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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逍看着殷野王离去的背影,道:“殷寻气量狭小,放出来也是个坏事的主儿。”无忌不理杨逍,转身回房。杨逍对小昭道:“你去取教主饭菜来。”小昭应声而去。
杨逍进房服侍无忌解下法冠法服,道:“早上可有感觉不适?”无忌仍是不理,自顾的散了发髻,撕下粘着的胡子。杨逍见无忌下巴一片通红,皱眉道:“你这胡子粘着时间太长,皮肤会受损溃烂的。”无忌摸出一盒药膏涂在下巴上,怒道:“不然怎样?我要长出胡子,那成什么样子?”杨逍道:“江湖儿女,相貌之事何必在意?”无忌“啪”地将手上药盒按在桌上,大声道:“我可不想顶着这样子在外,被人指着说那奸诈恶毒的魔教,养了个娈童教主!”杨逍道:“教外之人心地偏狭,不明真相。日后我们奉行教主令旨,与各派仇怨渐解,自会扫清此等污言。”无忌凝视杨逍,问道:“这当真是你们的心愿?”杨逍道:“那是自然。明教无端承受了这许久的恶名,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皆视我们如妖魔鬼怪,大家都是憋了一肚子气,想着洗脱冤屈。”无忌道:“我自当竭尽所能,调解这积年仇怨。”杨逍道:“谢谢您。”
杨逍取过床边叠放着的常服为无忌穿上,那外袍仍作白色,但与教众袍角上绣以火焰图样不同,教主外袍是整件镶以华丽金边。无忌换了这么一身打扮,完全不复人前的雍容威仪,倒显出十分的修晳清隽,更兼他内功深厚,自小灌了不少珍稀药材,及长又不经风霜,瞧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俨然一位弱不禁风的裙屐少年。杨逍本身亦是位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此际也只能叹一口气,心道:“虽说是英雄出少年,但长得这么好看,如何能服众?”
无忌却不管杨逍的心思,自顾捧卷而读。杨逍只一眼,便知是明教的经卷《光明经》,极为欣慰,到门口接过小昭送来的餐盒,道:“这里不需要你侍候,晚上再过来。”小昭“是”的应了一声,自行离去。
杨逍摆开饭菜,均是素斋。原来无忌曾言教中规矩,其他人可以因时因地制宜,为首者却不能忘却根本,是以仍依循教规戒食荤腥。杨逍待无忌用过饭,收拾好放置门边,道:“鹰王和冷谦那里,我走一趟就行了,你好好休息。”无忌向杨逍斜睨了一眼,道:“你也觉得我这样子见不得人?”杨逍道:“这副相貌,多少人都盼不到,你又何必自轻。”无忌道:“口不对心。”望了一眼书卷,笑道:“杨伯伯,你本领难不成学自明三使?对付女子的手段都是一样的高明!”杨逍沉脸道:“不要胡说。”坐在无忌身边,一一为他解说明教经文典故。
无忌闭着眼睛倚在杨逍身旁,听他说到日月之舟将人渡往光明彼岸的时候,徐徐的道:“阳前教主的遗书和‘乾坤大挪移’心法我封入秘道了。”杨逍道:“我知道。”明教自奉无忌为主之后,教中众首领隔阂尽去,各人平素互通消息,绝无隐秘,秘道中的事情,颜垣已告知杨逍。无忌道:“秘道全图和心法我已另抄副本,放在书柜暗格之内。”杨逍静静地听无忌继续说道:“心法的疑难之处我已一一注明解释,你若留在光明顶,我另写一份武功心法,补全你原本的不足,以后傲视同侪,再无人敢撄你锋镝。”
杨逍道:“我去释放俘虏之时,他们大都十分感激。有人向我说道,大家都是受丐帮八袋长老陈友谅煽动而来,那陈友谅师出少林,我私下猜测他是圆真之徒。我问了丐帮弟子,他们都说没看到陈友谅被擒,想来他见势头不对,早早趁乱下山了。你们东行一路只怕会有阻滞,彭莹玉虽然智计出众,但为世俗礼法所拘,关键时难当大用。”无忌道:“你总当我少不更事,一步也离不了你。哼哼,谁要敢挡我去路,我就让他无路可走!”杨逍笑了起来,道:“我们张大教主武功天下第一,当者披靡。只是明枪易躲,那些卑污手段,莫要脏了你的眼。”无忌道:“可不悔妹妹与我同行,外公他们又得取笑我。”杨逍道:“到了中原,我自当为不悔择一良婿,令她终身有托。”
