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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动不动就摔东西的毛病跟谁学的?杨羽桦还是杜旅宁?”杨慕初一边起身捡起那份拜帖,一边嘴里念着。
“你还有心思训我?”阿次顶了一句。杨慕初没跟他计较,盯着苏锡文的拜帖直出神。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苏锡文亲自找上门,看来这回躲不过去了。”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处座那边,是怎么跟你说的?”
杜旅宁和铃木清夫先后在杨慕初手里吃亏,杨慕次很清楚大哥的手段,他如今身跨黑白两道,几乎就是上海商界的无冕之王。他借朱耀华的事情,一定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否则,俞晓江不会暗示自己回来探探大哥的口风。想到这里,杨慕次觉得自己偏头疼又要犯了,他没胆子再利用大哥了。
“阿次,如果我真的跟日本人合作,你会怎么看我?”杨慕初听了阿次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不是圣人。”杨慕初摇了摇头,“你去忙你的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哥!”杨慕次有些着急。
“去做你的事。”杨慕初头也不抬,阿次知道自己今天是得不到答案了,跺了跺脚走了出去。
这场雪下得又大又急,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从浦东白到了浦西。若在往年,定然又是一场瑞雪丰年的好兆头,如今却不一样了。虽然年关将近,街上却比从前更加冷清了几分。
从前的上海号称不夜之城,论起繁华风流来,黄浦江也不逊于秦淮河,一川江水从从南到北,流的是富贵送的是荣华。而今国土沦丧,日军在南京城制造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三十万同胞尸骨成山,秦淮河畔多少新鬼烦冤旧鬼哭,凄凄凉凉的声音顺着长江一路飘下来,浦江水也多了几分阴森气。亡国的日子,有了今天没明天,谁还有心思过年呢?除了盘踞在上海的日本人和大小汉奸们,没人高兴得起来。
铃木清夫一早起来,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心里亮堂了不少。皇军在中国战场上的胜利让他在这一瞬间充满了自豪感,他不禁产生一种大业将成的感觉。铃木清夫喜好儒学,自幼熟读中国典籍,对这片神秘富饶的土地有一种狂热的追求。在陆军大学时,他就以丰臣秀吉的后继者自居,他此生的目的就是完成前者“定都北京”、“终老杭州”的宏愿。
铃木清夫默默地读了一遍墙上挂着的《怀良回书》,这是他的习惯。屋外的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雪花落在枝桠上几乎埋住了花瓣,偶尔有几丛嫩黄的花蕊露出来,暗香扑鼻。铃木清夫揉了揉眼睛,他好像看见花树间站着一个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南造云子?”
铃木清夫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外面裹着一件墨色的貂皮披风,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显眼,仿佛来自地底的幽灵鬼魅。
“指挥官阁下,好久不见。”南造云子在铃木清夫的脸上没有看到自己预料中的表情,但她并不奇怪。铃木君与她从前的上司土肥原贤二不同,他是一个习惯于在谈笑间杀人的人。
“‘帝国之花’怒放,寒舍蓬荜生辉。云子小姐,请进。”
南造云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优雅地一点头,“铃木君,请恕我身着便装,不宜向您行军礼。”
“即使如此,帝国军人也不会忘了云子小姐的功劳。”
铃木清夫和南造云子走进客厅,照南造云子的叙述,中国政府长江作战计划泄密后,军统和国防部奉令追查南京的日本谍报网,最终挖出了南造云子父女,她被捕入狱,直到日军攻破南京才逃出生天。
铃木清夫不禁感慨:“云子小姐忠心为国,军部已下令通报嘉奖。”
南造云子站起来说:“云子奉命向铃木将军报道。”
铃木清夫轻轻笑了,南造云子的到来让他十分意外,“帝国之花”没有带给他任何惊喜,反而多了一层担忧。他很清楚,南造云子是土肥原贤二的人,同行相轻这种事,不仅中国有,日本也有。
“云子小姐,在我回答你之前,可否请你先解决我心中的一个疑惑?”
铃木清夫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接手特高课时间并不长,之前的所有特工系统都是由土肥原贤二部署的,那么日前泷泽久保接到的那份关于朱耀华的密报,或许南造云子知道的比他更多。
“铃木君请讲。”
“皇军一直在上海追查一批中国将领的下落,前几日我们收到一份情报,是一位代号为‘蔓草’的人送出的,云子小姐,你知道‘蔓草’是谁吗?”
南造云子明白铃木清夫是在试探自己,于是问道:“铃木君,那份情报是假的吧?”
