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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柳树一起出了屋子,萧临看着那小山高的一堆柴,险些瘫在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柳树:“不……不是吧?你……你竟然要和我背这些柴去那二十里外的集市?柳树,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我是人,不是马也不是牛,更不是驴,我……我可胜任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柳树冷哼了一声:“你想什么呢?你不是驴,难道俺是骡子吗?真是公子哥儿,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那里早套好了一辆牛车,他斜瞟了柳树一眼:“看见了吗?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牛车这种东西,而你的任务,就是将那些柴禾搬到这牛车上来。”
“命苦啊,命不是一般的苦啊。”萧临叹气,和柳树将那一堆堆的柴禾都搬上牛车,然后两人坐到车沿上,柳树悠悠的一甩鞭子,牛车便在还朦胧的天色中折上了通往村外的小道。
天气严寒,萧临身上披着柳树特意让他披上的皮袍,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想自己真是落魄了啊,堂堂的红衣派男弟子,富贵已极的风月庄主,竟然会被一件破袍子感动两次,而且还是在人家明白告诉自己,只是怕被冻病了请医问药的情况下被感动,这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没出息到了极点。
“喂,发什么呆呢?有空在那想事情,不会把事情说出来啊。”柳树一肘子拐了过去:“真是的,我怎么就捡了你这么个闷蛋,一路上连点笑话都不会说,真是倒霉透顶。”他一边说,双眼却闪着晶晶亮的神采看着萧临。
“哦,我在想,怪不得刘老爷要罚你钱,原来你自己有牛车,却舍不得用,还用人家的牛帮你驮柴禾,哈哈哈,你让我想起了山西的商人……”他不等说完,柳树就一鞭子虚甩了过去。
“你找打是不是?”他狂吼,面容好似罗刹:“你知不知道俺到现在还心疼那十文钱,你竟然还敢提,俺打死你,打死你。”
萧临一边躲着,一边呵呵的笑道:“你确定要打吗?你要打了我,我可能就想不起山西商人那些有趣的事情了,你确定要打吗?”
“啊,你敢要胁俺,你这个家伙,你以为俺不敢打吗?”村间的小路上,呼喝笑骂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这声音很快就融入逐渐热闹起来的气氛中。
来到集市上,只见偌大一块空地上已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和摊位,马车牛车,还有肉摊布摊和各种杂货摊,男人女人们在各种摊子前讲着价钱,远远看去,真是人潮如织,好一派繁华景象。
柳树将牛车停在一块巴掌大的空地上,四下里望着,一边倚着车对萧临道:“嗯,咱们这车柴好好卖,如果能卖了好价钱,俺请你吃饭。”想了想又加一句:“一碗馄饨能喂饱你吧?”
萧临绝倒,肯定的回答:“不行,最起码要两碗。”他心想这个柳树真不是普通的小气,竟然请我吃馄饨,好吧,吃馄饨就吃馄饨吧,竟然才请吃一碗,呸,守财奴。
“嗯,也行。”柳树大方的答应:“那就再加一碗汤好了。”他看着萧临目中的惊讶瞬间转变为愤怒,不由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萧临气得转过头去,忽然入目一片鲜红,他好奇的看着那插在架子上的一串串红果,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可怜这位富贵公子,虽然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却连最起码的冰糖葫芦都不认识。
柳树见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架冰糖葫芦,心里不知为何就觉得一暖,走过来拍了拍萧临的肩膀:“怎么?想吃糖葫芦吗?”他问出口的同时,已经开始计算自己身上带的铜钱了。
萧临点点头,好奇道:“那个是叫糖葫芦吗?嗯,看起来倒像是很好吃的样子,但我没有吃过他的话让柳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富家公自竟然连糖葫芦都没有吃过,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可怜了,自己家虽然不是特别富裕,但小时候糖葫芦却也没缺过。
虽然身上带的铜钱不多,但是柳树的同情心却忍不住泛滥了,眼看着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越走越远,他连忙掏出铜钱,对萧临道:“你在这里看着柴禾,俺去给你买糖葫芦。”话音落,便蹬蹬蹬的去追那个小贩了。
萧临呵呵笑着,眼睛看着柳树的背影,心里就别提多么甜蜜了。在那里喃喃自语道:“柳树,虽然你对我并不好,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但是经过这几天来的观察,我才发现,原来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啊,柳树,你放心,这辈子我要定你了,就算你想逃,我也不会放手的,因为……我发现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他正迷醉着,忽听一声大吼在耳边响起:“喂,你这人怎么做生意呢?这柴禾到底是不是卖的?”他回头一看,就见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在车边,冲他挥舞着拳头。
萧临心里暗暗生气,因为这两个家伙竟然敢打扰他对自己和柳树未来日子的幻想。他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两个大汉,冷冷道:“这柴禾不是卖的,你们想买柴,就去找别家。”
那两个大汉一听,再看看车上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禾,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这样上好的柴,不由得气呼呼道:“小子你有病吧?不卖你赶着这样一车柴来这里干什么?”说完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
萧临气往上涌,他以前是何等身份,何曾被入这样的轻慢过。正要发火,忽然看见身周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由得心下一虚,暗道不好,这车柴本来就是要卖的,如果让柳树买了糖葫芦回来,知道有上门的主顾被我赶跑了,别说吃糖葫芦了,吃他一顿拳脚还差不多。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暂且低一低头,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想到这里,萧临面上连忙堆上了笑容,对那两个大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车柴是要卖的,刚刚我在想事情,没听清二位的说话,二位是要买柴吧?想买多少?我们这里的柴禾最起码有几百斤,两位想买多少?”
