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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逼她造杀孽了!她一剑在手,势不可当!
果然,还龄撤出软剑,一个倒跃,落人人群,只听一阵“哎哟”,“天呀”,“啊”的叫声响起,官兵倒了一大片,全是被还龄软剑或点或刺,点中穴遭或者轻伤倒下的。她剑如流水,一路往赵炅走的方向追去,挡我者伤。
则宁眼看她终于真正使出了她的剑上功夫,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无论是怎样的怨恨,无论是怎样的逼迫,她始终不曾杀人!她不会杀人!她自己也许并不清楚,但是,不杀人已是她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原则,当她是还龄的时候她是这样的,当她是诛剑的时候,依然如故。如此的她,如何可以当一个剑手?她难道没有发现,这是她的悲哀?即使她追到了赵炅,她也不忍杀人的,而她却以为自己有这样的强硬,依旧执着地追下去,一路是伤,一路是伤!
“则宁大人,你在这里休息,这妖女交给我足够了。”突然旁边有人冒出了一句话,瓮声瓮气。
则宁一怔,他根本没有注意旁边还有这样一个人,那是潘美的副官,好似叫做“阿墨”,似乎是苗疆土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的呆头呆脑。
“她是这么漂亮的妞,大人想必下不了杀手吧。”阿墨嘿嘿一笑,“大人和她动手的时候,放过了三次制服她的机会,她也放了大人一马。她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全在那一柄剑上,大人不忍下重手,所以才会受伤,还是让阿墨去动手比较合适。”
则宁微微一震,这个人——
“不必了,我职责所在,还是我去。”他一句话封住了阿墨的嘴,这个人不简单,决不简单!看似呆头呆脑,心机深沉!
但在这时,远处,“啪”的一声,则宁蓦然回头,只见半截长剑银光闪闪直飞上天,还龄的软剑毕竟不是斩绞剑这样的神兵利器,被她拿来和战场上使用的重兵器一阵互斩,必定吃亏,竟然断了!
阿墨诡秘地一笑,“对付如此精巧细腻的剑招,不能和她斗巧,要和她碰硬,否则必输无疑,大人才学盖世,不同阿墨小小化外野人,想必不是不知道吧。”他转过身,往还龄那里去。
则宁没有回答,他不理睬阿墨,也往还龄那边去。
“妖女,你留下!”阿墨比他先行一步,大喝一声,在则宁还没有看清楚之前,一掌劈了过去。
“呼”的一声,劈空掌力!是练得非常扎实的铁砂掌力!则宁肃然变色,抢在前面。但是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见还龄一跃而起,她的轻功相当不错,这一跃,可以越过人墙,突围而去,但是阿墨这突如其来的一记劈空掌,正正击中了她跃高的小腹,则宁眼睁睁看着她被一掌打得飞跌出去,摔在三丈以外的军帐上,然后笔直地摔了下来,“砰”的一声扑倒在地。
“还龄!”他在心中大叫一声,但嘴上却叫不出来,整个血液一下涌到了头顶,“嗡”一声让他一样感受到重击的痛苦,想也未想,他一手按在阿墨肩上,借力腾身,直扑还龄身边。
阿墨脸色一变,他抢着出掌是为了争功,则宁这一跃让他等于是没有了光彩,“则宁大人,那女子是妖女,你不能手下容情!”他情急之下,把不应该说的话脱口而出,刚刚想提气,却颓然发觉,则宁那一按,竟然传入一股暗劲,使自己的真力运转不灵!
好一个则宁!杀人而不动声色!阿墨不知道自己的武功能不能恢复,但心中此时的恨意达到顶点,却又不能发作!
则宁扑过去,扶起了还龄。
而四周的将士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则宁大人”要对这个女贼这么好?也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拿人,只好围成一圈这么看着。
好痛——好痛——
还龄捂着小腹,咬着牙;狠狠地、狠狠地瞪着扶起她的则宁,她不知道刚才那一掌是谁打的,但在这军营之中,有如此武功的人也不多。她是大辽的人,大辽的剑客,刺杀大宋皇帝天经地义,她若不是使不出劲,她一剑杀了这个衣冠禽兽——她狠狠地想,从来不考虑,她是否真正做得到!
则宁自然不能了解还龄扑倒在地之后的感受,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像抱着一触即碎的珍品,往他自己的军帐走去,他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从来不理会别人怎么想——这就是秦王府不讲规矩的则宁,可惜了解的人很少,很少。
好痛——真的好痛——
还龄昏昏沉沉地躺在则宁怀里,随着则宁一步、一步地走,她嘴边的血丝逐渐扩散,逐渐、逐渐,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则宁大人——私藏要犯是要判死罪的——”军队中不知是谁很微弱地道。
这回则宁没有听见,他去得远了。
——※※※——
他抱着她,第一眼,就看见在她颈上,有着一个深深的咬痕,没有咬破肌肤,但是留下一个紫红的印记,可能十天半个月不能消退——这是谁的习惯?谁的嗜好?
则宁一刹那脸色全白,则安!他当然清楚,这是则安的习惯,在他每一个女人身上,留一个咬痕——
则宁在这一刹那明白了很多东西——她为什么会绝望?为什么会恨他?无论则安有没有得手——她是这样单纯清白的女子——她以为是自己,所以她嚼舌,她恨他师那个假冒自己强暴还龄的人,则宁清楚——除了则安,不可能还有别人!
