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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于是开枪自杀?”
铃木清夫捡起那只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先杀了高桥,然后自杀,他在保护谁?”
浅野三郎跟在他身边,接着他的话说:“保护他们身后的那个人。”
“是我疏忽了,那桶水——”铃木清夫不再说下去,他忽然很懊悔,苏联人的酷刑——他一时之误,竟让人钻了空子,一切都太巧合了。
铃木清夫回头:“浅野君,你猜那个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浅野三郎答道:“我不知道。”
铃木清夫不说话,他心中已有计较,冲着浅野三郎点头:“泷泽君的伤势,就拜托你了!”
特高课里发生的一切很快被杨慕初所知晓,彼时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小小的药瓶,桌上摆着厚厚一摞账本,他却意兴阑珊,懒得去看。
杨慕次走进来,放了一个档案袋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你上次要我做的股票分析报告。”
杨慕初打开翻了翻,顺手将那只药瓶搁在了桌边。杨慕次接过去,看了看上面的说明,长长一串分子式,他瞪大了眼睛问杨慕初:“这是什么东西?”
“Cardiac Glycoside”
“听上去像是一种药?”
杨慕初抬起头,把药瓶从他手里拿出来,“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他翻完了报告,装好袋子还给杨慕次:“你觉得我们有机可乘吗?”
杨慕次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是步险棋,不过既然你已经解决了眼前的困境,我想,暂时还没有必要走这一步。”
杨慕初瞅着他身上考究的白色西装,暗灰色明线走边,衬得他的气质越发清逸。“你很少穿成这样,难道今天佳人有约?”他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其中却大有深意。
“是啊,我们先去喝了咖啡,接着去公园划船,然后看了一场电影,给大哥你送完这份报告,我还要陪晓江一起去吃晚饭。”
杨慕初呵呵笑出来,“没人盯着你们?”
“铃木清夫把人都撤走了。”
“不要小看他。”
“我明白,大哥——”杨慕次看着兄长,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有新的任务。”
杨慕初陷入了沉默,阿次和俞晓江的约会——本该如此的。“你说吧,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极司菲尔路76号。”
杨慕初苦笑,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可是上次,我已经拒绝了铃木清夫。”
杨慕次却说:“他并没有死心,不是吗?何况他现在已经对你我起了疑心,把我放在他身边,对他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好吧,你自己去跟杜旅宁说,如果他同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铃木清夫下令全城搜捕杜旅宁的下落,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杨慕初把杜旅宁藏到了他的眼皮底下,杨慕次甚至也不曾想到,他会把人藏在浅野三郎家里。
上海滩风声日紧,特高课明里暗里寻得满城风雨,杨慕初也不敢大意,稳妥为上,他想要尽快安排杜旅宁离开。临行前,杨慕次去见了杜旅宁。
杜旅宁对重庆的态度心中有数,军统的作风历来如此,他并不惊异,仅存的一丝怨怼也在对这个国家的忧心中消磨干净,如同杨慕次断言的那样,既然选择了党旗裹身,便不再有良禽择木而栖的命运了。
杨慕次曾和杜旅宁有过一番深谈,对于这个国家的前途与命运。他为老师今日的遭遇而抱不平,然而杜旅宁却说,自己从来不在意公平两个字。
“责任与义务铸成了一道藩篱,我们这种人,跨不出去的。”
“公平不会体现在旁人对你的态度上,也不会体现在你一个人的生死寿数上。忠于你的信仰,守护你的责任,就如同我们面对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多少人以身殉国,即使现在看不到任何希望,但只要你对所做的一切不后悔,那就是公平的。”
“我忠于自己的信仰,忠于自己的国家,至于其他,都不重要。”
杨慕次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杜旅宁说这一番话的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TLR4和Jill两位姐姐提供的毒药,作为铃木的亲妈,我决定让他享受一下处座的待遇~处座就这么回重庆了,大家欢送一下吧~
☆、第 71 章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南京的深秋已听不到多少蝉鸣,空中低低卷着层云,压抑中寒风流动,似在昭示着一个永远不变的道理,暮秋将尽,接着便是冬日了。
杨慕初和杨慕次两人穿着便装,一前一后从江北的火车站缓步而出,一群保镖在暗中紧紧跟随。杨慕次压低了帽檐,以防自己与杨慕初一模一样的面容引起旁人的关注。不过显见他多心了,火车站你来我往的人流中,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们,行路者多难,没什么人分得出太多心思给旁人,当然,除了一些些别有用心的人。
比起上海,南京多了几分萧条与衰败。两人出了火车站行至江边等待渡轮,江水滔滔,映着两岸荒草萋萋,台城衰柳,寒江飞鸥,杨慕初想起了那场惨寰人绝的屠杀,不知这江水下,又埋了多少白骨,葬了多少亡灵。
一声汽笛响起,杨家兄弟两人上了渡轮,几朵白浪在船头激荡,低垂的天宇在远处与江水连成了一体。渡江不过短短一刻钟,下了船,和雅淑早已派了车在码头候着。
走到车边,杨慕次突然说:“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杨慕初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自己小心。”说罢他示意手下留几个人跟着阿次,自己钻进了车里,嘱咐道:“早点回家。”
杨慕次点头,开车离去。
南京城作为民国旧都,国民政府曾成立首都建设委员会,对其大加修整。按照欧洲城市布局,将整个城区划分为几个功能区,以紫金山南麓作为政治区,南京市政治中枢,皆坐落于其地。
杨慕次开车绕过玄武湖南岸,行至前国民政府考试院门前时,他放缓了车速。透过车窗望去,坐北朝南的院落外密布着荷枪实弹的警卫,隐隐可见里面建筑整修一新,楼顶飘扬着刺眼的太阳旗。杨慕次鄙夷地看了一眼,压住心中怒火,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南京国民政府原址毁于炮火,汪精卫准备了一年的时间,欲以考试院为新址组建伪政权。他蓦地加快了车速,向前驶去。
杨慕次的车在南京城中穿梭,街上行人不多,路旁的房屋破败不堪,时不时走过巡逻的日本兵,甚至连他的车也被拦住检查。杨慕次出具了特高课签发的特别通行证,这才顺利过关。比起上海滩在乱世中的风流靡丽,南京如同死亡一般沉寂。
傍晚时分,他开车到了从前的中央大学,车尾带起长长一抹沙尘,将落日黯淡的余光凝固。他走下车,暮色在眼中落下深沉的影子。中央大学随国民政府西迁往重庆,徒留下这片荒芜的校园,鲜有人迹。深秋草色转黄,沿着墙根疯狂地攀爬生长,偶尔也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杨慕次抬头,中央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北大楼一眼可见,青色砖瓦,水墨入画,碧色的爬墙虎依旧葱茏,可惜这座城市已经换了主人。
杨慕次信步而入,走到一栋废弃的教学楼里。转了几个弯,忽然听到一阵极低的唱腔。
“西江烟雨,哭陆沉,魑魅魍魉狐兔,北土沦亡黄流注。中原烽火弥路,悲恨相继,万里烟尘,江山知何处。堂堂中华,难忍东倭猖寇,醉生梦死内战,媚倭求存,何言对国人!”