那两个大汉听说这车柴会卖,不由得十分高兴,拍了拍牛车道:“就是嘛,哪有做生意的还把主顾推着走的,说吧,你这车柴怎么卖的?告诉你,我们两个对市面上的行情可是了若指掌,休想蒙骗我们啊。”
萧临顿时傻了眼,暗道糟糕,原来他虽然也是做生意的,但做的全部是千万两银子的生意,哪里做过这种市井买卖,因此他根本不知道一斤柴该要价几何。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柳树还在远处和那糖葫芦小贩纠缠,大概在讨价还价。他实在是无奈之极,只好硬着头皮随便蒙了个数字道:“一斤柴一两银子。”
在他看来,这已是极便宜的了,想他萧大少爷,平时一顿饭就要十两八两银子,如今辛辛苦苦,好容易才砍了这些柴,一两银子一斤实在不能算贵。谁知却见对面的大汉瞪圆了眼睛,嚎叫道:“什么?一两银子一斤?你抢钱啊?”
一两银子一斤很贵吗?大概是吧。萧临心里快速转过了念头,连忙又陪笑道:两位大哥,做生意就是这样嘛,我可以漫天要价,你们可以坐地还钱嘛,来来来,我们再商量商量,你们说说,要多少钱才肯买呢?“
那两个大汉彼此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暗道今天好运,遇见个不通事儿的,于是大马金刀的在车上一坐,大声道:“两个铜钱一斤柴,市面上都是这个价格,不可能再贵了,你若卖的再贵,别说我们不买,你就是站到日头落,也卖不出一斤柴。”
萧临还真就被唬住了,以为这两个大汉说的是真的,忙点头道:“好好好,就两文钱一斤柴,二位要多少?”两个大汉欣喜不已,连忙道:“全要了,嗯,说实在的,就是看上你这车柴的品质好,不然我们可不能出这个大价钱。”说完一招手,只见旁边涌出十几名大汉,七手八脚的将那些柴禾过了秤,搬到另一辆牛车上。然后快手快脚的离开了。
萧临手里拿着钱,心里喜滋滋的,一心盼着柳树赶紧回来好向他表功。又过了半晌,方见柳树满头大汗的拿着两支糖葫芦走了回来,他还没见到自己的牛车已经空了,凑到萧临身边道:“呶,给你糖葫芦,嘿嘿,刚刚俺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侦察了一下敌情,共有七个卖炭的,八个卖柴的,这些都是咱们的劲敌啊,吃完糖葫芦,咱们就要卖力招揽顾客了。”
柳树的话音刚落,萧临便昂首站到了他面前,得意洋洋又故作语重心长的道:“柳树,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把集市上所有的对手都探查了一遍,怎么就不好好看看自家的牛车呢?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只知道对手,不知道自己,这也是不行的啊。”他一边说,一边咬下一颗带着糖衣的山楂,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柳树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的眼神兴奋无比,于是连忙回头,只看了一眼,便楞住了,自家牛车上小山一般的柴禾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两头老牛在那你“哞”一声我“哞”一声的互诉衷肠。他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面容上掩不住雀跃的惊喜,颤声问道:“都……都卖了?”
“然也。”萧临拼命的点头,那眼里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吧。”下一刻,肩膀上挨了柳树重重的…拳,他一蹦三尺高,大笑道:“哈哈哈,太棒了,萧临你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能干了,好,今天中午就请你吃两碗馄饨,咱们要酸菜肉馅的,分量要的足足的,哈哈哈,对了,钱呢?你卖了多少钱?”他向萧临伸出手去。
萧临从背后扯出那一贯钱,一边又在糖葫芦上咬了一口,含含混混的道:“一贯钱,怎么样?咱们是一锤子买卖,一个大主顾把一车柴都买去了,嘿嘿,要看我这个卖柴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他们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柳树那由红润渐渐转为苍白,然后又变成惨白,最后变成青黑的脸色,而萧临并不是傻子,他的心里突地一跳,明白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柳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克制住吐血的冲动,他费力的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只在顷刻间就布满了红丝,红到什么程度呢?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他的头上长出两只长耳朵,脸上长出白毛,那就和兔子没有什么两样了。
“就……就只卖了一贯钱吗?”柳树握着钱的手颤抖如风中落叶,然后他一个饿虎扑食扑上前去,掐住萧临的脖子摇晃着:“说,是不是你私吞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私吞一成也就罢了,你、你、你你竟然敢私吞了那么多,拿来,给俺拿来。”
萧临被吓坏了,欲哭无泪的道:“就……就是这么些钱了啊,你走时又没告诉我价钱,所以人家告诉我一斤柴两文钱,我就卖给人家了,那两人还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价钱了,如果不是看着柴禾的品质好,两文钱人家都不买呢。”
柳树松了手,想起自己走时的确是忘了告诉萧临价钱,他气得嘴角不断抽搐,忽然目光落在那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上,不由得揉身飞扑上前,大吼道:“拿来!竟然还敢吃,看见这破东西就有气,啊啊啊……”
萧临拼死躲闪,终于又狂吞了两颗山楂,然后剩下的三颗山楂一根棍儿被柳树一巴掌拍到地上,沾上了泥巴吃不成了。这一下,不但萧临心痛的想哭,就连柳树也心痛起来,讲了半天的价钱,才花了半文钱买的糖葫芦,就这样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