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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话未已,道者忽起,腾跃而上者,丈许,踢其一人,自额至胸及于腹,其人仰仆,不能少动,即挈石掷地人也。又一人奋袂而进,复饱老拳,亦卧而呕血。两人皆巨魁,既负,余皆慑服不敢动。老道士两手提巨石,拟碎两人首,于是诸恶少,号泣请命。
道者正欲释放,忽鸣锣一声,见旌旗对对,戈戟森森,报节度使至矣。诸恶少急扶掖二人,跄踉遁去。老道士即欲避匿,韩节度搏虎在马上,早已望见,以鞭梢指曰:“此湘陰道士也。”急下马上楼坐定,令人邀道者至。道者一见便识,即呼曰:“韩大人别来无恙耶?”叩见毕,韩节度以宾礼待之,诸将校皆侍立于侧。韩节度与道者,相别几二十年,故旧相逢,喜不自胜,即命置酒楼上,玩景谈心,饮兴方酣。韩节度遂言别后入宋,如何征讨,如何兴复,如何建都立帝,每言至忻动处,道者击节称善,辄浮一巨白,言未及半,而老道士已酩酊大醉,入黑甜乡去矣。韩节度犹刺刺不休,说战功,说制度,口谈指授,语渐寒糊,不一会睡去。诸将校无不窃笑,忙扶节度与老道士下楼,至新城驿中安宿。众恶少此时,方知老道士与节度有旧,无不吐舌,犹虑节度得知,争先逃去,受伤二人,一遍体青紫,声吟半年始愈;一竟成痼疾。吕金生家中,望之归者三年,骤相见甚喜,询得其状,举家深佩燕娘之德,而金生与燕娘情好甚笃,自是,亦不复作浪子游矣。后闻此道者,乃韩节度故交,遂至建昌谢之。时湘陰道士已客节度署中,金生入建昌,半月不获得见。
一日,有幕府录事张宜偶出,一见金生问之,张录事盖金生姻戚也,金生遂言其故,张录事曰:“子欲见公孙先生耶?”金生不知,张录事曰:“湘陰道士姓公孙,名鸿,节度在汉阳相会时,尚隐姓名,至今闻大宋建国已固,方始说出,此乃节度之上客也。幸子早至,若更迟三日,将赴岳州扈节度处去矣。”引之入见,老道士笑曰:“贫道偶见不平,少加声色,何足言谢?”吕金生再拜称谢而退,并谢张录事,始归宁都。
后金生以赀谒选,得龙门县尉,燕娘随赴任所,金生居官颇清慎,不数年,仕至柳州刺使。解组日,燕娘始出囊中骰子六枚,面面皆绯。即当年一掷三千者也。噫!诡不害智,燕娘其女中杰出者哉!
第八十八回 刘蕡墓轩辕还金
第八十八回刘…墓轩辕还金
宋昭宗隆熙七年夏四月,少保左丞相范国昌,枢密使保昌公狄定国相继卒,乃以关普灵为枢密正使,岳镇为枢密副使。
九月,广右节度使大将军高耀卿入朝奏“元主南坡有变,当乘其乱,攻取京西诸郡,元人必不暇顾,机会不可失也。”帝恐碍于和议,耀卿奏曰:“宋与元和者,乃先帝一时体兵养民,权宜之计。当此士马津壮,陛下正宜发愤有为,以继先帝恢复之志。”右相司马肃奏曰:“乘人之丧而伐人之国,仁者不为也。陛下此时,未可妄动。待来年诏集各镇会议,方可兴师。”高耀卿曰:“宋与元仇敌也。先帝日日卧薪尝胆,恨不扫平燕云,肃清海内,仍为大宋一统。今既有机会,宁可因有丧而中止乎?”帝从之,犹未下诏,忽报,岳州节度使新宁侯扈德威卒。帝悲悼数日,伐元之诏遂寝,以种世虎兼开府仪同三司,为岳州节度使,即日赴镇。高耀卿叹曰:“天不欲宋复兴大业矣。”辞帝仍镇广右而去。
高节度一日巡至柳州,见城垣崩坍过半,责太守立即修理。
