪,你这小儿,竟敢杀我!?”
听见对方这么说,天心月倒是想起来了。李放,李狂狮,盐帮的三帮主,睡了徒弟的媳妇就算了,因那姑娘性烈不肯休,就干脆一刀杀了那姑娘全家,又怕徒弟报复,所以干脆连徒弟也杀了。后叛出盐帮,因袖中刀曾机缘巧合得过温梦豹指点,加上悟性颇高,算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高手,成了江湖一害。
西门吹雪来此是为了杀他让天心月有些讶异,她总是觉得西门吹雪除害,比起“除”更为看重的是“试剑”。李放的刀对于西门吹雪而言,还是弱了些。
她这么想着,只听叮的一声,李放的刀竟然直接被西门吹雪给断了。那把雪白的长剑刺进了他的胸膛,流出殷红的血来。那把长剑抽离——天心月见到西门吹雪的眼睛很亮。
他拭去了剑上血珠,似是察觉到了天心月的目光,略一侧首。
有黑色的发丝恰好落在他的颊边,他这样平静的看来,反让天心月的心如鼓擂。
西门吹雪似乎察觉到了天心月的局促,他的嘴角透了星点笑意。
天心月的指尖略动了动,那阵快速的心跳不消片刻便被她压了下去,好似从未存在。她噙着笑,迎上了西门的视线。她刚要上前一步,却忽闻见了花香。
“啊——你,你杀了他!”
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捂着嘴,一双明亮又灵动的大眼盯在李放的尸体上,而后惊疑不定的看向西门吹雪。那双灵动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又充满了好奇。
那着实是一双美丽至极的眼,以至于她这般惊恐好奇的看着你,你不仅不会觉得愤怒,反而只会觉得她像只小鸟一样可爱。
天心月瞧着,在心里慢慢的猜想着。
茉莉花配上了点儿桃花的香气,正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最适合的香气。惊恐有了,好奇也有了,接下来的一句话,应该是——
“你,你怎么能杀了他 !”
天心月在无人瞧见的地方,无声开合着嘴唇,和少女对上了个正着。
这少女极为大胆的直面上西门吹雪,鼓足了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天心月有些遗憾,她想,你怎么能说这句话呢。这句话非得有西门吹雪接茬你才能说下去,如果他不接茬,你要怎么办呢?
西门吹雪扫了少女一眼,抬步便走。天心月见状,慢慢的叹了口气:看,他不接茬。
西门吹雪向天心月所在的方向走去,鹅黄衣裳的少女自然也看见的天心月。她一来就见到了天心月,天心月的气质毫无侵略性,柔和的就像一阵风,可谁也不能忽视它,就像你无法忽视风。
她太美了。
对所有自诩美貌的女人而言,她的存在绝不是什么春景,而是寒冬。令人面容凝肃,彻骨冰凉的寒冬。
那少女瞧着天心月,眼里的好奇便冷下三分。
可她仍然上前拦住了西门吹雪,她对西门吹雪道:“他救过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和中毒病弱的天心月不同,她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如出谷黄莺。她的气息也洋溢着少女独有的青春与纯然,这是一种她才会有的、独有的美与魅力。
她极为自信于此,所以在天心月的面前,也依然拦下了西门吹雪。
天心月含着笑,指尖微微动了动。
西门吹雪听到了这句话,终于停下了脚步,他问少女:“你是李放的情人,要为他复仇?”
少女红了脸,她偷偷的瞧着西门吹雪,生气道:“我才不是!”
西门吹雪问:“你要为他报仇?”
他这么说着,握住了自己的剑鞘。
少女见状眼眶红了一瞬,她说:“你这个人怎么连话都不好好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杀了他,他救过我,我总要知道。”
她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可这点可怜与可爱并不能打动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你若是要复仇,就来万梅山庄,若不是。”
少女问:“若不是——该如何?”
西门吹雪道:“若不是,就让开。”
少女咬牙,她盯着西门吹雪,仿佛要看进这男人的灵魂里去。她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西门吹雪!你只杀十恶不赦之人,他不是叫路名,他是别人对吗?”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
少女像是用尽了勇气,她颤着声问:“他原来叫什么?”
以路人的视角来看,这样漂亮的姑娘,被李放这种人救了,想来也知道李放没有安好心。如今西门吹雪杀了李放,也算是救了她,可她承着李放的恩,进退维谷,却一定要求个答案——这可真是令人心疼极了。
如果她盯上的不是西门吹雪——天心月怕是还会为自己这位同行的表现鼓个掌。
可她看上的是西门吹雪——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西门先生。”
在世界都似乎要陷进这黄衣少女的话里去时,天心月开了口。
她还是柔柔的笑着,抬起眼遥望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闻声看向了天心月。
天心月向他笑了笑,而后是说:“我觉得有些头晕。”
芳菲尽的毒引出什么症状都有可能,即使今日已经诊过一次脉,他还是走了过去,要为天心月重新把脉。
天心月根本就是装得,怎么会给他把脉?
所以在西门吹雪走近的时候,她果断的捏了自己的昏睡穴,直接软了下去。
天心月指力虚浮,这一下不会让她真正昏睡,但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