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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封密报像炸弹一样很快在军部上层中炸开。但是所有人都三缄其口,战场上的劣势令他们愤懑不已,他们迫切地希望借用一些事情来转移或者逃避自己的视线,从而宣泄这种不甘的情感。
军部很快派人暗中调查了泷泽久保,得到的答案和收到的密报中一模一样。
有人开始愤怒了,有人沉默着不说话。
铃木清夫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的妻儿已经被阻滞在了一个小小的军用飞机场里。
“又是你的手笔?”
杨慕次看见自己优哉游哉的大哥,便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最后送铃木清夫的一份大礼而已。”
“你确定这是致命一击吗?上次不就失败了?”
“不确定,不过也没有关系了,反正日本要战败了。”
杨慕初好奇地盯着弟弟,“你没有去76号上班?”
“去年汪精卫死了以后76号就已经开始萎缩瓦解,现在一群大小汉奸也龟缩不出,去不去都一样,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有心思抓共_党抓国民党了。”
杨慕初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听说,丁默村在暗中联系你?”
“不是联系我,是联系军统。”杨慕次纠正他,复又说:“你的消息倒也快。”
“他也知道给自己留后路啊!”
杨慕初又是意味深长地笑笑,他的目光中含了一些不清不楚的东西,笼罩在杨慕次身上,这让他很不舒服。
“大哥,你今天很奇怪,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说后路。”
杨慕初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头上这顶汉奸帽子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抗战胜利,他决计是要证明己身清白的,所以当初他才不顾一切地从戴笠手里要来了委任状。但是他弟弟不一样,阿次是特工,还是这种隐藏于三方的特工,他不敢去想阿次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阿次,我直接说了吧,日本人注定战败,你有没有想过,等到把日本人全部赶出中国的那一天,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杨慕次还是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阿次!”杨慕初的声音抬高了几分,“等到抗战胜利,国共两党必有一战,你说,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杨慕次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国共两党必有一战,他还能回到从前吗?
从前他是最优秀的特工,也是最不合格的特工,杨慕次知道,要是让自己改变阵营,他做不到;但是如果要他面对军统,面对国民党,面对杜旅宁,他同样下不了手。
从前如是,今后亦如是。
“大哥打算怎么办?”杨慕次忽然问道。
杨慕初站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小混蛋到现在还在跟他玩攻心战!
“这么急着将包袱甩给我吗?”
“大哥,阿次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杨慕次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黯然,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他不能放弃自己的信仰,也无法舍掉自己的感情。
“我会离开中国,去和雅淑和孩子团聚。”
“哦!”杨慕次轻轻应了一声。
“阿次,你想说什么?”
杨慕次苦笑着说,“我以为大哥会为了建设新中国而留下。”虽然他也知道,这并不可能。
“我并不喜欢别人控制我的命运,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这真是一个标准的杨慕初式答案。
杨慕初暗暗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阿次,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想一想,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想清楚你究竟要何去何从。”
“大哥,我……”
杨慕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也会帮助你做想做的事情。”
在很多时候,杨慕初和铃木清夫是相似的,譬如他们从前都以为,人在局中,如何能给自己留后路,但是后来,他们都不再这么认为。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他们——铃木清夫在机场接到了被阻止登机的妻儿,同时还有一封军部的停职令。
“铃木君!”
前来接替他职务的中岛信一阴沉沉地叫了一声。
“中岛君辛苦了。”
铃木清夫并不愤怒,看着得意洋洋的中岛信一,他眼底有精光一闪即逝。
“军部的调查令很快就会下达,这段时间内铃木君和夫人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中岛信一不怀好意地建议。
“我知道了,谢谢。”
“铃木君,我确实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会做出这些事情!你简直令帝国蒙羞!”
面对中岛信一的指责,铃木清夫的表现沉静如水,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走向自己的妻儿,将孩子抱在手中,然后一起上车离开。虽然军部很想迅速解决这件事,但是上一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这让一些蠢蠢欲动的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铃木清夫的公馆周遭一如既往安静,但是他放眼看去,还是发现了不少“钉子”,看来军部把过河拆桥这一套演练地十分精熟。铃木清夫冷冷地打量着,想起适才中岛信一的耻笑与不屑,冷笑着想,费尽心机把我拉下马,你以为,你又能在那个位子上坐多长时间呢?
但是铃木清夫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人,无论是谁步了这个局,都要做好准备承担来自他的可怕反扑。
当天晚上,一个黑影悄悄接近了铃木公馆。来人娴熟地绕过了所有暗哨,趁着黑夜摸进了铃木家的大门。铃木清夫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的人自然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力量,这一点,军部恐怕也不清楚。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但是来人还是清楚地看到,铃木清夫的目光里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起来。他拿着资料的手开始颤抖,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杨—慕—初!”
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铃木君,事实就是这样,杨慕次根本没有脱离军统,而杨慕初也一直在为军统做事,这一次就是杨慕初出卖了您,而泷泽大佐,他也背叛了您。”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保持着死一般的沉寂。
铃木清夫终于彻底地明白,他看走眼了。其实他早该明白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一旦承认,就是承认自己的失败,所以他逃避了,用杨慕初私下送来的大笔金钱和表面上刻意的友好来给自己铸起了一杆成功的标杆——他是维持远东和平与繁荣的功臣,不是吗?
