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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点头:“少爷放心,我都晓得。”
从门厅穿过去是杨家的正厅,再绕过正厅才是平常起居的正房,杨家是官宦世家,院落布局都有讲究。杨慕次走到杨慕初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低声笑语,知道兄嫂在说话。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们夫妻的兴致。没想到“吱”地一声响起,杨慕初推门走了出来。
“阿次,你回来了,吃饭没有?”
杨慕次奇道:“大哥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杨慕初笑笑:“心灵感应?”
“我有事跟你说。”
“你先去吃饭。”杨慕初借着廊下的灯光,看到他脸上略带倦色,就知道他一定是赶回来的。他扬声就喊:“老李!”
杨慕次急忙打断他:“不用麻烦他们了,我一会儿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就行。”
“你等着。”他转身进去对雅淑交待了一声,出来说:“我们去书房谈。”
杨慕次把军统的暗杀名单递给他,杨慕初略略扫了一眼,凝眸道:“你在担心,沈致秋没有说实话?”
杨慕次忧心忡忡,他担心的不只是这个,一份暗杀名单不要紧,军统的伎俩,他清楚得很。“沈致秋是什么样的人?”
“军统的杀手之王,王亚樵的弟子,多年隐忍,深藏不露,杜旅宁的评价是,朱家之气,郭解之义。”
杨慕初从倒了一杯茶递给阿次,“先喝口水。”
杨慕次不接,他固执地看着大哥,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会小心的,阿次,别担心。”
西风吹透帘栊,杨慕初走到窗边,掀开窗上的竹帘一角向外看去,夜晚的天空显得高旷许多,新月如眉,几点星子疏疏地围在旁边,减了几分秋日萧瑟之意,多了些旷达的味道。杨慕初回过头来:“阿次,明天我们全家,去给父母扫墓吧!”
杨慕次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在离别之际,送给我亲爱的国立中央大学~
☆、第 72 章
故园多新冢,墓上草青青。
杨慕初、杨慕次兄弟两人与和雅淑并肩站在杨羽柏夫妇的墓前,深秋的寒风打在脸上,像少年时节第一次万念俱灰时冰凉如永殇的泪水,记忆中的影子模糊了,却不曾消失。
摆好了香烛祭品,三人一齐拜下去。
从墓园出来,杨慕初与和雅淑要去南京的分公司,他问杨慕次:“阿次,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杨慕次点头:“我和你们一起去。”
杨氏的根基在南京,虽然搬到上海多年,仍留下了不少产业,其中以丝织业为主,杨羽柏在世时,曾拥有金陵最大的云锦织坊。这些年世事凋零,杨家生意的重心也转往上海,南京这边便大不如前,几家纺织公司纷纷停产停业,杨慕初对此甚是头疼。坐在车里,他随口问道:“阿次,你说我们怎么办?”
杨慕次深知兄长的狡猾,他既然这么问,便是打算将这个包袱扔给自己了,因此想也不想就拒绝:“大哥,我的事已经很多了。”
杨慕初笑笑:“不想做就算了,随你吧。”南京这边的生意多半是鸡肋,他并不像蹚这个浑水,至于阿次,他信任自己的弟弟。
杨家三人驱车到了公司,和雅淑陪着杨慕初进了经理室,杨慕初看见阿次一副无所谓的神色,干脆痛快地放人:“你随便转转吧,注意安全。”
杨慕次叫住他:“大哥,那个和平大会……”
杨慕初收回步子,“你想要什么?”
“一张请柬。”
杨慕初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杨慕次不禁有些失望,他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忽然想到,或许大哥会有更好的安排?
杨慕次心烦气躁地从公司里出来,却在街口一家小吃店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走进去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坐在那人旁边。雪狼的光头上带了一顶假发,扣着灰色的鸭舌帽,看上去很滑稽。杨慕次心中一动,伸手沾了碗里的汤,在桌上写道:“你在这里等我?”
雪狼点头,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杨慕次听到他敲的是摩斯码,屏住心神细听,“组织上已经批准了你潜入76号的提议,并且要我告诉你,如遇非常情况,可以联系这个人。”雪狼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华兴券,想了想又放回去,摸出两块铜板,杨慕次注意他的手,一张小小的纸条悄然落入了自己掌中。
“博士?”
杨慕次拿筷子拨走汤上漂浮的香菜和葱花,喝了一口,粉丝汤已经冷了,鸭血怕是不大干净,腥气很重,杨慕次皱着眉头放下勺子。
雪狼见状,起身离去。
“博士?”杨慕次喃喃自语。
“泷泽君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是在怪我对你的刑讯吗?”
一辆军用汽车停在秦淮河畔,旁边赫然站着铃木清夫和泷泽久保。临岸的河水肮脏不堪,几颗枯树七横八斜的,树干伸进水里,一种不知名的鸟儿围着枯叶盘旋而叫,声音并不好听。
泷泽久保厌恶那种尖锐刺耳的鸟叫声,听到铃木清夫的问题,他默不作声。铃木清夫不认为这是泷泽久保在有意挑衅他的权威,作为自己一手培养的亲信,他深知一个帝国勇士的尊严。被高桥石川这样的小人折辱,是一件很不堪的事,因此并不值得回忆。泷泽久保死里逃生,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但是铃木清夫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眼前的秦淮河不似想象中的美丽繁华,死水一般的沉寂与绝望,铃木清夫没有觉察到,泷泽久保双目之中,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母亲,这就是你记忆中的秦淮河吗?
母亲,我回到了你的故乡,你看到了吗?
泷泽久保怔怔发着呆,铃木清夫早已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泷泽君,你怎么了?”
泷泽久保惊醒,回答说:“我没事,长官,您为什么这样问?”
