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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芙一直听着,这个时候才开口道:“奴才自然是相信了,奴才还说夫人可以问玉娘,奴才并没有害她。”
“你以为这样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但是你忘了过犹不及。你最没有动机,不在场证据最充分,你却万分强调玉娘可以证明。”荀卿染叹了口气。
绿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给绿芙姑娘赐坐。”荀卿染吩咐。“善喜还以为是她控制你,其实是你控制她,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玉娘吧。”
绿芙从容地坐在小杌子上。
“竟然没有瞒过夫人。”绿芙道,语气中竟然有解脱,甚至淡淡的喜悦。
“我不明白,为什么?”荀卿染问。
“我们的身世,想来夫人已经知道了。”绿芙道。
荀卿染点点头,“让你们在府里住着,自然是要查清楚来历。”
荀卿染就事论事,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口气,而是仿佛面对一个地位平等的人。
“你们三个人之间并无瓜葛。善喜抛出的诱饵,你应该是不屑的。”
绿芙端正的坐在小杌子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就凭夫人这句话,我也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不会隐瞒夫人。”绿芙笑道。
“如果按照卷宗上看,我们三人并没有瓜葛。但是玉娘,并不是卷宗上的那个玉娘。那个玉娘已经死了,这个玉娘是冒充的。”
荀卿染皱眉,“这个玉娘又是谁。”
“原来的玉娘,是江南骆家的人。而这个玉娘,是京城金御史家的长女,金玉娘。”
“这必是你和玉娘交好后,她亲口告诉你的了?”荀卿染问。
绿芙点头,“是的。夫人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了吧?”
荀卿染心中一沉。
“……家父掌管一方刑狱,兢兢业业,地方上有商青天之称。上官贪污受贿,与家父有什么关系。那贪官以那年气候异常寒冷,多发了几两碳银下来,家父只以为是皇恩浩荡,并没有做他想。有人将那贪官告下,又牵扯出这笔银两,家父何辜,家父那些同僚又能何辜,那金御史为了虚名,竟然连番上书,说是除恶务尽,要以儆效尤,将连同我父亲在内,几十户人家都连坐进去,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你因此要害玉娘?”
“每当听到她说她父亲如何清廉,如何刚正不阿,为国为民,我胸中就气愤难平。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他为国为民做了什么,可比得上我的父亲,为官数十载,洗清的冤狱无数?”绿芙的情绪有些激动。
荀卿染让麦芽送了杯茶过去。
绿芙捧着茶碗,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端庄镇定。
“玉娘既然将真实身份都告诉了你,那么她的身孕,自然也是没有瞒你了?” 荀卿染想,绿芙既然和玉娘亲厚,那么玉娘的身孕应该瞒不过绿芙。
绿芙点了点头,“我发现玉娘身体有异,玉娘就告诉了我。”
果然是这样。
“那么,玉娘的身孕……”荀卿染看着绿芙,没有问出口。
“玉娘她心心念念的是一个名字,”绿芙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地面上写了 一个名字。
荀卿染一怔,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只有名而没有姓,似乎和她心中怀疑的目标没有关系。但是,等等,荀卿染又看了一眼地上渐渐消失的两个字,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也是这个人帮助玉娘改换的身份?”荀卿染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又问道。
绿芙似乎并不肯定,“也许是,也许不是。玉娘没有说。玉娘只说,知道总督大人不贪女色,夫人您心胸宽广,待下人宽厚,因此才到了夫人的府上。”
“玉娘有没有说为什么改换身份?”荀卿染问。
“据说是这个玉娘家的案子,正在重审,很快就会有赦令下来,可以脱去罪妇的身份。金御史的案子,却怕是没有翻案的可能。”绿芙说到这,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是为了早点得到赦免,才冒名顶替已经死去的人。
事情到此算是真相大白,荀卿染看着绿芙,问道:“你和玉娘,原本都是养在深闺,金御史对不起你家,但是玉娘却并没有做什么。你们都是被连累的。我听你说话,令尊审理冤狱如神,你对他十分孺慕,怎么会做出这样私下害人性命的事情?”