但是杨慕初欺骗了他。
甚至是在他一直以来的默许下欺骗了他。
铃木清夫此刻的表情似哭似笑,他忽然动手,把来人带来的文件撕了个粉碎。
“铃木君”
铃木清夫的表情渐渐归于平静,这一局就算是他输了,他也要拖着杨慕初一起下地狱。铃木清夫脑子里迅速想到了一件事,他走近来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燃烧吧,铃木桑!
☆、第 119 章
杨慕初先生台鉴:
吾自东瀛赴华,与君相交逾八年矣,此乃吾平生之幸之恨。幸者,先生人中龙凤神机妙算,谋利于群敌之侧,舞袖于虎狼之伺;恨者,先生虚与委蛇瞒天过海,筹谋于化日之下,欺人于股掌之间。吾虽有有鸿鹄之志,终不敌先生卧薪尝胆之心,古人云自食其果,余今日方知,与君相交,实与虎谋皮也。吾平生秉承先人之志,熟料世事莫测,敝国败北,非惟人谋,亦天命也。
然则吾今日尚存一愿,未敢遂先生之志就此遁灭,虽无覆手翻云之能,亦有虚竹凌云之骨。横竿晴翠,不知先生尚记否?沪上繁华地,于一夕之间灰飞烟灭,此情此景,诚先生之所愿乎?向闻先生怀济世之心,奋不周之怒,作不仇之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先生当世君子,必不致使百万苍生荼毒若此。
明日午时,樱花茶室,鄙人扫榻以待。
杨慕初含笑看完了手中的信,字迹工整,一笔一划俱是认真。他点点头,没说话,把信递给了身旁伸长了脖子的弟弟。杨慕次接过来匆匆浏览了一遍,不由地神色大变,“大哥,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忘了那副《横竿晴翠图》还在他手里面?”
地图,炸药,杨慕次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铃木清夫要我明天中午十二点去樱花茶室赴约,否则他就引爆那批上海地下的炸药。”杨慕初平静地说。
杨慕次看看大哥,又看看手中的信,此情此景,与八年前如出一辙,熟悉异常。命运犹如一个巨大的转轮,曾带着他们走向生命中最精彩辉煌的战场,但是现在,他们走回了原地。
一切就像八年前一样,有的时候,他们其实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要去?”
杨慕次的声音有点干涩,有点颤抖,他渴望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又怕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杨慕初点点头,“阿次,我们多少风浪都走过来了,不能栽在这里。”
杨慕次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大哥,铃木清夫比小山樱子难对付地多。”
“阿次,相信我。”
杨慕初走到杨慕初身前,看着他的眼睛说:“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和你一起迎接抗战胜利。阿次,我们在黑暗里行走了很久,这八年几乎如一辈子那么长,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
杨慕次眼眶突然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有很多次想过放弃,想带着你们一走了之,可是我我不能,我没有上过战场,可是我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做一个逃兵。那个时候,上海沦陷了,大半个中国沦陷了,我看见日本人在杀人,我却除了韬光养晦什么都不能做,你知不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吞没了我?我告诉自己,要撑下去,因为我背后有你,有雅淑,有我们的家,更有我们的国家,所以我一定要撑下去,就算背负着所有污名也要撑下去。”
杨慕初抬手擦拭掉弟弟脸上的泪水,继续说:“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执意受沈致秋那一枪?不只是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更是为了惩罚我自己。你我生逢乱世,身不由己,被迫做了这汉奸,哪怕是虚与委蛇,错的就是错的,我从来都没忘记这一点。”
“大哥!我——”杨慕次几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阿次,你听我说,铃木清夫用全城百姓的命来逼我,我不能不去。但是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当年不是也没事吗?”
杨慕初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拍拍杨慕次的肩膀,“放心,明天我一定送他去见他的老情人,阿次,等我回来,你要告诉我答案。”
“答案?”
“忘了吗?等我回来,告诉我你的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杨慕初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竭力想从杨慕次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到。在这一刻,杨慕初忽然想到了答案,便如同他选择赴约一样,毫不迟疑,毫不畏惧。
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的选择。
杨慕初伸开手臂紧紧地抱住弟弟,几乎想把他融进自己的血脉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几乎宛如当年,这一刻,杨慕次的眼泪滚滚而落。
落日余晖,是很美的景象。
但是看在泷泽久保的眼中,日暮穷途,是更美的景象。他从教堂里走出来,掂了掂手中的圣经,最终把它扔进了路旁的一座垃圾堆中。
这些年,他便是在这座教堂里,用这本圣经与杨慕初交换情报,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傍晚时的阳光十分温暖,揉了揉眼睛,感受这久违的平静。从今以后,大概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了吧。泷泽久保并不精通中国文化,但是他跟随铃木清夫久了,也记得铃木清夫经常念的几句诗,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父亲、母亲,他在心中默念,这场罪恶的战争就要结束了。
我带你们回家。
他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杨慕初站在路口,晚风中的身影略显单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