铃木清夫点头,“没错,是假的。云子小姐,说说你的判断吧。”
“‘蔓草’是我的人,不过在我入狱之前,她已经死了。因为‘蔓草’的被害,才导致了我的暴露。”
“是谁杀的?”铃木清夫心中一震,一个死人发出的假情报,听上去像是一个笑话,但是十分顺理成章,这个局面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我不知道,很抱歉,铃木君。”南造云子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黯然,她苦心经营的谍报网在短时间内被人摧毁,自己也锒铛入狱,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大的耻辱。
“谢谢你的答案,现在我任命你为上海特高课一课课长,云子小姐,期待你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日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杜甫号称“诗圣”,一生颠沛流离,也不过应了一句话,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千百年前的诗人自然不知道,他一行诗十四个字,正对了今日中国这日暮穷途的景象,在一片凄风苦雨中,民国二十七年悄然到来。
上海滩不复往日的热闹,老虎探长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自从日本人打进来,各大帮派众家弟子纷纷偃旗息鼓,杀人放火的少了,街头打架闹事的混混也少了,各国租界的巡捕房乐得清闲。但是钟朗心里不舒服,那些人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无忌的,偏外敌入侵便不吭声了,当真是一群缩头乌龟。法租界最近太平得很,钟朗没什么事做,索性天天窝在巡捕房里整理以前的案卷,横竖如今上海是日本人的,凡事自然有鬼子先出头。
钟朗在巡捕房待了一天,傍晚时分才打算回家。冬天天黑得早,街上一阵阵寒风吹过,偶尔能看见几个黄包车夫无精打采地缩在角落里。钟朗快步走着,后面却时不时传来几下簌簌的脚步声。他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身形一闪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胡同里。胡同尽头是一堵不高的围墙,下面堆了几个竹筐。钟朗一脚踩上去,身子借力攀到了墙头。他借着黑漆漆的夜色将自己隐藏起来,打算等着那个跟踪自己的人现形。谁知钟朗在墙头伏了七八分钟,都没有人走进这条胡同。
钟朗跃了下来,摸着墙走到路口,街上空无一人,路面上只有被旁边人家映出的灯火拉长的自己的影子。钟朗寻思了一阵,估计刚才跟踪自己的人也是刚出道的雏儿,到了胡同口见没了自己人影,索性也不进来找。钟朗嘴边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有人是嫌上海滩还不够太平,算计到自己身上了。
老虎探长此番全然料错了,杨九二出道多年,行事老道身手狠辣在黄浦江东西两岸的黑帮中也排的上号,无论如何都算不上雏儿。他突然消失不是因为跟丢了人,杨九二心里苦笑,这一回阴沟里翻了船,自己被人跟了。
适才他刚到胡同口,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响,他刚要拔枪,一件冰凉的物事已经抵上了他的太阳穴。杨九二听到耳边一句低语:“别出声,跟我走。”声音却不陌生。
那人挟持着杨九二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道奇车里,杨九二这才回过神来。他看见来人大吃一惊,“老板?”
那人发动车子,哼了一声道:“不敢当啊,杨老板。”
杨九二意识到自己又认错人了,老板可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他犹豫着问了一句:“二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杨慕次一脸冰冷,没有答话。杨九二看了看车窗外,夜色漆黑如墨,也认不清杨慕次这是往哪里开。等到了目的地,杨九二又吃了一惊,戈登路1141号,正是他家。
“下车。”杨慕次命令了一句,杨九二跳下车,摸出了藏在腰间的枪。他虽然是杨慕初的人,与这位二少爷却没什么交往,何况今天杨慕次来意不明,如果真的误了老板的事,他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杨慕次将车熄火,一言不发走了上去。杨九二跟上去,他家在二楼,趁杨慕次走进楼梯拐弯的那一刹那,他迅速敲了敲一楼的门。
“谁让你跟着钟朗的?”进门后的杨慕次没再拔枪,他心里明白,老九的身手未必比自己差,偷袭一次能成功,正大光明的打架自己不一定讨的了好。
“老九为老板卖命,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杨九二见二少爷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也就答了一句。
他的回答却让杨慕次震惊不已,大哥让老九跟着钟朗又是什么意思?俞晓江猜想暗杀‘蔓草’一事与杨慕初有关,难道真让她料中了?他脑中一阵杂乱,看向杨九二的眼神凌厉了几分。
“说,为什么要跟着钟朗?”杨慕次摆出了从前在侦缉处审讯犯人的架势。
杨九二的神色渐渐冷起来,他们混黑道的,生来就看当官的不顺眼。国民政府丢土丢城,丢人丢到了太平洋那一头,他心里也恨得牙痒痒。看着杨慕次如今还是一副军统鹰犬的样子,自然生不出多少敬意。“
“二少爷,您知道我们的规矩,上面没有吩咐,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能说。”杨九二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我只知道我的规矩!”
话音刚落,杨慕次的枪已经抵在了杨九二的胸口上,“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老九的命是杨家的,您要杀我,老九无话可说。”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说不说?”杨慕次的枪把杨九二抵到了墙上,软硬不吃的犯人他见得多了,眼前的人却异常棘手。
杨九二靠在墙壁上,眼皮都不眨一下,“二少爷,帮里有帮里的规矩,老板没发话,咱们做手下的,真的一个字都不能说,否则坏了事儿,三刀六眼那是要在刑堂示众的,您别为难我。”
“你——”杨慕次一时气急,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总不能真的杀了老九。
“好,我不杀你,不过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告诉我哥的话——我折腾人的法子不比我哥少!”杨慕次愤愤地收回枪,又威胁了一句。
杨九二心道,今天的事怕是不好收场,老板恐怕已经知道了。“是,我答应您,不会把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讲给第三个人听。”他话里有话,但是杨慕次没有听出来。他们这种人讲究江湖义气,一诺千金,杨慕次见他这么说,也就信了。
从戈登路出来,杨慕次直接开车去了小石头胡同,他要把今天的事情汇报给俞晓江,老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大哥的确瞒了自己不少事情。
他踏进俞晓江家门时,后者刚做完晚饭。几道清淡的小菜端上桌,映着橘黄的灯光,阁楼中也多了几分温馨。看见杨慕次进来,俞晓江的眼眸中透出几分笑意,“你怎么这时候过来?吃饭了吗?”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添一副碗筷,杨慕次已经自然地在桌边坐下了。“叨扰俞老师一顿晚饭,可以吗?”
“你人都坐下了,我还能说不吗?”俞晓江笑着盛了一碗饭给他,自己也坐下了。看着阿次端着饭碗又不动筷子,她打趣道,“你又闯了什么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