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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触摸其面颊和颈部,也并没有冰冷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体温。
晴明将右手掌放在智兴内供奉的脸上,随后缓慢地向着颈部、胸部以及腹部移下去。
没多久,晴明收回右掌,说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有东西?!”
惠珍忙问。
“是什么? ”
博雅也探身问道。
“究竟是妖魔附体,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情况还不太清楚。但有东西在体内,那是没有疑问的。”
“……”
“智兴内供奉还活着。”
“那……” “救他性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
“我觉得奇怪的是,泰山府君的大名为什么是从道满口中说出的。”
“您的意思是……”
“这个房间里的人,可能谁会有生命之虞。”
“这个房间里的人? 晴明啊,到底是谁? ”
“不是我,就是你。再不然,就是惠珍大人喽。”
晴明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是我的话,这条性命绝不吝惜。进入三井寺已二十余年,一直修行至今,成果仍然不如人意。这样的无用之身,若能为内供奉大人一死,实在是求之不得。”
惠珍答道。
“既然有此心志,那么能否请你准备好笔墨纸砚,拿到这边来呢? ”
晴明说完,惠珍立刻把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骗过我们要祭祀的大神泰山府君啦。”
晴明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弄不好的话,我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险。不过,在事情办妥之前,就让泰山府君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
“请稍等一下。”
晴明用笔蘸足磨好的墨,拿纸在手,迅速地在上面写了起来。
“晴明,你在写什么? ”
“祭文。”
“祭文? ”
“是啊,用唐文写的祭祀泰山府君的祭文。”
写完之后。晴明将那张纸递给惠珍,说道:“能否请你亲笔在这里签个名字? ”
惠珍接过晴明递过来的笔,在祭文的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请把它放进怀里,在外廊内支起围屏,坐在里面念经。”
“念什么经呢? ”
“《法华经》也行,《心经》也行,念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我没说停,你就要一直继续念下去。不然的话,你我的性命都会十分危险。
“
“明白。”
惠珍的身影消失了,不久,便响起了惠珍诵经的声音。
“晴明,你这是在做什么? ”
“那祭文的意思是,惠珍自己情愿代替智兴内供奉,把生命奉献给泰山府君…
…“
“那,惠珍大人他……”
“没关系,只要他一直在诵经,就不会有问题。趁这段时间,只要我们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好就行了。”
“怎么解决? ”
“就这样啊……”
晴明将剩下来的纸拿在左手,再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
用这把小刀,开始裁切那张纸。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
“你只管看着就是啦,博雅。”
晴明用那把小刀灵巧地裁出两个东西。
一个是小小的纸人,身披盔甲,腰佩长刀,手持弓箭,好像是全副武装的武士。
另一个则是豆粒大小的狗。
“把这个呀……”
晴明伸出左手,用手指掀开智兴内供奉的嘴唇,再撬开牙齿,把小纸人塞入智兴的口中。
接着,晴明拿起那只豆粒大小的纸狗。
用左手掀开智兴身上衣服的下摆,把右手中的纸狗伸进那下摆之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 ”
“把这只狗,塞入智兴大人尊贵的后庭中呀。”
这作业似乎迅速便告结束,晴明的右手从智兴的衣服下摆抽回时,手中捏着的纸狗已经不见了。
晴明口中开始小声地念起咒语。
于是——智兴内供奉的下腹部猛地抽动了一下。
“看! 晴明,腹部动了。”
晴明没有回答,继续念着咒语。
于是——智兴腹部又猛地抽动了一下。
“又、又动啦! ”
博雅提高了音量。
抽搐。
又抽搐。
智兴内供奉体内有东西蠕动起来,接着,这蠕动渐渐向上半身移去。
“这是怎么回事? ”
“那只狗正在驱赶智兴内供奉体内的东西。”
晴明回答博雅后,又继续念起咒语来。
不久,智兴喉头一带的肌肉仿佛有东西在从内向外挤压。
一凸,又一凸。向外鼓动起来,就像一只小小的猛兽在暴跳、奔突。
智兴双唇之间不时突然伸出獠牙,又缩回去。
而且,他的额头上好像要长出角似的,一会儿高高隆起,一会儿又变得平坦。
那里的皮肤已经撑裂,渗出了鲜血。
“啊呀! 晴明,内供奉大人被妖魔……”
“别管它,博雅。暂且就这样由着它吧。”
果然如晴明所言,獠牙也罢,额角也罢,喉咙中的暴跳、奔突也罢,都渐渐平息下来。
终于,一切重归平静。
“好像结束了。”
晴明用左手掀开智兴的双唇,撬开他的牙齿,在智兴的嘴前张开右手掌。
于是,从智兴内供奉的口中,走出了牵着狗的武士。
“晴明! ”
那位武士连同狗,一起走到晴明的右手掌上。
仔细看去,那武士双手抱着一个雀卵大小的白色的圆球。
“结束了。”
晴明话音刚一落地,武士和狗立即变回原先的小纸人和纸狗模样,晴明的右掌上只剩下两张纸片和一个白色的蛋。
“这是什么,晴明? ”
“就是智兴大人体内的东西。”
“在他体内? ”