“我希望你不要介怀这次的事情,每一个武士都会在成长为英雄的过程中经历重重磨难,我始终相信你对帝国的忠诚。”
泷泽久保维持着恭谨的神情与坚定的心志,就像是一棵从土中挣扎而出的种子,在一些过往中扎下坚实的根,长成不倒的树。铃木清夫见自己打着官腔的话没有什么效果,隐隐不悦。他此次接到军部的命令赴南京述职,其实是对杜旅宁一事做一解释,他本人很明白,无论怎么解释,这件事都是自己失职。
失职?铃木清夫将一声冷笑咽回肚里,最好的解释就是不解释。
“将军阁下,您有心事?您在担心军部有些人会对您不利?”
铃木清夫心中千思万虑,不防被他一语道破。他突然说:“我记得我曾要你盯住浅野君,结果如何?”
泷泽久保的身形瞬间挺立,“是,将军!浅野君毫无问题,不过……”他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铃木清夫轻声哂笑,“不过南造云子总像苍蝇一样围在浅野身边,哪怕无中生有,也生出问题了,是不是?”
他对南造云子素无好感,说话也多了几分刻薄,否则以他的素养,断不会随口说出“苍蝇”这种形容来唐突佳人。泷泽久保毫不客气地接了一句:“云子小姐不是苍蝇,是采花的蜜蜂。”
“呵呵……”铃木清夫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照你的说法,浅野君就是那朵鲜花了?”
“也许她想采的花不是浅野君呢?”
泷泽久保也在暗中嘲笑,或许她要采的那朵花就是铃木将军您啊!
“无论她想采谁,只要阻碍了帝国的霸业,我都不会放过她。”铃木清夫的声音如同河水一般冰冷,一丝涟漪都没有。
铃木清夫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去。泷泽久保却说自己初来南京,想要一个人走走,铃木清夫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多问,对于泷泽,在刑讯一事上,他多少存了愧意。
泷泽久保走到河边,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河水,滑腻的水从掌心流逝,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大小不一的波澜。冰冷的感觉刺激着心房,他目光所及处,两岸高低不同错落有致的房屋,隐约有行人从岸边经过,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然而这幅景象却在脑中刻画了很多年。
母亲……
母亲……
母亲自尽前那一抹凄婉的笑容仿佛在眼前,母亲,我回到了中国南京,秦淮河畔,你的故乡,你的灵魂会随着海风一起飘荡回来,我会用我的生命,完成你的嘱托。河水倒映出他挺拔的影子,那一日武田毅雄先生的话依旧回响在耳畔:“这个国家正在进行一项罪恶的事业,它欺骗了无数的青年、妇女,为了丑恶自私的利益利用你们的生命,泷泽君,你要看清楚这场战争的本质,没有人有资格剥夺他人的生命与权利。”
泷泽久保的手在河水中浸了许久,直到指尖泛白,关节处不停地打颤,他才把手从水里伸出来。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手,雪白的丝巾上绣着几朵梅花,他记得母亲说过,梅花映雪,高洁傲岸。
军服的口袋里除了手帕,还有一张薄薄的纸片,是秘密送来的军统暗杀名单。名单上一串人名,汪精卫、陈公博、周佛海、梅思平、褚民谊、任援道、李士群、梁鸿志、王揖唐……大小汉奸们,一个也没跑掉。当然,最令他心惊的还是“杨慕初”三个字。他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份名单交给铃木清夫。
“扑通——”泷泽久保将一块石头踢入水中,哗哗的水声让他清醒,拿定了主意后,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对于南京城的印象,早已牢牢地凝固在他的脑海里,根本无须游览,或者寻觅。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至于武田毅雄其人,自行百度吧,其实他就是泷泽君和浅野君加起来的原型~
☆、第 73 章
杨慕初最终还是给阿次弄来了几张和平大会的入场券,他知道军统南京站已经策划了一系列暗杀行动,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也在暗杀名单之上。杨慕次接过入场券时几乎含着怒气问他:“你一定要去?”
杨慕初含笑点头,“没有被暗杀过的汉奸不是好汉奸。”
杨慕次握紧了拳头,想砸到他脑袋上,“不行,我不允许!”他朝杨慕初怒吼,眸中的火气能将整座房子点燃,杨慕次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杨慕初,你这个混蛋!
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冷了下去,杨慕次还是没胆子把心里的话骂出来,面对杨慕初,他只好软语相求,“大哥,我知道我不能打晕你代替你去,可是、可是万一他们一旦失手,我怕……”他一语尚未说出,便猛地收了回去,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该说出口的。
“你对你们的人就这么没信心吗?那个沈致秋不是号称杀手之王,不会随便失手吧?”
杨慕初依旧含笑,笑得阿次心中发毛,他虽然对兄长抱有绝对的信心,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杨慕初也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金刚不坏之躯,一颗小小的子弹,便会轻易要了他的命。
“那也不行!”
“阿次!”
“大哥!”
杨慕初扶住阿次的肩膀,“你听我说,只有这样,铃木清夫才会相信我投诚的忠心,阿次,我也是中国人,如果这个国家需要我做出牺牲,哪怕舍身殒命,我必须去做。”
杨慕次一把掀开他的胳膊,他的声音中带着怨气与怒气,在他的认知中,这样愚蠢的事情,不该是杨慕初去做的。“舍身殒命?你当初是怎么教训我的?”
杨慕初语塞,他确实对阿次的牺牲精神深恶痛绝,但是轮到自己时,竟如此义无反顾。他摸摸自己的左臂,杨慕次手劲太大,刚才被甩得生疼。“没事的,阿次。”
杨慕次冷着脸不说话,转身就走,杨慕初叫住他,“你去哪里?”
“我去把入场券给沈致秋,顺便告诉他,我绝不同意这种愚蠢的做法,如果他敢伤害你,我绝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