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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鱼走在甲板上,脚步轻快,双手反在背后,十指交叉,掌心向外,两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上扬扬到上不去的弧度。
她走到上船长舱的楼梯口,突然不想这么早回房间,又转回来,在甲板上来来回回走动。
这一幕,悉数落到郑淙眼里,他在窗户旁站了许久,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去。
他不是傻子,海坤和季鱼之间起的某种化学反应,已经浓烈到足矣让平静的海沸腾,澎湃。只是两个当事人不知道,或知道了却不敢承认。
郑淙知道,他需要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但知道和做到之间,有时候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他就算有飞天的本事,也会有失足的时候。
最终,他决定不出去,虽然呆在房间里也很无聊。
甲板上的女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个人偷偷地笑,像个怀春的少女。
月光下,广博的大海,赤脚的女人美得像一幅画,有些不真实。
不对,对他来说,这只能是一幅画,他也只能这样远远地欣赏,不能靠近。
世界这么大,纵使他走过千山无水,却始终找不到他的巫山,他的云。
原来她在画里。
枇杷突然出现在甲板上,画里的女人很快消失了,有人来敲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淙轻叹一口气,打开门,冲枇杷笑了笑,示意他马上就去驾驶舱,推着他一同离开了房间。
第27章
驾驶舱内。
原本宽敞明亮的空间,被一分为二,一半依然是驾驶舱,另一半隔成了一间小卧室,中间用一块可以移动的帘子隔开。
驾驶台前,郑淙正向另一名船员讲解驾驶操作,讲解完以后,交代了几句,绕过帘子,走到里间的小卧室内。
靠墙放了一张木板床,旁边是两张书桌拼起来的大桌,上面堆满了书籍。
海坤站在床和大桌之间的空隙,双手撑在桌面上,正翻阅着一叠气象资料,云图,风向,海况等等。
郑淙拖了一张椅子,在大桌一端坐下来:“那些我都看过了,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海坤同样把身后的椅子拉过来,坐下,侧视郑淙:“你也没什么跟我说的?”
“我需要跟你说什么?”郑淙想继续装傻,却莫名有些烦躁。
他胡乱揉了揉头发,大手一挥,把他和季鱼一个表演,一个配音,如何配合得天衣无缝,把任萍萍吓得魂飞魄散,都招了。
郑淙口才原本就好,尤其脸部表情丰富,越说越起劲,配合手脚的动作,一会儿装可怜,一会儿要死不活的,一会儿又发怒,表演得惟妙惟肖。
他表演完以后,最后来句总结:
“我决定了,以后鲲鹏号散伙了,你要是再把季鱼赶下船,我就跟她去做舞台剧演员,一定能拿奥斯卡奖。”
海坤原本要批评他一顿,听着听着,竟让也忘了这回事,嘴角一直上扬着,脸上清浅的笑,像海上的波纹一样,从嘴角一圈一圈地漾开来。
只是,想到今天发生的意外,他心情很快又黯淡下来。
他们不是一路人,不可能有将来。
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幸亏她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他制造的尴尬,被她一句玩笑轻松化解了。
海坤长舒了一口气,让郑淙靠近,把注意力集中,指着桌面的上的一张白纸,上面画了一把长柄三戟叉。
“这个所谓的铁哥,应该就是捕鲸圈内这两年才被人提到的铁叉。他被忽略,是因为他从不捕杀大体型的鲸鱼,钻了法律的空子。他知道小型鲸类不在国际法保护范围之内,不管他怎么捕杀,国际捕鲸委员会无权管他们。”
“别提那群二货,被联合国承认又怎么样?郑小姐都说了,他们早就被日本人收买,指望他们做点什么,省省吧。他一妈一的什么ic,”郑淙嘴角一抽,笑道,“我看,叫c更合适。”
海坤这次没反驳他,因为诸多事实已经证明,确实如此。
日本浅滩染血,最终被日本人捏造的鲸鱼集体搁浅这种科学也无法解释原因的说法掩盖过去。
季鱼拍到的捕鲸视频,背后很有可能牵扯到黑鲨,但日本人坚决不同意任何有正义感的环保组织深入调查。
ic(国际捕鲸委员会)只是发表一些不痛不痒的电视讲话,给出言语上的警告。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海坤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
“日本染血浅滩有人捕杀小鲸鱼,应该是铁叉的人做的。上次和我们正面交战的‘波塞冬’号,应该也是他。他们接应长刀为他们拖拉的小鲸鱼。”
“长刀做的那些破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但你怎么知道,主使的人是铁叉,不是黑鲨?‘波塞冬’号不是黑鲨的招牌吗?”
郑淙随手拿起画了三戟叉的白纸,翻来覆去的看,发现背面画了一个女人的后侧面,问:“这女人是谁?怎么那么像季鱼?”
“我怎么知道?当然是从目前所有涉及黑鲨捕鲸的事件总结出来的。”海坤把白纸夺过来,翻过来放回桌面,把头像压在下面,继续讲解上面的图。
“第一,黑鲨捕杀的都是蓝鲸和抹香鲸这类大型鲸鱼,比如,传闻中的中国上古神兽‘鲲’,我相信,他一定会死追到底。他对灰鲸c海豚c乌拉鲸c海盗鲸c白嘴鲸之类的普通小鲸鱼不会有兴趣;
第二,黑鲨的捕鲸船,每一次捕杀行动,一旦被追踪到,他们会迅速做出反应,甚至反过来用‘狼群战术’,主动出击追踪船,这是二十一世纪索一马里海一盗推出的一种新战术。行动结束,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上次的‘波塞冬’号,表面上看,用的也是这种战术,但漏洞百出,留下一堆线索。”
“所以,杨队长很快就追查到长刀的上线就是铁叉,打着黑鲨的幌子在犯案?这样确实说得通。”郑淙听着他这些分析,头点得像在捣蒜泥,但还是有很多疑点:
“结论是,那个刀疤男已经没什么用,有用的反而是,我跟季鱼装鬼吓人,吓出了一条线索,他们的铁哥,也就是你刚才说的铁叉,下一站就是南舟岛。他去那里干什么?”