“不妨称之为虫,也不妨称之为病,总而言之,可以说是寄居在智兴内供奉体内的邪恶之气吧。”
“它又为什么是蛋形呢? ”
“是我让它变成这样的,目的是让它暂时动弹不得。”
“让它动弹不得? ”
“正是。如果它动起来,附到你身上的话,博雅,这下就该轮到你变成智兴内供奉这副模样喽。”
“那么,智兴大人呢? ”
“已经平安无事了。这不是已经开始呼吸了吗? ‘,听晴明这么一说,博雅转眼看去,果然,尽管还非常微弱,智兴内供奉的胸脯正在缓缓地上下起伏。
“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晴明转向博雅说:“已经差不多了。博雅,你去把惠珍大人请来吧。”
五
虽然智兴内供奉的脸颊依然憔悴不堪,但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就在刚才,他多次吸吮浸满水的布巾,喝下了不少水。
此刻,智兴内供奉闭着眼睛,发出静静的鼾声。
他的枕边,坐着晴明、博雅,还有惠珍。
“接下来……”
晴明向惠珍说道:“有许多事情,不得不请你向我讲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听了晴明的话,惠珍似乎下定决心,仰起脸来,点点头低声应道:“是。”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事,被道摩法师抓住了把柄? ”
对晴明的问话惊诧不已的,不是惠珍,反倒是博雅。
“喂! 晴明,你怎么突然问起这种话来? ”
“芦屋道满,说来就好比是寄生在人心里的蛆虫。是人的心主动去招惹这个家伙来的。而且,他去吞噬别人的心。仅仅是为了排遣无聊……”
“……” “但是,即便是道满,如果不是你们自己有所贪图,他对你们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们究竟要那家伙为你们做什么? ”
被晴明这么一问,惠珍低下了头。
“犯……犯色戒……”
惠珍声音沙哑着小声答道。
犯色戒——就是说,身为僧侣而触犯戒律,与女性发生肉体关系。
“你们……不如说是智兴内供奉吧,他到底怎样犯了色戒? ” “是尸、尸体。智兴大师用女、女尸犯了色戒。”
惠珍声音期期艾艾,说不下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晴明追问道。
惠珍嘶哑着声音,开始低低地述说起来。
“从做童男时起,我便受到智兴大师的宠爱……”
六
童男,就是寺院举行法事以及祭礼的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参加仪式的童子。
一般是七至十二岁左右的儿童,有时他们还兼任神灵降临时的媒介,称做乩童。
有时,由于戒律禁止僧侣与女色有染,于是,童男便成为僧侣发泄的对象。
惠珍其实是亲口坦白,自己还是一名童男时,就已经成为智兴的禁脔。
惠珍长大成人,正式当上僧侣之后,两人的关系依旧持续着。
“这样下去的话,难道我竟要连女子肌肤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去…
…“
惠珍说,大约从三年前开始,智兴偶尔表露出这样的心思。
今年,智兴已经六十二岁。
身体已经衰老,体力也逐渐减弱。
“死去之前,哪怕就一次也行,真想体验一下女人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滋味。”
然而,戒律规定不得触犯色戒。
这时,道摩法师出现了。
一天夜里,惠珍正要从智兴身边离去的时候,智兴内供奉夹杂着叹息,再次喃喃感叹类似的话。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钻了进来:“人生如梦,为欢几何? 既然这么想做,却又为什么不真做呢? ”
朝外看去,只见夜晚的庭院中,道摩法师沐浴着月光站立在那里。
“侍奉佛主也罢,侍奉鬼神也罢,同样是为人一世,连女人肌肤的滋味都不曾尝过,这样的一生该是何等索然无味啊。”
道摩法师得意地微笑着说:“喂,能不能给我弄碗泡饭吃吃啊。吃完以后作为谢礼。我会告诉你一件好事。”
好奇怪的男人。
双足赤裸。
浑身肮脏,身上穿的是下人们穿的破烂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裤。
他究竟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然而,他却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人的磁力。
惠珍不由自主地准备好一碗泡饭,端了过去。
道摩法师就那么在庭院里站着,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泡饭吃光了。
“就叫我道摩法师吧。”
说着,他把饭碗放在外廊内。
这个人既没有剃发,也没有穿法衣,真不知算是哪门子的法师。
“法师大人,刚才所说的好事究竟是……”
惠珍仿佛鬼迷心窍似的,问道。
“想知道吗? ”
“是。”
“既不犯色戒,又可以跟女人干那好事哟。”
道摩法师得意扬扬地说道。
“那怎么可能? ” “今天中午,后山埋葬了一个女人。刚刚死的,才二‘十四岁哟。你听好:死了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只不过是一件拥有女人肌肤的东西罢了。最难得的是守口如瓶。
现在还没有生蛆生虫。不过,要是错过今晚,那就不会再有机会啦。我说要告诉你的好事,就是这个了。“
说完这些话,他丢下一声:“我走了。”
道摩法师转过身去,便无影无踪了。
“真是的! 说些什么鬼话……”
惠珍说着,转身回头看去。
一瞬间,惠珍将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只见智兴两眼发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站在那里的智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