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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小姐看到我们三个人一脸狐疑,连忙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们仔细说明清楚,石崎学长很清楚整个案情的真相,你们就问他吧。”
四
乌山刑警就这样离开了现场,赶往国分寺警署。据她表示,接下来马上就要对嫌犯展开侦讯。可是,她对关键的凶嫌姓名,却只字未提。最后,我们似乎也只能如她所言,向石崎询问案情的真相。
石崎把我们三个人带到了学校旁边的咖啡店。这家店名叫“千年木”,据说是石崎常来的一家店。店里没什么客人,在吧台里的是一点也不亲切的老板。然而,随处可见的观叶植物,每株都照顾得相当仔细,叶片都鲜绿照人。
我们占据了店里最内侧的四人桌。等了许久,我们点的饮料才上齐。石崎掏出了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点上了火,香烟的烟圈缓缓地从他的嘴角被吐了出来。至此,似乎才算是将破解谜团的舞台完全准备妥当了。
多摩川社长像是已经等不及似的,说:
“差不多可以请您开始说明了吧?”
石崎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
“在说明结论——也就是真凶是谁之前,我想先从解开保健室的密室之谜开始谈起。你们同意吧?”
“这点我们当然是同意的啦。与其要让我突然就听到凶手的名字,还不如先从这里开始咧。”
多摩川社长也一边点头称是,
“嗯,在密室杀人事件当中,往往在解开密室之谜的同时,凶手也会随之真相大白。而这次的密室,恐怕也是如此吧,老师?”
“多摩川同学说的一点也没错。确实,这次的案情,可以说就是这种形态的一个典型。”
“那个……”我想先确认一下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点。“保健室这个密室的解答,其实只不过是凶手把梯子架在保健室的窗户上,然后用它在两处之间往返而已,对吧?”
“如果单就‘凶手要在不留脚印的情况下进出保健室’这一点来看,它或许会是一种可行的做法。然而,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在解开密室之谜,并没有让案情当中的诸多疑点获得解释。→文·冇·人·冇·书·冇·屋←为什么偷拍狗仔会被杀?为什么要选在保健室?为什么会从被害人正面刺杀他的胸口?为什么藤川美佐会在同一个晚上遇害?为什么她的尸体会在第一教学大楼的厕所被发现……?保健室密室之谜的答案,必需要是一个能够解释这诸多疑点的答案才行。”
是的,正是如此。如果设想凶手把梯子架在保健室的窗户上,然后在两处之间往返的话,并没有办法侦破这整件案子,反而会徒增“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之类的新疑点。梯子的出现并不能为密室之谜带来真正的解答。因此,我在心里把“梯子”给丢掉了。
石崎拿起手边的咖啡杯,啜了一口,又继续说下去。
“然而,这里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破解密室之谜的线索——小松崎老师在死前向赤坂同学说过的那个关键字,也就是‘单摆’。小松崎老师似乎是从久保老师所说的那段鬼故事所当中出现的‘单摆’这个字,突然连想到了什么。简单来说,就是突然想通整件事情了。可是,对于自己所想到的这些事情,她却在还没有明确说出口的情况之下,就离开了人世。她的死,当然不是自杀。我想小松崎老师恐怕是比我们都要早先一步找到了案情的真相吧,但这件事却被凶手知道了,结果导致她不幸被凶手杀人灭口。我想这样的猜想是很合理的。正因如此,她唯一留下的‘单摆’这个线索,就更形重要,更有充分探讨的必要了。”
石崎像是要给我们一点时间思考似地,啜饮了一口咖啡之后,分别看了我们三个人一眼。
“究竟‘单摆’的背后代表的涵意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起初我从赤坂同学口中听到这个字眼的当下,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其实是地球科学实验当中相当为人所熟知的‘傅科摆’。这完全无法派上用场。”
“确实是完全派不上用场。”
“完全不行啦。”
两位学长是对于别人犯的错,毫不留情地批判的那种人。
就算是石崎这样的老师,此时也难免露出了些许不愉快的表情,说:
“不过,我看你们听到这个字眼的反应,也不比我高明到哪里去。例如说赤坂同学,”
石崎指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背挺直。
“你听到‘单摆’这个字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古老的大钟’——简单来说就是联想到‘挂钟’了。对吧?”
“没、没错——我确实是想到了挂钟。”
“再来是八桥同学,”
八桥学长自己用手指着自己,歪着头说了句“我?”
“你从‘单摆’联想到的是铃木一朗的钟摆打法吧?”
“是的。”
“接着多摩川同学就拿出了本格推理主义者的风范,在大家面前畅谈了一段‘用单摆让尸体移动的机关’,没错吧?”
“嗯,一点也没错。对了对了,当时樱井梓是不是还对我赞赏有加?”
当时没有任何人赞赏社长。特别是学生会长,对社长的这个机关抱持的应该是否定的态度才对——没想到从社长的眼里竟然看不出这一点呀?这先姑且不管……
“简单来说,到目前为止大家想到的‘单摆’,都还不是正确答案啰?”
针对我的这个问题,石崎回答了一句“是的”。
“是的,到目前为止大家想到的,都是‘单摆’没错,但很可惜的是,我想‘挂钟’或‘钟摆打法’应该都没有办法为我们打开密室的门锁。至于‘用单摆让尸体移动的机关’,在条件都具备的情况下,是有可能成立的,不过至少它应该不适用于这次的密室吧?因此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多摩川社长的身体从椅子上一滑,便跌落到地上。我想这应该是在回应“不值一提”这个超尖锐的批判吧?八桥学长急忙把社长的身体拉回到椅子上。
“哈、哈哈”社长发出几声干笑,并且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一边说:
“……哈、哈哈,可以先暂停一下吗,石崎老师?”
