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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辅想起十天前夜晚的事,于是不发出声响地爬起来。
这回顾不得整理身上的服装,也没点上灯火,蹑手蹑脚摸到绫子房间打开房门。
窗外月光隐约照射进来,忠辅朦朦胧胧地看见房内情景。房内空无一人。
一股恶臭冲鼻而来。
是动物的恶臭。
伸手触摸被褥,忠辅发现被褥湿湿的。
啪嗒!
外面又传来声响。
忠辅悄悄地来到门口,伸手抓住门闩。正想拉开门时又打消了主意。
万一就这样把门拉开,在外面沟渠内弄出水声的人很可能会察觉。
于是忠辅从后门出去。
弯着腰、轻手轻脚绕过房子,来到庭院沟渠这方。
躲在房子一角,偷偷探头。
月光照射在庭院中。
沟渠反映着月光,照见某个东西在水中晃动。
白色东西——是一丝不挂的人体,而且是女人。
女人的躯体浸泡在水深高达腰部的沟渠中,全神贯注凝视着水面。
“绫子……”忠辅目瞪口呆地低唤。
女人正是忠辅的外孙女绫子。
绫子全身一丝不挂,浸泡在高达腰部以上的水中,双眼圆睁,瞪视着水面。
月光映照在她身上。
青白月光滑动在绫子白皙湿润的肌肤上,闪闪发光。
很美的光景,却异乎寻常。
况且,绫子口中竟然咬着一尾肥大香鱼。
就在忠辅注视下,绫子发出声音,开始咯吱咯吱大吃大嚼起活生生的香鱼鱼头。
那姿态真是令人惊奇骇异。
吃完香鱼后,绫子伸舌舔去嘴唇四周的血迹。
舌头长度约是平常的两倍以上。
啪嗒!
绫子埋头潜入水中,水面溅起月光飞沫。
头部抬出水面时,绫子这一回咬着一尾鲤鱼。
冷不防,一旁传来啪啪响声。是拍手称快声。
忠辅移动视线,发现沟渠一旁站着个男人。
是个中等身材、脖子细长的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狩衣、黑色裤裙。
因此在夜色里忠辅才没察觉那男人的存在。
“精彩,精彩……”男人面带微笑望着绫子。
除了鼻子又大又尖以外,外貌并无引人注目的特征,给人平板没有表情的印象,眼睛却相当大。
那男人面无表情,嘴唇往两侧一拉,不出声响地微笑着。
“吃下……”
男人低道。绫子听了又开始狼吞虎咽起口中的鲤鱼,连鱼鳞也不刮,便活生生地从鱼头开始吃起。
忠辅看得毛骨悚然。
绫子就那样在忠辅眼前不留鱼骨地吃掉一尾鲤鱼。
绫子再度潜入水中。
啪嗒一声,头抬出水面。
口中咬着一尾香鱼。
一尾肥大的香鱼。
“绫子!”忠辅叫出声,从阴暗处现出身。
绫子望向忠辅。
刹时,绫子口中的香鱼大力跳跃了一下,掉到水中。
从鸭川引进沟渠的水流,在出口处以竹编栅门堵着。这样可以让河水流出,又可以避免沟渠中的鱼逃出去。
跳跃的香鱼越过竹编栅门,在栅门另一方细长水流中翻越。
“气人!”绫子龇牙咧嘴,气愤地吐出一口不象是人的呼声。再抬起脸来,直直望向忠辅。
“你在做什么?”
忠辅问毕,绫子立即咬牙切齿,横眉竖目地望着忠辅。
“原来是老头子出来了……”
站在沟渠边缘、身穿黑色狩衣的男人开口。
“下次再来吧……”
男人说毕,掉转身子,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中。
三
“原来如此。”晴明先开口,兴致勃勃地眯眼望着博雅,道出感想,“听起来满有趣的。”
“你别幸灾乐祸,晴明,当事者可不知如何是好呢。”
博雅正经八百地回望着面带微笑的晴明。
“再说下去呀,博雅。”
“恩。”
博雅说毕,又往前探出上半身。
“第二天早上,绫子对于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完全不记得。”
“然后呢……”
“故事从这儿才要开始的。那时侯,忠辅才发觉一件事。”
“什么事?”
“绫子的腹中好象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喔。”
“看上去似乎怀孕了,肚子也要挺出来了。”
“唔。”
“绫子母亲往昔也是这样,如果绫子也跟她母亲一般,因与男人偷期暗会而怀了孩子,忠辅肯定会很伤心。这也难怪,忠辅已经六十二岁了,也不知能照顾绫子多久。所以,忠辅暗想,如果是良缘,尽可能让绫子嫁给那男人,万一环境不允许,当个金屋藏娇的宠妾也可以……”
“唔。”
“结果啊,晴明……”
“噢。”
“对方似乎不是普通人。”
“有可能。”
“忠辅猜测那可能是妖物化身。”
“喔。”
“所以忠辅想了个点子。”
“什么点子?”
