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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的热烈程度。但卡夫 卡对密伦娜的幽会要求总是怀着 “恐惧”感。而密伦娜却是个典型西方式的 开放性的女性,停留在书信中的爱情她是受不了的。半年多以后,双方基本 上友好地断绝了通信。 到了晚年,在病入膏肓的情况下,卡夫卡才与一位二十岁的姑娘,名叫 多拉·迪曼特产生了爱情。1923年7月,即卡夫卡逝世前不到一年在外地疗 养时才认识多拉。由于多拉对卡夫卡一见钟情,并且非常热情、诚悉心照料 着他,深深打动了卡夫卡的心,不久他们就同居了,多拉最终成了他真正的 生活伴侣。卡夫卡曾写信给她的父亲,要求父亲同意他与多拉的结合,并表 示为此愿意皈犹太教。多拉父女都是虔诚的犹太教信徒。父亲根据犹太教教 士的意见拒绝了卡夫卡的要求。但多拉一直陪伴他到死,成为最后一个在坟 墓上哭悼卡夫卡的人。尽管如此,按照当时的西方习俗也不能算正式夫妻。 卡夫卡对他在婚姻、爱情问题上的屡屡失败显然感慨多端。1922年1月 29日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喜欢正在爱恋的人。但我自己不能爱,我离得太远,我被驱逐了。 究竟为什么这样?主要原因在自己,还是在别人呢?似乎很难说清楚。在一 则笔记里,卡夫卡用了形象化的比喻,说了如下一段话: 我曾爱着一位姑娘,她也爱我。但我不得不离开她。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好象是她被一群武士包围在中央,他们矛头朝外。只要 我向她走近,我就去撞在矛尖上,被刺伤,而不得不退回,……我身边 也围着一圈武士,他们矛头向风,也就是向着我。假如向那姑娘挤过去, 我就会首先撞在我的武士的矛尖上,从这里我就迈不出脚去了。① 总之,在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在他便成了问题,一切都是 “可望而不 可即”,这就是他的境遇,他的命运。 就象前面讲到卡夫卡的创作与职业的尖锐冲突时我们不能一味责怪他的 职业本身一样,这里我们也不能片面责怪他的家人和任何一位情人,一切都 应归因于卡夫卡与文学的缘份太深了,对它太酷爱、太痴情了。但是我们完 全有必要揭示和阐明卡夫卡所处的这种种矛盾关系及其紧张程度的事实,因 为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我们才能考察卡夫卡的个性的 “独立性”形成的诸多 因素,从而才能明了他那种 “失落感”和漂泊感的因由。 联邦德国研究卡夫卡的专家巩特尔·安德尔斯对卡夫卡有一段很好的评 价,他说: “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 太人 (他最初确实是这样),他在犹太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操德语的人, 他在前捷克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波希米亚人,他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 作为工伤事故保险公司的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 ① 卡夫卡: 《1910—1923 年日记》353 页。 ① 卡夫卡: 《乡村婚事其他遗作》,法兰克福/迈因,1980 年版,183 页。
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但他也不是公务员,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而就 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把精力耗费在家庭方面。可 ‘在自己的家庭里, 我比陌生的人还要陌生。’”②
“误入世界”的孤独体验 一个连自己的 “身份”都得不到证明的精神漂泊者,他是不会用正常的 ① 眼光来看世界的,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 “误入这个世界”的。 这样的人必然会感到世界的冰凉和内心的孤独。在一篇日记里他自述 ② 道:“从外部看我是硬的,可我的内心是冷的。”比这更早,他在给一位名 叫海德维希·W的女友的信中说: 我甚至没有你要求于我的那种对人的兴趣。 这位 “被抛入世界”的孤独者,仿佛被置于一个“空荡荡”的空间,没有着 落。他在一封信中这样写道: 我被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与一切事物隔开,我没一次不碰到过它的边 界。 在人世间感受不到人类共同生活所应有的温暖,这便使他想到了动物。也许 动物对人没有偏见和戒心?有一次,他对他的青年朋友雅诺施说: “动物比 起人来与我们更接近些……我们发现和动物相处更容易些。”当卡夫卡不得 不用动物来比较人的冷漠本质的时候,他的悲凉是乇骨的。正是因为这样, 他的那些作为他的内心世界真实外化的作品的主人公,才具有那术鲜明而动 人的特征:他们那被抛逐、被毁灭的命运。 他的最初两篇成名作 《判决》和《变形记》的主人公首先以被逐者的孤 苦的形象与我们见面:前者盖奥尔格·本德曼仅仅因为对父亲的一个恶劣行 为 (离间儿子与一位远方朋友的关系)当面斥责了一句,就被父亲“赐死”。 