无忌坐直身子,郑重地道:“你不能逼不悔妹妹,要让她自己挑选。”杨逍道:“好。”无忌道:“要武功高,人品好,声望也出众的。”杨逍又道:“好。”无忌瞪了杨逍一眼,道:“不能是魔教里的大魔头,小魔头也不行。”杨逍哭笑不得,仍是应承了下来。无忌又道:“便是年纪稍大一点,和你是大对头,你也不能反对。”杨逍皱眉道:“是不悔和你说什么了?”无忌道:“你不要管,你答应下来就是了。”杨逍站起来道:“此事以后再说,小姑娘一时痴迷,作不得准。”无忌跳起来,大声道:“你自己不也是到处勾引小姑娘!只许州官放火!”杨逍道:“我放的火我自会处理,与他人无干。”无忌怒道:“杨逍你个混账乌龟王八蛋!”杨逍道:“倘若不悔好事得偕,那你呢?”无忌道:“我才不要你管!”杨逍叹道:“我不管你,难道留着给宋青书、殷寻这些毛头小子把你骗走?”无忌脸霎的红了,忸怩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被他们骗走?”杨逍抬手将无忌散着的头发梳在两侧束好,道:“这些事都交给我,好不?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无忌听他说得恳挚,红着脸点头答应。
小昭过来之时,暮色四合,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房舍,都化成了朦朦胧胧一片。房中灯火未明,无忌直直躺在床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小昭奇道:“公子,你在练什么绝世神功?”无忌道:“有个大坏蛋点了我穴道,我动不了。”小昭吓了一跳,道:“是圆真那个恶和尚么?我去告诉老爷!”无忌坐起身来,道:“这世上坏人恶人多的是,你家老爷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小昭抿嘴一笑,道:“老爷听了指不定多伤心。”无忌道:“气死他活该。”
小昭道:“公子,我求你一件事成不成?”无忌道:“什么事呢?”小昭道:“公子,你让我陪你下山去,好不好?”无忌叹道:“中原有什么好的,遍地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怎的你们全都往上赶?小昭,你铁链已经解开,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留在光明顶不好么?”小昭道:“你待我很好,我要一辈子服侍你。不论你到那里,我都跟你到那里。”无忌见小昭神色坚毅,言语忱挚,心下不禁感激,道:“好,我带你一起走。”小昭大喜,连声道:“谢谢公子!”无忌道:“你自去收拾吧,我这里不需要你服侍。”小昭道:“公子,你呢?”无忌点亮蜡烛,道:“你家老爷说在外一切从简,已经收拾好了。”小昭见桌上果然放着一个包袱,连同明日要穿的衣物摆在一起,忍不住道:“老爷待你真好,他对小姐也没这么细心呢。”无忌道:“你自回去吧,明日早点过来。”
无忌听小昭脚步细碎,越走越远,坐在桌旁,望着包袱怔怔出神,良久良久,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伤感难以自抑,手一拂,扑灭烛火,自言自语的道:“那是对我好么?只是他要掌握一切罢了。若是真对我好,一辈子听你话也是肯的。”
作者有话要说:摩尼教神话,一共有三位使者,明三使又名“光耀柱”,意指一切光明所在,职业对付暗黑魔女,技能是“□□”。
☆、第九章
次日清晨,张无忌率领众人,和冷谦道别。冷谦道:“教主,保重。”
无忌道:“冷先生坐镇总坛,多多辛苦。”