时柳州守戚臣,任法严峻,饬所属州县,派拨民夫,委官督工,日夜修理。官吏承上意旨,催工既迫,催科尤急,以鞭…从事,而法愈严者,弊愈滋,凡司会计,管钱谷总出入者,无不枉法索贿。民甚苦之。系累于缧绁之中,而仍负担土木之责。甚有卖妻鬻子,破产倾家,而以偿官缗者。
融县西罗村,有一李柜,产本中人,素性长厚,一子尚侞,一女名翠云。同里中有汪生六一者,家甚富,一日窥见翠云装束虽甚朴素,而一种婀娜之态,流光顾影,自足动人。汪六一久思染指,无隙可人。正值郡守行扎修城,拨派民夫,以家业饶裕者,为城工局首,经纪银钱。按此局首,若黠者充当,便肥私囊;朴者承任,罔不荡其家资。汪六一闻之,即令人将李柜之名,举报县中,可当局首,李柜闻之大惊,急至县中申辨。
县令不允,责曰:“业经举报,即日申祥,岂容推诿?若人人皆免此任,公事谁为经理?”竟申入郡中去。李柜无可如何,随众局首,齐赴柳州。汪六一遂日夜设计,欲骗翠云入手。李柜妻崔氏,摒挡家政,井井有法,三姑六婆,概不入户,烧香赛会,未尝离门。汪六一无法可施。而李柜在柳州,经管数月支给不敷,亏折无数,日积月累,逋歉益深。官吏索贿,李柜又不善应付。
未几,遂身陷囹圄。崔氏闻之,无计可为,惟有变房屋,市田产,计图赎出囹圄。谁知数仍不足。李柜在狱中,寄信崔氏,若更得五十金,则祸可免。崔氏得书泣曰:“家业典卖尽矣,此金从何而出?”其女翠云亦泣不可止,乃谓母曰:“闻古有缇萦上书,愿入宫为婢以赎父者,儿亦愿卖身得金以赎父。”崔氏闻言大恸,然至此已无可如何,遂从其策。汪六一闻之,大喜,即令人与崔氏说知,愿以五十金买去作妾,崔氏欲不允。
翠云泣曰:“但得赎父出狱,儿虽作妾,亦所甘心。”崔氏勉强许诺,汪六一以金付之,娶翠云而去。母女分手,凄绝自不待言,而崔氏急于赎夫,既得银在手,即负幼子,自往郡中,愈行愈远,益想益悲,又虑此银一入,若更不能赎出,则夫妻惟一死而已。
行至马平县,经刘…墓前,疲劳已甚,遂将幼子放下,置…1…囊于地,哭诉于刘…大夫之墓。呜咽之声,字字酸楚,闻者无不下泪。崔氏悲悼一会,见黑云四起,知陰雨将至,遂起身仓皇负子而去。至郡中,则城工业已告竣,而李柜在狱中已年余矣。崔氏至狱视之,李柜悲喜交集,急命取银付吏,而崔氏一闻此言,如震惊霹雳,魂魄俱丧,不知此银失落何地。李柜亦嗒然若丧,又闻乃系卖女之银,惟呼天而泣。崔氏此时,欲出城觅之,则已日暮闭城,不得已,至邸中寄宿。是夜,双睫泪盈,直盼天晓。鸡鸣,即披衣起,出城沿途物色俱不见,暗思必失于刘…墓前,仍至故处,亦毫无形影。寻思无计,不觉捶胸大恸,坐于墓下,声声直唤:“参军乃唐室直臣,宁长卧地下,死而无知耶?”一面哭,一面诉,泪如涌泉,泪尽继之以血。四顾无人,觉宿鸟为之悲鸣,林木为之凄侧。哭诉一会,正欲就墓前触石而死,忽来一书生问曰:“娘子毋乃失金者乎?”崔氏急应之曰:“然。”书生曰:“汝金为我拾得,可随我入城,行当还女。”崔氏闻言,如身至鬼门死去复生,叩头不已。书生止之,徐步而去。
崔氏仓猝间,亦未叩其姓氏。此人乃东兰州轩辕生,名固,同一友华生,名国选者,应举将入武都。偶过刘…墓前,拾得一囊。启之,内有五十金。华生喜出望外,谓轩辕生曰:“吾二人仆马之费,尽有赢余。”轩辕生曰:“不可,此金安知为富贵人所失乎,为被难人所失乎,若富贵人所失,用之固为不义;若为被难之人所失,则性命死生,皆系之矣。”华生大笑曰:“兄何其迂,非盗非夺,自我拾之,自我用之,亦复何尤?”轩辕生不以为然,回至寓所,置金囊于枕畔,终夜不寐,暗思明日,必访其人还之。黎明即起,仍至刘…墓前候之,恰遇崔氏寻死,问明金数皆符,引至邸中还之。谁知华生见轩辕生有还金之意,即移寓他所,不与共事,将金囊携去,轩辕生大…1…惊,急至华生寓所,则金已耗去过半,正色责之,乃持归邸中。
