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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疑惑。杨慕初微微垂下了眼帘,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冷静。铃木清夫这一局占了先机,自己只能步步为营,他曾经感到深深的恐惧,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付恐惧最好的方式,就是潜进恐惧的深渊里,摸到坚实的底。
他转过身与阿次商量:“你不要去了,如果日本人制定的真的是细菌战计划,你去了也查不到什么,当初的雷霆密钥就是我与跃春联手破译的,他去比你更合适。”
他与其说是商量,语气更像是命令。杨慕次知道大哥一向霸道,也不敢反驳他,他仔细想了想,夏跃春确实比自己合适许多。
荣升第一次走进蓝山餐厅时,心情和杨慕次一模一样,不知道是哪个人出的鬼主意,把联络点设在这里。但是他必须承认的是,这是一种极为巧妙的思路,即使苏联是共产主义的大本营,只要日俄两国一天没有开战,日本人就很难搜索到这里。
他看到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摆了一个精巧的花瓶,里面插了一束木兰花。他毫不犹豫地挑了那张桌子,点了一杯酒和一份烤鲱鱼。瓦西里听到他的伙计报出的菜单,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活计交给别人,亲自端了盘子送菜。
“欢迎光临,您要的烤鲱鱼。”瓦西里将盘子放在荣升面前。
“您的花很漂亮。”荣升接过酒杯饮了一口,并没有用餐的意思。瓦西里看到他温和的神态,拍拍他的肩膀说:“东西呢?”
荣升指了指自己脚下的一个提包说:“在这里。”
瓦西里笑笑:“今天的鱼很新鲜。”说罢他弯腰提起了包,转身走了回去。荣升随意地看了看大厅,墙上挂着今天的菜牌,中俄双语书写的菜单上,分明是没有烤鲱鱼的。
他看见瓦西里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此行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他从餐厅出来后,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固然是为了掩盖自己今天的行踪,他也想好好再看看这个城市。离别未久,这个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不知不觉走到了云海画廊,荣升抬头,那幅蝴蝶图依然摆在那里。画中之蝶振翅欲飞,作画之人却早已芳魂杳杳。
筱蝶离开他,已经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荣升直到现在才体会到苏轼曾经无处话凄凉的心境,也直到现在,他才渐渐明白妻子和妹妹当年是如何抱了必死之决心,踏上这条危险而又残酷的道路。人之一生,总要有一个坚定的梦想支撑自己向前走去,宛如黑夜中的灯塔,等你走到路的尽头,垂垂老矣,才能沿着灯塔指示的方向,一程一程找回自己的一辈子来。
荣升强忍住心中之痛,叫了一辆黄包车,独自来到荣家的墓园。筱蝶、荣华都葬在这里,他在她们的墓前流连不去。
泪洒秋坟黄,蝶衣十年土。
已渺十年踪,未结十年苦。
以后的十年、二十年,我替你们走下去吧,荣升向妻子和妹妹轻声许诺。
熙熙攘攘的码头上,杨慕初提着箱子送荣升离开。
“少爷这次回来,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杨慕初眸中闪过一丝泪光,将行李箱递给荣升。
荣升点头,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杨慕次,微微笑道:“做哥哥的感觉怎么样?”
杨慕初耸耸肩膀,“很辛苦,也很欣慰。”
“你现在也能体会到我当年的辛苦了?”荣升拥抱住他,“珍惜你所得到的一切。”
这是荣升在离别之际,对弟弟说的唯一一句寄语,国家危难至此,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刀尖上游走,他失去了很多亲人,不想再失去阿初了。
荣升转身上船,走了两步,却听见阿初叫他,“少爷——”。他转过头,杨慕初轻声问:“您还会回上海吗?”
“你希望我回来吗?”
杨慕初不加思索地摇头,“我不希望您身涉险境。”
荣升叹道:“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教你背的那首词?”
杨慕初一怔,他知道荣少说的是什么。
“为问杜鹃,抵死催归,汝胡不归?似辽东白鹤,尚寻华表;海中玄鸟,犹记乌衣。吴蜀非遥,羽毛自好,合趁东风飞向西。何为者,却身羁荒树,血洒芳枝?
兴亡常事休悲,算人世荣华都几时?看锦江好在,卧龙已矣;玉山无羔,跃马何之?不解自宽,徒然相劝,我辈行藏君岂知?闽山路,待封侯事了,归去非迟。”
只一瞬间,他明白了荣少的心志。
辽东白鹤,尚寻华表;海中玄鸟,犹记乌衣;吴蜀非遥,血洒芳枝。南宋的词人与他们一样,栖身于一个离乱的年代,他们与这个时代的交换,归去来兮只在一身,得失权衡也只在一心。
“少爷,保重。”
荣升向阿初挥挥手,缓缓踏上了船。此行一去一千里,烽火战乱之中,惟愿后会有期。杨慕初默默叹息一句,走到阿次身边,“你似乎有点害怕看到他?”
“荣少的神情,有时很像荣华。”杨慕次淡淡地说。
杨慕初知道,阿次的心结,唯有时间才能解开。他挽住弟弟,“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由夏院长去东华医院摸底。”
杨慕初的身子不可觉察地一僵,随即笑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伟大信仰…夏院长这次要辛苦你了……
p。s。。。最近要疯狂赶论文,更文的事我尽量保证质量,迫不得已时保质不保量,请大家见谅!