冷谦和天地风雷四门首领直送下光明顶来,这才作别。
无忌等人晓行夜宿,行到第五日上,与峨嵋派接引的后援相遇。明教人数既多,武功又出众,对这一群无名小辈自是不屑一顾。但是峨嵋尼姑夹缠不清,直言与灭绝师太绝无可能错失联络,呼喝无忌放人。明教各人恼恨她说话无礼,冒犯教主,五行旗大展神威,将一干峨嵋弟子团团围住。无忌不欲多生事端,当先向东便去。唐洋待韦一笑、殷天正等一一走过,这才挥手召回五行旗。峨嵋弟子瞧了这等声势,暗暗心惊,眼送张无忌等远去,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这日行到傍晚,夕阳如血,天色一阵阵的黑了下来,众人正要觅地休息,只见东北角天边三四头兀鹰不住在天空盘旋。突然间一头兀鹰俯冲下去,立即又急飞而上,羽毛纷纷掉落,啾啾哀鸣,显是给下面什么东西击中了,吃了一个大亏。
锐金旗的掌旗使庄铮死在倚天剑下之后,副旗使吴劲草承无忌之命升任了正旗使,这时见兀鹰古怪,说道:“我去瞧瞧。”带了两名弟兄,急奔过去。过了一会,一名教众先行奔回,向无忌禀报,在山谷下发现受伤的殷梨亭。
无忌心急如焚,发足疾奔。杨逍、殷天正等随后跟来。
得到近处,只见是个大沙谷,足有十余丈深,吴劲草左手抱着殷梨亭,一步一陷,正在十分吃力的上来。无忌沿着沙壁抢了下去,一手抓住吴劲草右臂空袖,另一手便去探殷梨亭的鼻息,察觉尚有呼吸,略感宽心,接过他身子,几个纵跃便出了沙谷,将他横放在地,定神看时,不禁又是惊怒,又是难过。
但见他膝、肘、踝、腕。足趾、手指,所有四肢的关节全都被人折断了,气息奄奄,动弹不得,对方下手之毒,实是骇人听闻。
无忌拉着殷梨亭的手,呜咽道:“六叔,我是无忌,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你报仇。”殷梨亭神智尚未迷糊,听无忌自承身份,脸上微露喜色,吐出了口中的两颗石子,道:“我早知是你,无忌,你长这么大了……”原来他受伤后被人推下沙谷,仗着内力精纯,一时不死,兀鹰想来吃他,被他侧头咬起地下石子,喷石射击,如此苦苦撑持,已有数日。杨逍见那四头兀鹰尚自盘旋未去,似想等众人抛下殷梨亭后,便飞下来啄食他的尸体,从地下拾起四粒小石,嗤嗤连弹,四头兀鹰应声落地,每一只的脑袋都被小石打得粉碎。殷梨亭点了点头,多谢杨逍替他出了这口气。
无忌先给殷梨亭服下止痛护心的药丸,然后详加查察,但见他四肢共有二十来处断折,每处断骨均是被重手指力捏成粉碎,再也无法接续。殷梨亭低声道:“跟三哥一样,是少林派……金刚指力……指力所伤……”
无忌定了定神,说道:“六叔不须烦心,这件事交给了侄儿,定教奸人难逃公道。那是少林派中何人所为,六叔可知道么?”
殷梨亭摇了摇头,他数日来苦苦挣命,早已筋疲力尽,此刻心头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便此昏晕了过去。
无忌想起自己身世,父母之所以自尽而死,全是为了对不起三师伯,今日六师叔又遭此难,再不勒逼少林派交出这罪魁祸首,如何对得起俞殷二位?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母?眼见殷梨亭虽然昏晕,性命该当无碍,只是断肢难续,多半也要和俞岱岩同一命运。
无忌负着双手,远远走开,走上一个小丘,抱膝坐下。其时天已全黑,大漠中点起星星灯火,明教众人堆沙为灶,埋锅做饭。无忌心中念头不住交战:“圆真身在少林,少不了挑拨离间,必然不会坦率承认、交出凶手。难不成明教要和武当联手,共同对付少林?此战一开,此后怨怨相报,又要世世代代的流血不止,不要知伤残多少英雄好汉的性命。但父母与义父的仇,三师伯六师叔受的伤,难不成就此罢休?”
天上阴沉沉的,灰云便如压在头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