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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学之父--卡夫卡评传-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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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这一创作时的非理性的“瞬间”,   把他当作一条创作原则看待,他说:“写作意味着直至超越限度地敞开自己。”   ④因此,卡夫卡经常处于一种 “模糊不清”的状态:            我和别人谈话时所感到的而为别人所完全不能理解的困难是:我所       想的东西,或者说,我的头脑里所包含的东西,是绝对模糊不清的;当       这只是和我一个人有关的时候,我是完全处之泰然的,有时,甚至还有       某种自我陶醉情绪。可是人世间的谈话却需要强调,需要某种落脚点,       需要一长串思想的连贯性,也就是需要我办不到的事情。直到晚年,卡   夫卡在给勃罗德的一封信中,对上述那种 “瞬间”的非理性直觉的“自我陶   醉情绪”,还作过一番津津乐道的描述:            写作乃是一种甜蜜的报偿。但是报偿什么呢?这一夜我象上了儿童       启蒙课似地明白了:是报偿替魔鬼效劳,报偿这种不惜屈尊与黑暗势力       为伍的行为,报偿这种给被缚精灵松绑以还其本性的举动,报偿这种很       成问题的与魔鬼的拥抱和一切在底下可能还正在发生,而如果你在上面       的光天化日之下写小说时对此还一无所知的事情。也许还有另一种写       作,但我只知道这一种:每逢夜深人静、恐惧袭来、使我不能入睡时,       我经历的就是这一种,而在这场合,那种魔鬼性质的东西我是看得十分       清楚的。那是沾沾自喜和享受欲在作崇,即在自己和别人形象的周围不       停地拨弄翻掘,并以之为乐,而且越搞名堂越繁多,于是就有了一整套       沾沾自喜的体系了。②这是一种创作的癫狂症,是所谓 “瞬间直觉”的   产物。它被有些作家弄得神乎其神,其实不过是当生活积累、酿造到一定时   候,开始出 “酒”的这一质的飞跃的瞬间,兴奋点高度凝聚的表现罢了,也   有叫灵感的。只是在卡夫卡那里,排除了理性的支配,表达一些心理扭曲的   感受而已。所以卡夫卡说:“创作是一只在黑暗中伸出的、向美探索的手”。   ①卡夫卡显然把这种“瞬间直觉”的“自我表现”强调得过分了些,从而使他   的某些作品蒙上了神秘、晦涩的色彩。对于这点,他自己在承认的同时,似   乎也感到不安: “写作是一种神奇的、神秘莫测的、也许是危险的、也许是   解脱性的慰藉。”②       梦幻作为一种表现手段无疑也是古已有之,但在先锋派运动中它得到大   力提倡,并赋予了新的理论内容,主要是弗洛伊德的学说。但对于卡夫卡,   其理论根源主要在尼采。尼采的美学名著 《悲剧的诞生》中把希腊艺术的起   源分为酒神 (狄奥涅索斯)和日神(阿波罗),这两大系统,前者代表音乐,   后者代表雕塑,而梦幻属于日神的范围,认为壮丽的神的形象是在梦中出现   在人们的灵魂面前的。著作中尼采引用了德国十六世纪诗人汉斯·萨克斯的 ② 卡夫卡:1912 年9 月22  日写完《判决》后日记。 ③ 卡夫卡:1917 年致勃罗德信。 ④ 卡夫卡:1913 年1 月14 日——15 日致菲莉斯信。 ① 卡夫卡:1915 年1 月20  日和女友菲莉斯的谈话。 ① 雅诺施: 《卡夫卡谈话录》。 ② 卡夫卡 《1910—1923 年日记》563 页,法兰克福/迈因,1951 年版。 
                                    

   《名歌手》一诗中的诗句:            我的朋友,那的确正是诗人的任务,            记下他的梦并解释梦的意义            相信我,人的最深奥的幻想            是在梦中被显示给它的;            而一切诗歌的艺术,            都只是它们的解释。   不难看出,卡夫卡对梦的兴趣与尼采的看法是一脉相通的。                                     怪诞       在文艺作品中,那种怪诞的结构和怪异的形象,在常人的眼里是不免要   皱眉的,但在许多艺术大师笔下,它们却成了令人啧啧称奇的东西。如中国   诗歌史上的“鬼才”李贺,他的最有名的诗作之一《李凭箜篌引》中就有“老   鱼跳波瘦蛟舞”的诗句,而这一句又是从 “鸟舞鱼跃”(《列子·汤问》)   的典故变奏而来的。按常理,形态丰满、生命力旺盛为美,但这位年轻诗人   为什么偏偏要对正常的动物形态加以变形,使之成为 “老”、“瘦”的干瘪   形象呢?无独有偶,也许能称为西方现代文学 “鬼才”的卡夫卡,他的一篇   最动人心弦的短篇小说恰恰也是怪诞得出奇;一个正常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一   只甲虫。整个故事情节就围绕这位甲虫主人公展开。这不同于 《西游记》式   的神话,不同于一般的童话,也不同于尤奈斯库笔下人变犀牛的故事,因为    《犀牛》讲的是人变犀牛这一事件本身,而 《变形记》描述的则是主人公变   形以后发生的日常事件,且这只甲虫的理智和心理还仍然维持着人的常态。   那么作者为什么要采用这一变形的手法呢?卡夫卡自己没有直接回答过这样   的问题。但他在其他场合表达的美学观点实际上已作了回答: “我们的艺术   是一种被真理弄得眼花缭乱的存在:那照在畏缩的怪脸上的光是真实的,别              ①   的则无。” 因此他认为“没有什么比照片更使你迷惑的了”,“影片是铁制             ①   的窗板”。这几句话所表达的卡夫卡的审美观可以说是纲领性的:他不认为   原原本本地 “摹写”客观世界外象的作品是真实的;只有通过“怪脸”即把   现实加以变形才能让人看到真实的本质。这一创作原则构成了卡夫卡作品的   一个重要的艺术特征:怪诞。这是卡夫卡用以构筑他的图像的手段。这一特   征不仅体现在作品的构思和人物的设计上,而且也表现在许多场景的状写   上:婚礼上的拥抱 (K和弗里达)在酒瓶堆上进行;一批妓女被带进酒店的   马厩 (《城堡》);“庄严”无比的法庭设在连人都站不直的阁楼上(《诉   讼》);一只猴子被关在 “站不直、也蹲不下的”笼子里(《为科学院作的   报告》);浴室里的莲蓬头比澡盆还大 (《美国》)……这些客观物象和场   景无疑是对真实的畸形夸张和扭曲。但卡夫卡却不这么看。在布拉格第一届   立体派画展期间,卡夫卡的青年朋友雅诺施说:“毕加索是个有意的歪曲者。”   卡夫卡说:“我不这么认为。他只是记下了还没有渗入我们意识的真实而已。 ① 卡夫卡: 《箴言》 ① 雅诺施: 《卡夫卡谈话录》。 
                                    