☆、第 40 章
一缕晨曦悄然从东方爬上天空,霎时激活了这座城市的灵魂。所有人都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而奔波游走。夏跃春在家里仔细乔装打扮了一番,化妆成一个普通的教书匠,夹了一个公文包,准备去东华医院。夏跃春看着镜中自己这一身行头,不禁好笑,他堂堂春和医院院长,竟也沦落到去别家医院看病了。想起自己的目的,他的脸色又凝重起来。按照他和阿初的推论,日本人很有可能把实验基地设在东华医院,但是,他心中惴惴不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徘徊,此行,未必会有什么收获。
夏跃春出门后叫了一辆黄包车,不久就到了东华医院门口。这家医院是东华大学的附属医院,规模并不大,进出的多是学校职工家属以及附近的一些居民。夏跃春整整衣领,迈步走了进去。他这几天有些感冒,说到看病也并不全是假装。
他挂了号,走进诊室,坐诊的是一个中年医生。感冒这种病本就没什么好治的,医生开了药方,随意地打发他出去。接过方子的那一刹那,夏跃春眉目中掠过一丝惊诧,那个医生的指尖布着一层细微的茧疤,那是长期从事发报工作留下的职业记号。夏跃春若无其事地走出诊室,看了一遍手里的药方,用药准确、剂量合适,确实是真正的医生。看来从浅野三郎那里得到的情报不错,这家医院确实有问题。
夏跃春走到院子里,假意欣赏外面的景色。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抑或是其他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正向医院后一栋独立的小楼走去。小楼只有两层,红色砖瓦砌出一种欧式风格,掩映在一片荒草之后。夏跃春刚刚靠近,就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这里是东华医院后院,临近苏州河,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然而此刻,他看见那栋楼周围时不时有人走来走去。夏跃春身子隐在草丛后,仔细观察着那边的情形。几个人的穿着看着像普通人,但是身形却十分稳健。夏跃春数着他们来回的步伐,孔武有力,而且非常有规律。他突然意识到,那是日本兵在巡逻!他伏在草丛里慢慢向前匍匐,想要看清楚小楼里的情形。
忽然响起一声口哨,几个日本兵发现了草丛里的动静,迅速摸出枪向这边围拢过来。夏跃春暗叫一声不好,向斜后方瞥了一眼,那边有一片小树林,适合隐蔽。他微微撑起身子,右手一转已经拔出了配枪,他抬手就是一枪,一个日本兵肩膀中了一枪,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另外几个日本兵见状,立刻向这边冲了过来。霎时间夏跃春听见小楼中传出一阵警报声,楼里跑出来一个人,却只停了两步又跑了回去,他一眼瞧见那人穿着一身医用白大褂。看来那栋楼里,果然有实验基地。
夏跃春身子急速向后退到树林边,他倚着树干又打了一枪,却没有打中。日本兵冲到树林边上,一颗颗子弹流星般向夏跃春袭来。他借着树干的遮挡腾挪闪跃,但已是孤身难支。
“嘶——”夏跃春皱紧眉头,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一颗子弹堪堪从他左臂划过,鲜血不断渗出来。他撑着身子,向树林那一头退去,那边是苏州河。
“砰——砰——”两颗子弹破空的声音突然从自己身后传来,夏跃春的大脑一下子变得空白。他咬着牙扣动扳机,一枪打倒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他胸中气血一阵翻腾,只觉眼前突然一黑,身子就要向下倒去,幸而一个人及时扶住他。夏跃春强睁开眼,看到雪狼一手撑着他的身体,另一手握着枪不断扫射,他这才放心。按照计划,雪狼本应该是在医院外面接应他的。看来是他在医院里逗留了太长的时间,才引起了雪狼的警觉。夏跃春抬头,忽然看见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杨慕次手中寒光一闪,子弹正中一个日本兵的眉心。越来越多的日本兵围过来,杨慕次眼见自己成了他们的靶心,他双腿猛地蓄力一转,身形迅速隐到了一棵树后,他连扣扳机放倒两个日本兵,随即左臂攀住树枝,借力跃到雪狼和夏跃春身边。
“马上离开!”
三人且战且退,终于到了苏州河边。杨慕次的车正停在那里,雪狼扶着夏跃春上了车,杨慕次却向后扫了一眼,摸出一枚手雷向追上来的日本兵扔去。
“轰——”手雷在车后爆炸,一片火光瞬间亮起。雪狼将汽车开到最大马力,杨慕次扭头望去,日本人并没有追上来。他心中的疑惑也随着爆炸声一起被点燃,刚才那样剧烈的枪战,小楼里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有出来。
夏跃春的枪伤并不严重,只是一时失血过多且用力过猛,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好在他自己就是医生,在车上就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雪狼和阿次把他送到春和医院。在自己的地盘上,夏跃春才松了一口气。他带着两人到了那间秘密的地下诊室,杨慕次复又帮他将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三人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有力气开口。
夏跃春迷惑不解,“阿次,你为什么会出现?”
杨慕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你先说,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夏跃春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几乎要拧出一个“川”字,脸上掩去了平素的潇洒的自得,取代之的是一片愁容。他右手托着左臂伤处,缓缓开口:“日本人的细菌实验基地也许就在树林边的小楼里,我看到里面的人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务人员,而且之前我在东华医院的前楼看病,坐诊的医生,我怀疑也是日本人,他手上有发电报留下的痕迹。”
夏跃春顿了顿,缓了口气,又问雪狼:“按照计划我应该在进去一个小时后出来,但是当我靠近小楼时被日本人发现,我跟他们交火耽误了时间,你才进医院找我?”
雪狼点头:“我发觉情况不对,正准备进去接应你,这时候阿次来了,说你可能有危险,我们从医院后面绕进去,听见枪声就立刻赶了过去。”
夏跃春觉得自己心里总有一片阴影挥之不去,但他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他看向阿次,“我们都说完了,该你说了。”
杨慕次深吸一口气,“我怀疑,东华医院根本没有实验基地,它只是一个陷阱,是一颗引诱我们上钩的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