“心中一口气难平。”绿芙道,语气平缓,没有丝毫火气,“我愿意伏法。”
绿芙跪到地上,冲着荀卿染磕头,“我做这些并没有后悔,但是将夫人置于危险之下,辜负夫人的恩庇,是我对不住夫人,我向夫人赔罪。”
荀卿染叹了口气,让绿芙起来,告诉她:“玉娘已死,她的孩子活了下来。”
“可是夫人请太医来,剖腹取子?”绿芙问。
荀卿染点点头。
“这是她的运气。”绿芙低头,似乎自言自语道,“我父亲曾经审理过一个案子,和今天的十分相似,我父亲也是看破了凶手的三个破绽,最终让真凶伏法。夫人看破了我的破绽,我就打算向夫人坦白。”
绿芙竟然是复制她父亲曾审理过的案子,布下了今天这样的局。
荀卿染让人扶了绿芙下去。
“好生看待,不可折辱。”荀卿染嘱咐底下的人。
“奶奶,四爷回来了。”宝珠从外面进来,对荀卿染禀报道。
……
总督府门外,齐攸从马上跳下来。
“你说赦令上有两个是在我家里?”齐攸边往门里走边问道。
郭开远早已经下了马,跟在齐攸身边,听齐攸问起,忙答道:“是,昨个赦令发到属下营中,属下这么一查,才想起有两个是送到大人府里。”
郭开远说着话,将手中的卷宗递到齐攸手里。
齐攸并没有即时打开,而是直接进了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小厮端上茶来。齐攸这才打开手里的卷宗,卷宗上有两个名字下面做了标记。
“大人,就是这两个。”
齐攸打量了郭开远一眼,“我都快忘了我府里还有这两个人。你倒是勤勉,这种事,打发个人过来就是了。”
齐攸打量郭开远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在大人这里,恐别人来了,不恭敬。况且,这人如何处置,还要听大人的示下。”
虽然有赦令赦免了案卷上的两个女人,但是只是赦免,并没有别的恩旨,这两个人只是从罪妇成为庶民。如果齐攸对这两个有别的安排,谁也不敢说什么。
“去告诉夫人。”齐攸向旁边伺候的小厮吩咐,又低头看了眼卷宗,“告诉夫人,松涛院叫玉娘和叫绿芙的,两家已经得了赦免。”
齐攸打发了小厮进去报信。
一会功夫小厮回来,凑到齐攸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齐攸霍然站起,“夫人怎么样,可伤到了夫人?”
“夫人无恙,多亏夫人带着海东青。”小厮忙回话道。
“大人,府里这是出了什么事?”郭开远忙站起来。
齐攸并未回答,迈步出了书房,“你先在这里等等。”
“大人请便。”郭开远躬身道。
……
“他生的艰难,安排人精心照料着。”荀卿染正在屋里向许嬷嬷嘱咐,“叫人牙子来,挑个健壮的奶妈。”
“卿染!”齐攸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
许嬷嬷忙退到门边,打起帘子,齐攸急匆匆地迈步进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齐攸径直走到荀卿染跟前,抱住了人上下打量。
“四爷,我没事。”荀卿染笑道,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许嬷嬷和屋内伺候的丫头忙都退了出去。
齐攸见荀卿染神色自然,并不像假装,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荀卿染亲自端了热茶来,递给齐攸。
“方才听小厮说的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齐攸这才问道。
荀卿染就将善喜如何要害她,绿芙和善喜如何合谋,害死了玉娘的事情都跟齐攸讲了一遍,故意将野猫发疯的场景只略略带过,免得齐攸再次担心。
齐攸听得面色发黑。
“不自量力,胆大包天的奴才,敢谋害主母,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齐攸怒道。
善喜的前景很不美妙,不过荀卿染想到另外一件事。方才小厮进来回禀,说是绿芙和玉娘都获得赦免。如果绿芙不是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那么她和玉娘现在就是个自由的人了。可是,现在虽然有赦令,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却又背了件人命案在身上,又要重入牢笼。
“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派人去叫我回来?”齐攸故意沉下脸。
“当时事情紧急,我忙着处理。后来想着四爷也快回来了,就没特意打发人去叫四爷。免得让人家笑话,说咱们家里有点事,就叫四爷回来,让人说四爷因私废公。”
“你几时因私事妨碍过我的公事。”齐攸拉着荀卿染坐到身边,“下次有事,记得派人叫我,再不可如此,让我担心。”
荀卿染点头,“我记下了,四爷。”又问:“四爷,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处理好。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齐攸安顿好荀卿染,转身又到外院来。
外院书房“你和金御史家是世交……”齐攸对郭开远道。
郭开远一听齐攸提到金御史,就明白齐攸已经知道了玉娘的身份。这件事,是他直接办理,只有两个心腹的手下知道,如何被齐攸知道了?
“大人,属下有罪。”郭开远单膝跪地,惊疑不定。
齐攸便知是郭开远为玉娘改换了身份。
“一起送进来的那个叫绿芙的,她的身世,你也该知道了?”
绿芙和玉娘都曾在他营中,他自然是知道的。
“大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齐攸点头,就将玉娘将身份暴露给绿芙,绿芙设计杀害了玉娘的事简略地说了出来。
“竟然还想要暗害夫人!”齐攸将案卷摔在桌上。
郭开远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忙双膝跪地,“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在平西镇,郭开远也算他的臂膀。齐攸看了郭开远半响,抬手让他起来。
“你和金家的关系,你就是想照顾她,自去照顾,我可会说什么?”
郭开远也是世家子弟,与齐攸自小相识,没有外放之前,还曾是同僚。齐攸这样说话,是将他引为心腹,不打算追究他帮玉娘假造身份的事情。
“大人,属下。”郭开远磕磕巴巴,脸色微红,“属下家眷最爱疑神疑鬼,夫人、夫人心胸宽广……”
齐攸哼了一声。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齐攸道,“如今玉娘产下一子,你不会也打算仍在我府上不管吧。”
“啊……”郭开远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孩子?”
“是个小子。”齐攸道,“被夫人救了下来,就要足月了,还挺结实。”
“大人,我,我和玉娘并没有苟且。”郭开远脸色通红,指天发誓。
齐攸扫了郭开远一眼,皱了皱眉,“玉娘在你营中,是你一直照看她,这孩子,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郭开远额头冒出了冷汗。快足月的孩子,那就是在他营里的时候有的,怪不得齐攸会怀疑他。他将人送到齐攸这来,现在出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