“闽海羊城兴义师,苍苍太无情,天涯海角,足迹无门,千载留泪痕。鸥蒙山重,北顾延河非孤云。”
虽然唱歌的人极力压低了声音,却仍掩不住慷慨激昂之意。杨慕次丝毫不觉意外,他走进去,冲着那人打招呼:“似乎每次见到你,你都在唱曲子?”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实验室,里面还留有未曾来得及搬走的一些实验器具。沈致秋踢开地上的一个烧瓶,微笑着走过来:“没办法,职业习惯。”
杨慕次声音极淡然:“你唱的是王亚樵的词。”
沈致秋步子一顿,脸色倏然变幻,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你说得对,他是我恩师。”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处座说你才是真正的杀手之王。”
“他若知道我当初进入特务处的目的,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杨慕次右手突然一翻,枪顶上了沈致秋的胸前。“我和处座一直很疑惑,他赴沪暗杀唐绍仪的消息是军统最高机密,到底是谁泄露给日本人的?”
沈致秋微笑如常:“难道不是高磊吗?你忘了,他是日本人。”
“他并不是行动人员,我想知道,又是谁把消息告诉给他的?”
“你没猜错,是我。”
杨慕次眸中愤怒之意迸发,他走进一步,身体封住了实验室的门,枪依旧冷冷地对着沈致秋。“你以为对付处座,就可以断了戴笠一条臂膀,可以替王亚樵报仇吗?”
“当然不能,所以我决定先放下私仇。”
“是吗?”杨慕次冷哼一声,收回了枪。“幸好处座没事,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沈致秋说的是实话,杨慕次是一个优秀的特工,他却是一个地道的杀手。
“你一路从上海到南京,又把我约到这里,什么事?”
“汪精卫正在积极筹建他的汉奸政府。”
“我知道,他正在准备召开‘和平大会’,我大哥也在受邀嘉宾之列,所以我们才会回南京。”
沈致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他,杨慕次接过来:“新一轮的暗杀名单?”他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为什么上面会有我大哥的名字?”
“以防万一,暗杀名单如果落到日本人手里,正好保护你大哥。”
他说得不无道理,杨慕次松了口气,“恐怕下一次,就要添上我的名字了。”他指的是76号的事。
“牺牲不小啊,你们杨家兄弟,心狠起来不分轩轾。”沈致秋赞了一句,接着说:“行动由我负责,你只要配合我就好,至于你大哥那边,我想重庆会与他联系的,上面的意思是,绝不容许汪精卫组建伪政府。”
“明白,我可以走了吗?”
“你很着急?”
“这里阴气太重。”
“整个南京城的阴气都重,中央大学已属幸运,死的人少。”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我从前就是中大的学生。”
杨慕次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他想要尽快回去,将这件事告诉杨慕初。那份名单上的“杨慕初”三个字,像一根刺,狠狠地扎着他的心。
杨家祖宅位于城南,临近秦淮河,是那种典型的明清式院落。杨家迁居上海后,老宅仅留了几个家人照看。后来杨慕初回来,重新修葺了宅子,添置了不少现代化设施。南京保卫战期间,杨家祖宅也遭到破坏,所幸后来杨慕初在日本人面前吃得开,铃木清夫特意安排人帮助修护了杨家的院子。
夜晚寒意入骨,杨慕次从车里出来,不由缩了缩身子。在他印象中,这些年很少回到这里,上一次还是与杨慕初一起回来安葬父母遗骨。他走进去,四周是高耸的马头墙,青苔斑驳,寂静无声。院中青石板铺地,所有建筑用灰瓦砌成,大气而庄重。杨慕次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没有杨羽桦杀凶弑嫂的事情发生,他会和阿初一起在这里长大,那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老宅的管家听见门外的声响,从门厅里迎了出来。“二少爷,您回来了?”
“大哥在吗?”
管家老李指指后面的正房,“先生在呢。”
杨慕次快步朝里面走去,刚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说:“告诉弟兄们,晚上警醒点,南京不比上海。”
老李点头:“少爷放心,我都晓得。”
从门厅穿过去是杨家的正厅,再绕过正厅才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