社长强作镇定,喝了一口咖啡,说:
“可是,根据我们昨天晚上确认的结果,发现太郎松最顶端的枝干上确实有看起来像是‘单摆’的绳子所留下来的摩擦痕喔。这一点我想应该是个不容忽视的现实吧?”
“当然。我没有打算要忽视它呀。”
石崎说完,又扫了所有人一眼。
“不过,这里我希望你们能够注意一件事情——我们都会在不知不觉当中,从我们自己的立场去想事情。我一听到‘单摆’就联想到‘傅科摆’,那是因为我的身分是高中理化老师;赤坂同学会想到‘古老的大钟’,或许是因为对他而言,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名曲;八桥同学会联想到‘钟摆打法’,是因为他是阪急的球迷;同样地,多摩川社长会联想到‘用单摆让尸体移动的机关’,是因为你是本格推理小说狂——你们说对不对?”
“这样说来……好像说不定真的是这样没错。”我说。
“确实是有这样的倾向咧。”八桥学长也露出认同的表情。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你说说看那又怎样呀?”
多摩川社长好像显得有点不耐烦,用指尖“咚咚”地敲着桌面,一边急着想催石崎说下去。而石崎却不慌不忙,老神在在地继续说:
“也就是说,我们在面对‘单摆’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奇妙地在不知不觉间都执著于就自己有兴趣的范围去分析。然而,不用我多说,在这种时候,不管对我而言的‘单摆’是什么,或是多摩川社长所想到的‘单摆’是什么,都是不重要的。我们该去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小松崎老师来说,‘单摆’指的会是什么?就只有这样而已。接着,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才浮现出一个先前没有想过的‘单摆’。那是一个对小松崎老师来说相当熟悉,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有些陌生的‘单摆’……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什么咧?”
“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䝼,迟迟想不出合适的答案。最后石崎才像是等得不耐烦似地,开口说出真正的‘单摆’究竟是什么。
“节拍器——对一个音乐老师来说,身边最常接触到的‘单摆’,我想恐怕就是这个东西了吧。”
五
“我想对小松崎老师来说,从‘单摆’这个字可以联想到的东西,不是我们一般会想到的那种一条绳子下面绑着重锤的‘向下垂的单摆’。她所想到的应该是像‘节拍器似的单摆’,也就是一根顶端有重鎚的棒子左右摆动的那种‘朝上的单摆’才对。如果她想到的真的是这个东西的话,那么我们先前的想法,就得要做名符其实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才行。你们了解吧?”
石崎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自己从头到尾,压根也没有注意到还有‘朝上型的单摆’这种东西。换句话说,我虽然直接从小松崎老师的口中听到了‘单摆’这个字眼,但是我其实完全误会了她想表达的意思。这样一来,我根本就和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不,说不定还更糟。
“不过呀,”多摩川社长用很认真的表情提问。
“假设小松崎老师所说的‘单摆’,指的真的是‘像节拍器似的朝上型单摆’好了,那它就真的能够成为解开密室之谜的关键吗?我实在不这么认为。”
“关于这一点,无巧不巧,昨天晚上你们三个人就在我的面前,让我看到了一个可能性。”
石崎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让两位学长像是在说“什么东东呀?”似的面面相䝼。
“我说你们呀,才过了一晚而已,不要跟我说你们忘记了喔!昨天晚上九点多,你们成功地潜进学校,拿出了放在第一教学大楼旁边的梯子,打算要爬上学校中庭里的那棵太郎松。因为你们想要找到可以佐证‘单摆机关’的证据。但是,就在你们找证据的时候,碰上了我们在巡逻,你们的计划因而受挫。可怜的是在梯子上的赤坂同学,连人带梯摔到地面上。这就是你们昨天失败的全记录吧。”
两位学长摆出了“啊啊,对对”的表情。明明这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忘记的。
“那我们的失败让你看到了什么样的可能性?”
面对我的问题,石崎回答说:
“梯子的可能性。”
“啊?到头来还是梯子吗?”
我把刚才在我心里被丢掉的梯子,又再赶忙捡了起来。不过,这把梯子该怎么用呢?
“嗯,其实啊……赤坂同学,我是看到你爬的梯子倒下来,才突然想到说,啊,这不就正是‘朝上型的单摆’吗?”
“啊?”
“一把靠在太郎松上面的长梯,上面有一个人死命抓住梯子的状态,不就正好可以让人联想到节拍器的那根棒子和重锤的关系吗?后来那把有人在上面的梯子缓缓倒下来的样子,根本就像极了一个巨大的节拍器从右边摆动到左边的状态。但是像归像,梯子毕竟还是梯子,只要一开始往下倒的话,最后终究只有撞上地面一途。这一点和会不断往复运动的节拍器不一样。实际上,赤坂同学也确实撞到了地面,背后和头部都受到了重击。”
完全正确。可是,和梯子一起撞到地面上的我,在石崎的脑海里却能映成一个巨大的节拍器,这一点令我相当惊讶。他如果还算是个老师的话,应该还有其他需要他想到的事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