“反正问绫子大概也得不出答案,于是忠辅便想直接揭穿那男人的真面目。”
“很有意思。”
“你别幸灾乐祸!晴明!结果,忠辅决定伏击那男人,似乎每次都先到绫子房间,之后再带绫子到外面,让她吃沟渠中的鱼。”
“唔。”
“忠辅每晚都守夜不睡,打算等男人来的时候逮个正着;就算逮不着,也打算问清他目的何在。”
“恩,恩。”
“等呀等着,当晚那男人没来,第二天晚上男人也没出现。”
“不过,最后还是来了吧。”
“来了。”博雅回道。
四
忠辅一到夜晚便彻夜守侯。
每当绫子睡着后,就翻身爬起,怀中藏着一把柴刀,屏气蹑息地坐在自己被褥上等待。
然而,真的天天盼望那男人来时,却偏偏不出现。
第一晚未生事端,不知不觉中,天色逐渐转白。
第二晚、第三晚也一样安然无事。
忠辅每天只能在天边逐渐发白后,趁机睡个片刻而已。
直到第四晚快天亮时,忠辅开始怀疑那男人大概因为东窗事发,以后不会再来了。
然后,是第五天晚上。
忠辅一如前几夜,盘腿坐在自己被褥上,抱着胳膊静待来客。
四周一片黑暗。
眼前浮现出绫子最近急速膨胀起来的肚子,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黑暗中,隐约传来绫子的细微鼾声。
听了一阵子,忠辅也感到有些困了,于是昏昏沉沉打起盹来。
待外面饲养的那些鸬鹚嘁嘁喳喳吵起来,忠辅才睁开双眼,陡然清醒。
不料,黑暗中竟传来敲门声。
忠辅起身点上烛光。
“忠辅大人……”
门外有人呼唤。忠辅举着亮光开门,门外站着前几天看到的那男人。
那个身穿黑色狩衣、黑色裤裙,眉清目秀的男人。
身边跟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娃随从。
“你是……”忠辅问对方。
“大家都叫我黑川主。”男人答道。
忠辅举起亮光来照亮来客,仔细端详了男人和女娃。
男人五官长得丰神俊美,却流露着某种无以形容的卑贱气质,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野兽腥味。
将亮光朝向他时,他似乎感觉刺眼,把脸转向一边。
至于女娃,定睛细看,可以发觉女娃嘴巴很大。令人不寒而栗。
……这果然不是人。
忠辅猜测来客一定是妖物的化身。
“黑川主大人,请问有何贵事?”忠辅问。
“绫子姑娘真是美貌无双,所以我想迎娶为妻。”男人厚颜回答,吐出的气息带着鱼腥味。
男人和女娃在黑暗中步行而来,手中却没提任何灯火。
这不可能是人。
忠辅先让来客进门,自己则绕到两人身后,手探入怀中握住柴刀。
“绫子姑娘,你在吗?”
忠辅不由分说,掏出柴刀用力砍向呼唤绫子的黑川主背部,却没有砍中的感觉。
柴刀刀刃只砍到黑川主本来穿在身上的黑狩衣,那件狩衣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定睛一看,绫子的房门已经敞开,黑川主赤身裸体地站在绫子房间内。忠辅刚好可以看到黑川主背部。
黑川主臀部长着一条乌黑粗大的尾巴。
你这个东西!
忠辅想跨出脚步,双脚却不能动弹。不只是双脚。结果,忠辅握着柴刀,就那样僵立在原地。
绫子浮现满心欢喜的微笑,站了起来,似乎对忠辅僵立在一旁的事,完全视若无睹。
绫子轻盈地褪去身上的衣服,裸露出全身。
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令绫子那白皙的裸身一览无遗。
两人就紧紧搂在一起。
绫子拉着黑川主的手,诱引般地自己先横躺在被褥上。
随后大约数时辰,两人在忠辅眼前纵情做出不堪入目的丑态。
完事后,两人一丝不挂便走出门。
外面传来水声。
两人似乎在沟渠中捞鱼。
回来时,两人手中都各自握着又肥又大的鲜鲤鱼。接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手中的鲤鱼,不留任何一根鱼骨、鱼尾、鱼鳞。
“我会再来。”
黑川主说毕转身离去,这时,忠辅的身体才恢复自由。
忠辅奔到绫子身旁,绫子已呼呼睡着了。
隔天早上绫子醒来时,依然什么都不记得。
之后,男人每晚都会出现。
每当男人将要出现之前,无论忠辅再如何抵抗,还是会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猛一瞧,男人已进入家里。
男人和绫子每次都会做了不堪言状的丑态后,再一起到外面捞鱼,回来时再啃咬捕获的鲜鱼。
男人回去后,隔天绫子醒来时,仍旧不记得前一晚发生的事。
只见绫子的肚子愈来愈大……
而且每晚都重复着同样过程。
最后忠辅实在无法忍受,就到八条大路以西的郊区,找一名叫智应的方士。
智应约两年前从关东地方来到京城定居,据说擅长替人断怪除妖。
年约五十岁左右,目光炯炯,留着一把胡须,身材魁梧。
“原来如此。”
听了忠辅的描述,智应抚摩着胡子回说:“三天后的晚上,我会登门拜访。”
三天后傍晚,智应如约来到忠辅家。
由于事前商定,忠辅故意叫绫子出门办事,所以绫子不在家。
房子一隅放有倒置的竹编大笼子,智应钻进笼内躲起来。
躲入之前,智应先将香鱼烤熟、磨成粉末,洒在笼子四周。这些事前准备是智应亲自做的。
夜晚子时,黑川主果然又出现了。
一进门,黑川主便抽动鼻子。
“咦?”黑川主微歪着头,“有其它人在?”
喃喃说毕,立即目光锐利地环视四周。
他应该看到了竹笼,却视而不见地瞥过。
“原来是香鱼。”黑川主自以为是地喃喃自语。
“绫子在吗?”问毕,便习以为常地跨进绫子房间。
两人又在房内做出见不得人的行止时,智应才从竹笼内爬出来。
如往常一样,忠辅全身不能动弹,但智应不愧是方士,可以自由活动。
忠辅见智应偷偷潜入绫子房内,再见他自怀中取出一把短刀。
黑川主毫无所知,忘情地凌辱绫子。
黑尾巴不时拍打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声响。
智应手中短刀的刀尖朝下,霍地用力戳刺,贯穿了黑川主的尾巴,固定在地板上。
咆!黑川主发出野兽叫声,往上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