而崔氏已望眼将穿,一见轩辕生,喜不自胜,正欲称谢,只见轩辕生愀然曰:“尔金已被吾友耗去过半,奈何?”崔氏闻言,重复呜咽而泣曰:“良人身陷囹圄,前此易业取赎,因不足数,又陷月余,始卖女得金五十,若仍不足数,则良人终无出狱之期。”言毕,泣下如雨,轩辕生恻然久之,既而曰:“吾橐中尚有十五金,并以赠女,合计尚少数金。”轩辕生又至城中,问各处可有东兰州朋友,一一访之,代为挪移。
三日后,始全数与之,崔氏千恩万谢而去。轩辕生以试期尚早,与逆旅主人略贷资斧,仍回庆远东兰州,更备仆马之费,始赴武都。而李柜闷坐狱中,以为此金已失,忽见崔氏持金而至,一一说知,感泣不已。急以金付吏,越日,释放。夫妇携幼子,同出柳州,口中时时感叹轩辕生。谓异日当衔给图报,一心望归融县。至女家视之,谁知翠云之事,更有不测。汪六一既得翠云,大畅心怀,讵料其妻陰氏悍而且醋,以六一娶妾即本村李柜之女,又闻其美,大怒,俟翠云入门,引至内房锁之,不通半线。汪六一谗口流涎,无可如何。遣人与陰氏哀恳,陰氏益大起风波,一骂三朝,一詈四夜。汪六一伏,不敢动弹,陰氏亦并不少假辞色,汪六一服,不敢动弹,陰氏亦并不少假辞色,汪六一饮恨而已。一日,偶至内房门隙,私窥翠云。忽陰氏至前,汪六一见而反走。陰氏躁杖逐之,六一不提防,足挂屏风,一跤仆地。陰氏近前,以杖捶无算,家人仆妇等将陰氏劝解入内。汪六一狼狈始起,恚甚,大言曰:“吾何以生为?”语毕大惭,时邑中有臧生者,作惧内供状嘲之,其状云:伏维陰盛阳衰,巾帼之雄可畏。女强男弱,须眉之妇堪怜。
禀坤而乃以乘乾,夫纲已堕,治内更兼夫正外。妻道何隆,风…1…斯下矣。岂世间多燕赵佳人,教且同焉?实宇内少昂藏男子。
慨往古而已然,叹近今之更甚。某本儒生,家传阀阅,自信美如城北,岂期配在河东,号阃内之大将军。自他有耀,怕老婆之都元帅,舍我其谁?非关南国人柔,倍见北方风劲,鸠盘茶踞白莲台上,胭脂虎卧红锦丛中。一言触恼,分明太岁当头;片语加嗔,俨似小魈破胆,抱衾…犹存觳觫,侍饮食时切悚惶。
奉命承教,早等纶音谕旨之严。言听计从,恪遵妇倡夫随之训。
被骂总莫妙妆呆,动怒又何妨陪笑?出必告,似哀猿唳月;反必面,如饿马奔槽。可骇者,平时声若洪钟,到妻前而不闻其响;可怜者,纵尔勃然盛怒,入房中而忽改其容,诚何心哉,良有以也。兼之娘子每抱采薪之忧,卑人独尽割股之孝。茶汤自进,不同保母之频呼?药石亲调,无此梅香之偷懒。体心着意,痛痒相关,敲背摇肩,殷勤曲尽。宜乎恩威并用,赏罚皆施,奈何慈悲心不舍半毫?冰霜面居然终日,纵使盈盈秋水,但常见金刚努目之时。如何淡淡春山,不曾有菩萨低眉之日,灯影下谁教你屈体蛇行?所可道也。言之丑也,人面前可畏他大声狮吼,庶几改之。予日望之,更可惮者,立法尤严,设刑备至:大门闩,使丈夫之惊魂堕地;小棒椎,乃娘子之扑作教刑;马桶盖制就圆枷,俨似中军之帽;裹脚布权为长练,竟同绵殓之尸。绣房中一个罪囚,即夏禹泣之而奚益;黑夜中浑身疼痛,纵文王视之而徒伤。欲讨饶,既虑钻隙相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