海坤翻出一叠资料,都是一些国家和城市地图c历史文化之类的介绍资料。
“南舟岛位于太平洋西南部珊瑚礁三角区边缘,不通电,与世隔绝,也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保留手工捕鲸的国家。与商业捕鲸不同,他们是为生计捕鱼。但近些年,出现了一些状况。什么状况,你不用问,杨队长会提前跟南舟及附近岛上几个主要国家的海警交涉。我们这一趟去斯宾塞岛,也会绕去南舟岛,短暂停留。”
海坤把手中的资料扔给郑淙,面色变得凝重:
“这些都是小事,不是我要说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三戟叉,有三根叉,除了铁叉之外,还有两根是什么?”
“什么意思?”郑淙把椅子拉近,“你的意思,除了铁叉,黑鲨,另外还有一个人,总共有三个人?”
海坤点头:“这几年,我们来来回回,遇见了不少捕鲸船,我在跟他们交流的时候,大体能感觉到,‘波塞冬’号背后至少应该有三个主要人物。”
他黑眸盯着虚空,停顿片刻,继续解释:
“铁叉这个人,从这两次交手,你可以发现,他要的是钱,没什么太深的头脑。而黑鲨,这么多年下来,钱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诱一惑一力。他一直紧追着一条可能并不真实存在的大鱼鲲,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他想要什么?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郑淙笑着摇头:“别问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说不定,他也跟那些肤浅的人一样,真以为‘鲲’是神兽,吃了会长生不老呢。”
海坤当然不认同这种说法。
“黑鲨这种冷酷残暴的人,非常理性,应该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我更认同,他是在受命行事。所以还有第三个人,善于谋略,能调动军队,很有可能有军人背景,或和军队有关联。他们能娴熟使用‘狼群战术’,在海上畅通无阻,所以也很有可能和索一马里一海一盗有勾结。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他应该才是‘波塞冬’号真正的头领。”
“所以,捕鲸人口中‘海神之王’这个臭不要脸的称呼,指的不是黑鲨?我们花了七年的时间,连黑鲨的影都没追捕到,现在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
郑淙吞咽了几下嗓子,摇头叹气:“算了,我们就准备在海上孤独终老吧。”
“不会。”海坤站起来,推开身后的椅子,踱步走到墙上的巨幅世界地图前,视线落在大公鸡下面,南太平洋的那一片斑斑点点上。
“首先,我们的方向绝对没错。不管‘鲲’是不是真实存在,它都帮了我们很大的忙。黑鲨确实一直在追踪这条大鱼,他们眼中的大鲸,并且追踪的线路非常有规律,线路上的斯宾塞岛,我怀疑就是他们最大的据点。”
郑淙越发疑惑,迅速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职业捕鲸人,一般都非常熟悉潮水涨落和洋流方向,据此推算出鲸鱼食物漂移的方向,由此预测出鲸鱼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所以他们会在特定的季节,特定的地点来猎捕鲸鱼。不能做到万无一失,至少捕杀的成功率会非常高。”
海坤转过身来,黑眸绽放着闪亮的光:
“抹香鲸周期性洄游到特定海域,我这段时间总结了这七年我们的航海日志,发现确实如此。它们的洄游和青鱼的洄游,甚至和候鸟的迁徙几乎一样,都有固定的路线。我已经绘制出了一副很详细的路线图,斯宾塞岛就在图上。”
“”郑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到各种各样的线路,眼睛都直了。
他虽然也知道海坤一直在钻研海洋c大气c洋流c鲸类学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却没想到,他能渗透到这么深这么细的程度。
他一直以为,他们这几年,在海上只是漫无目的的漂泊,原来海坤一直是有目的的。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和斯宾塞岛本身的历史有关,这一点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联系郑小姐。”
海坤回到桌前坐下来,打开一个黑色笔记本,埋首奋笔疾书。
郑淙点头应允:“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些什么军队c海盗,会扯上政一治的东西,都交给她。反正她也乐得折腾。如果他们能从中追查到更多线索,直接找到铁叉c黑鲨和那个什么海神之王,那就万事大吉了。虽然不太可能。”
他笑着感叹,看了下时间,起身准备离开,想起刚才白纸背面那个头像,忍不住又转过身来,看向海坤。
“既然我们有了方向,搞定铁叉,追捕黑鲨,甚至最后那个什么王,都不是问题。之后呢,你跟季鱼,有戏吧?”
海坤握笔的手顿了一下,很快继续,左手朝门口摆了两下,示意他可以走了。
郑淙笑着摇头,无奈离开。
他也知道海坤不会说,他们在海上一起飘了这么多年,他其实仍然不了解,他的出身,他的成长,有什么样不一般的经历。只知道一个杨泰铭。
海坤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个谜。
郑淙走到门口,刚好泥鳅进来,扛着一块长木板,问海坤做什么用。
“你先靠墙放着,下去的时候,让枇杷送一些新鲜的姜片上来,我已经跟他说过,让他准备。”海坤没有回头,继续在书写。
“咦,”泥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