这就是谜底——她是为了这件事离开的!不是为了别的!他心中有一刹那好痛,这样一个容易知足的女子,你要她承担这么多痛苦,苍天,你何其残忍!她有多么爱,她就有多么恨——所以她才咬那一口!而她竟还是下不了手杀他!她真是——太纯良的本性,给她造成了多少的痛苦?而她仍不知不觉坚持着,坚持着!
“呃——救救我——我好痛——我好痛——”还龄神志混乱,在他怀里轻轻地哭,声音发不出来,她的舌头已经断去了一半,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怕,无论你变成妖怪还是变成什么其他别的东西,我都陪着你。”她没有听清楚,但是她耳边的人是这样温柔地道,“我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她仍然哀哀地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根本不知道她是被谁抱着。
——※※※——
那一阵剧痛过去,她醒来的时候,她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有一床很温暖的被子——当然,那是因为,被子的主人非常畏寒,非常容易就全身冰冷。
屋子里没有人,她发现她只是昏过去了一会儿,因为她的衣裙还在她身上,沾满血迹,让人好不舒服。
是他把她送到这里来的?还龄慢慢支起身体,她不要在这个男人的床上休息,她不做这么没有骨气的事情!他想怎么样?她已经一无所有,他还想要她什么?她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要的?她走!
她踉踉跄跄从床上爬起来,一步一摇晃,往军帐门口走去,她身上有内伤的剧痛,不过她一定要走,她现在不怕死,她怕什么?她只是不愿落在则宁手上,她宁愿死在外面!这和她当日嚼舌的心情一样,她想保住的不是什么其他的,是尊严,作为一个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的女人的尊严。
金星乱舞,她有一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好歹她是走出了军帐——
外面好像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她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感觉——有很多人在看着她。
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她自则宁大人的军帐里出来,大家守在这里就是要等着抓她!则宁大人给她找大夫去了,大家都等在外面,等着抓住这个想行刺皇上的女飞贼,正在想要怎么把她从则宁的军帐里弄出来,却不料她自己出来了。
她要出去!还龄不知道这么多人挤在外面干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好像老是瞪着她?
大家看着她摇摇晃晃出来,一直走到和人面对面,撞到了人,她还甚至很清醒地说:“对不起。”
那被她撞到的仁兄竟也呆呆,让了她过去。
“喂,你傻的啊?抓住她!皇上必定重重有赏!”旁边的人说了一句。
这一句好像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像一下触发了山崩,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发一声喊,对着还龄扑了过来。
她突然被人推倒在地,有很多人抓住她的手和脚,很多人踩在她身上,很多人拉扯她的衣服——她很快变得衣不蔽体,披头散发。
剧痛又开始了,她的内伤发作,头昏眼花,全身每根筋都在痛,而还有很多人在把她拉来拉去,喊着她听不懂的话。
救我——我好痛——我好辛苦——杀了我——或者救我——还龄匍匐在地上,慢慢地往前爬,每爬一步都无比艰苦,都有很多人在她身上吵架,甚至打架,她不知道被踩断了几根肋骨——
好不容易,她看见了救星——她看见则宁——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他显然不知道他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了这样的场面——他其实还离她很远很远——
则宁,救我,杀了我——杀了我——我好痛——太辛苦了——
她非常微弱地笑了,对着则宁,她伸出了手,救我,我会感激你的。
但是,则宁并没有过来,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走过来,也不离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群想奖赏想疯了的男人拉扯,看着她的身体和尊严一起被踏得粉碎,却始终没有救她——
“啪”的一声,她伸出的手终于失去气力,像垂死的蛇一般颓然掉落在地上,他终是没有救她!没有!
则宁——你好狠心啊——难道,连放过我这样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到?都做不到?你——喜欢看我痛苦,是吗?还龄在完全失去神志之前,她仍牢牢地盯着则宁,直到眼睛失去神采——她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
则宁身后站着一个随军的大夫,他本是要给还龄看伤的。但还龄并不是一般伤患,她是行刺皇上的刺客,皇上还没有赦免她,他如何敢救?所以,则宁要他来救,他不敢不来,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到了这里一见如此惊人的场面,就更加决定了——不救!
他怕则宁会救人,所以,在则宁一看到还龄的时候,他就一针扎进了则宁的穴道——则宁大人若要帮助凶犯逃走,他也有罪,他必须阻止则宁做出杀头的事情出来;一方面,那妖女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有祸端,事情就清静了。
所以则宁站在那里没有动——不是他不想救人,而是他看到还龄受辱的时候心神震动太大,让那不会武功的大夫钻了空子。
但这比让他代替还龄去被人践踏还要痛——如果,伸手去触碰则宁的身体的话,他的身体现在是滚烫的,而非冰冷。
听到还龄的手臂无力的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那“啪”的一声轻响,似乎盖过了几千人的狂呼,而传到他的耳边——清清楚楚!
在她的手臂掉落的同时,则宁自震心脉,他拼着一身武功不要、性命不要,他要保护还龄——他欠她的,一直是他欠她的!她怎么可以死?他还没有对她解释清楚一切,她怎么可以死?
“噗”的一声,那银针自则宁背上激射而出,一下把身后大夫的手掌射穿。则宁头也不回,扑入人群,自地上抱起早巳遗体鳞伤不堪人目的还龄,冷厉地环视了周围一眼,那一刻他没有说话,但那目光令人心里发寒。
看了那一眼,则宁清清楚楚地道,他从来没有说话说得这样清晰,这样好听。
他说的是——
“如果她死了,我要你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