                                                  ②   艺术是一面镜子,它有时象表一样 ‘走得快’”,就是说,我们观察事物的   目光被习俗的云翳蒙住了。诚然,上述怪诞形象,如果孤立起来看,是无法   与真实相联系的。但如果把这些东西串联起来,把卡夫卡的作品当作一个整   体来观察,他的笔下就出现了一幅幅歪歪斜斜、怪模怪样的 “图像”,这里   到处是绊脚的、撞头的、碰手的、碍眼的……人就是在这样一个障碍重重的   境遇里,好比陷在 “荆棘丛”(他的一篇速写)中而不能自拔、不能迈步一   样,那么作者对现实的否定以及他想要 “传播”的东西就可以理解了。       卡夫卡想通过写作来了解和表达现实真相的愿望是十分强烈的。他曾在   信里跟他的友人说: “我被疯狂的时代鞭打以后,用一种对于我周围的人来   说是最残酷的方式进行写作,这对于我来说是地球上最主要的事情。”因此,                                         ①   即使 “上帝不要我写,我也必须写。”       这是学生时代写的信。从他后来所写的各种东西看,他的心灵曾受到他   父亲的家长制统治的严重伤害;他对奥匈帝国的家长式的封建专制极为不   潢。但这个内心执拗的青年行动上却是个懦弱者,他始终拿不出跟家庭、跟   社会决裂的勇气,甚至连一封抗议父亲的信都不敢直接交过去。于是他那不   甘屈服的叛逆的情绪被冰封在他孤独的 “心海”。他唯一的出路就只有通过   写作向“疯狂的时代”还击。因此他需要寻求一种有力的艺术手段,一把“心   海中的破冰斧”。他的这个意向也是跟上述那位友人说的:             “我们所需要的书,必须能使我们读到时如同经历一场极大的不       幸;使我们感到比自己死了最心爱的人还痛苦;使我们如身临自杀边缘、       感到因迷失在远离人烟的森林中而彷徨——一本书应该是我们冰冻的心       海中的破冰斧。”             “一本书,如果我们读了没有感到额头上被击一猛掌,那我们读它       干什么?”②卡夫卡的这两段话精辟而鲜明地阐明了他的美学观,而且   对他自己作品的艺术效果也是一个极好的概括,即:强烈,惊异。而怪诞,   即 “心海中的破冰斧”则是实现这一艺术效果的有力手段。当然,怪诞这一   表现手法也不是卡夫卡的新发明,在古代,尤其是同时代的其他现代主义作   家那里屡见不鲜。它本身并不能保证上述艺术效果的取得,重要的是对怪诞   的内容——中心事件、情节、画面等要有别出心裁的构思。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 《变形记》了。       小说写的是一次惊人事件 (用戏剧美学的语言说:偶然事件)。       一个人可能遭遇到的偶然事件无非是暴病、创伤、逮捕……总之不可能   是变形。但我们的主人公萨姆沙却变了形——变成了甲虫。       一个人遭适病变或倒楣,按正常的情理应该受到社会特别是家庭更多的   关心和照顾。但在人剥削人的社会里,维系人与人之间(包括家庭成员之间)    “正常”关系的纽带是利益,说到底是金钱,一旦这根纽带断了,则朋友之   间甚至伦常之间那种友好、和睦、亲密的关系很快也就松开,逐渐疏远、冷   淡以至见死不救。所以卡夫卡是不承认那通常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真实   的,因为这真实被金钱的魔影掩盖住了。在文艺作品中,如何把现实的这一   层掩盖物揭去呢?作者似乎也懂得 “经济效果”的法则,采用了剪断经济纽 ② 雅诺赫: 《卡夫卡谈话录》。 ① 卡夫卡: 《致奥斯卡·波拉克的信》,载《卡夫卡书信集》27 页,法兰克福版。 
                                    

  带的办法。剪的方式,就是人的变形,使他失去劳动能力,从而导致与家庭   经济关系的中断,这一中断意味着主人公与他的家庭的伦常关系乃至社会关   系 (与公司、与街坊)的正常运转的中断,并开始逆转,金钱的魔力显示作   用,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冷酷的真相再也掩盖不住了。也许有人会问: “既   然如此,让主人公患一种不治之症,让他瘫痪、残废——只要是失去劳动能   力,不是照样能达到目的吗?不错,揭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金钱关系的主题,   在近代文学中,特别是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中是不乏其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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