他对父亲这一无礼而残忍的 “判决”没有抗议,也没有求饶,径直默默地跑 到外面的大桥上,纵身水中。后者格里高尔·萨姆沙因突然身患绝症 (蜕变 为一只大甲虫),丢了饭碗,遂逐渐被家人和邻人厌弃,无情而默默地被逐 出了人的世界,过着虫豸的生活,很快在寂寞和孤独中悄然死去。此后的短 篇小说 《司炉》(又名《消声匿迹的人》,后作为长篇小说《美国》的第一 章)的主人公卡尔·罗斯曼只因年少无知,被一中年女仆引诱发生了关系, 却被父母无情放逐他乡——美国,在漂泊的路上,这个品性憨直的 “英俊少 年”不乏奇遇和艳遇,更受尽种种欺骗和利用,他象个皮球似的被人抛来抛 去。家人不怜惜他,社会也不保护他。 晚年的短篇名作 《乡村医生》比较深奥。但表现人的孤独感仍是一条清 晰可辨的主线。医生听到求诊的门铃,马上套马冒雪去十里外的村子去抢救 病人,不料他自己的马冻死了,他要女仆去借邻家的马。想不到猪圈里奔出 两头高头大马。见病人 (一个少年)后。病人却声称没有病。医生正欲往回 走时,发现那少年腰间有一个碗口大的伤口。他立即准备给他医治。病人却 唤来了家人和亲友把他按倒在病人身旁,剥光了他的衣服,还拳脚相加。此 时那两匹马的头伸进了窗内,他仿佛听见马的呼唤,连忙起来纵身跃出窗外, ① G。雅诺施: 《卡夫卡谈话录》。 ② 卡夫卡:1912 年2 月5 日日记。 ③ 卡夫卡:1908 年8 月29 日致海德维希·W 的信。
上了马车。但还光着身子,衣服钩在车尾,怎么也够不着。而两匹马却在冰 天雪地里磨蹭着,不肯快走。两旁观看的人虽都是他治过病的人,手脚也灵 巧,却不肯帮助。而他心里还惦记着家里的女仆正遭受着那个色迷迷的马夫 的欺侮。于是他 “坐着尘世的车,套着非尘世的马,迷途难返。”他悔恨交 加,呼喊着: “受骗了!受骗了!错听了一次门铃声,一失足成千古恨。” 小说很象是一次梦象的记录,可作多种解释。就人的孤独感而言,至少有三 个层面得出来:一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如主人公裸身在寒冷中,旁观者竟 视若无睹;二是 “好心不得好报”,如冒严寒去给人看病,反遭挨打;三是 居心不善如提供马匹给人救急,却要人家的侍女作出牺牲,而且那两头 “非 尘世”的马在关键时刻的磨蹭,恰恰为马夫的作恶提供了时间上的保证,仿 佛二者在狼狈为奸。这里卡夫卡把现实中的孤独感变成了幻觉,变成了一个 梦境的映象。乡村医生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恪守着固有的职业道德,在情 欲 (占有姑娘)与救人的使命感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以便尽一番社会责任, 做一名合乎社会公德的公民。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处在传统的价值观念崩 溃的时代,社会已经不时兴、不需要他这样的自我牺牲的救助者了,他的一 片热心不仅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和接受,每个人都参与其中,人人都造下一份 罪恶。作为一个小资产阶级的人,要是不愿同流合污而想以正派的人格继续 适应这个社会,必然陷入尴尬的处境。于是他感到 “受骗了!”这是对他的 职业尊严得不到尊重的一种抗议,一种无可奈何的、带悲喜剧意味的抗议。 卡夫卡晚年自己最珍惜的一个短篇是 《饥饿艺术家》。小说的大致情节 前面已经介绍过。小说的主人公,一个自视为 “艺术家”的艺人,他为“最 高”的艺术奋斗了一生,最后连马戏团的动物演员都不如,他也象那位 “甲 虫”兄弟一样,感到这个世界上没有适合他生存的东西, “因为我找不到适 合我胃口的食物。”只有离开人世才是唯一的出路,同时也表明了他对艺术 的真正献身精神,即以 “肉”的毁灭(饿到死亡)换来“灵”的至美(“达 到最高的艺术境界”)。卡夫卡在创作这篇小说时,融进了自己的全部感受, 所以1924年4月,即逝世前一两个月,他在通读这篇作品的校样时,不禁大 动感情,潸然泪下。据卡夫卡一位晚年的密友克洛普施托克的回忆: “卡夫 卡这时的身体状况和整个情况是,他自己在字面的真正意义上饿死了,变成 幽灵了,当他改完校样时,流了很长时间的泪,那必定是一种可怕的、不仅 是心灵上的紧张,而且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精神上的重逢。这是我第一次在卡 夫卡身上看到这种动作的表现。他向来是具有超人的力量克制自己的。”① 长篇小说中,孤独主人公写得最好的当推 《城堡》了。那位名叫K。的土 地测量员在城堡管辖下的村子里成为不受欢迎的 “异乡人”的遭遇,在前面 我们已有所涉及。这里只引用一段马克斯·勃罗德关于《城堡》的论述:“卡 夫卡通过自传体小说的写法,把主人公简单称作K。’。他的主人公走过了孤 独的生活道路。因此下百我们身上的孤独成份才赋予这部小说以超自然的深 度,后者以惊人的明晰性出现在我们眼前。另外,这仍然是一种非常确定的、 比较微妙的孤独之感,一种深深地埋藏在我们心中的孤独这感,一种在安静 的时刻就会涌上表面的东西。因为卡夫卡的主人公究竟还是一个充满善意的 人,他既不追求孤独,也不以此为荣。正好相反,孤独是别人有意加在他身 上的;因为就他的愿望来说,他渴望得到的莫过于成为社会的一个有活动力 ① 卡夫卡: 《1902—1924 年书信集》费歇尔袖珍出版社,法兰克福/迈因,1975 年版,520—521 页。
的成员,循规蹈矩,按照惯例与别人合作;他追求一种有用的职业,打算结 婚和建立家庭。但是这一切都失败了。人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