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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的大意如此。
博雅也懂得这首和歌的意思,但虽然懂得意思却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指着这首和歌。
这是一首作者佚名的和歌。
“那女人没有嘴巴一事,应该与和歌中的栀子花有关……”博雅说道,却也只猜得出这点而已,其它完全猜不出来。
“怎样,你猜的出来吗?晴明。”
“我只是联想起一、二个暗示而已。”
“是吗?”
“总之,我们到妙安寺去看看好了。”
“喔!什么时候去?”
“今晚就去吧。”
“今天晚上?”
“恩。”晴明点头。
“走吧。”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四、
夜凉如水。
晴明和博雅躲在庭院草丛中,边赏月边等待着。
就快半夜了,正是女人将要出现的时刻。
一轮满月高挂在夜空里。往西移动了大半的满月,发出青色月光,映照整个庭院。
两人躲在草丛中,正对着僧房走廊,月光也照在走廊上。
“时候快到了吧。”博雅开口。
“恩。”晴明只是低低的回应了一声,悠然环顾着四周潋滟的庭院光景。
凉风习习,吹得庭院树木沙沙做响。风中饱含着湿气。
“嘿!”晴明在风中伸直鼻闻了闻,叫出声来。
“怎么了?”博雅反问。
“这风——”晴明喃喃自语。
“风怎么了?”
“快进入梅雨期了。”晴明轻声回答。
这时,一直注视着僧房的博雅,突然全身紧张了起来。
“门开了!”博雅通知晴明。
“唔!”晴明点头。
僧房的门打开了,寿水自门内走出。
“女人出现了。”晴明说。
果然,走廊上出现了一团蜷曲的黑影。
正如晴明所说,黑影的确是个女人,而且是博雅描述过的,一丝不挂、只披件绫罗单衣的女人。
寿水和女人相对无言。
“走吧!”晴明悄声道,从草丛中现身,步向走廊。博雅跟在晴明身后。
穿过庭院来到走廊旁,晴明顿住脚步。
女人觉察晴明的出现,抬起脸来。果然还是用袖口遮住脸孔。黑色眸子直直凝视晴明。
那是双似乎会把人吸进去的眸子。
晴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递到女人面前。月光下,只看到纸片上写着一个字。
女人将视线移到纸片上,双眸中浮现惊喜的神色,继而挪开遮在脸上的袖子。脸上没有嘴巴。
女人望着晴明,深深的点了个头。
“你想要求什么?”
女人恬静的将脸转到后方。之后,便消失了。
“消失了!晴明。”博雅兴奋不已地说。
“我知道。”晴明回应。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让女人看的纸片是什么?”博雅探头望向晴明还握在手上的纸片。
纸片撒谎能够写着:“如”。单单一个“如”字而已。
“她消失了。”寿水开口。
晴明向寿水唤了一声,接着指向刚刚女人转脸过去的方向,问道:“那儿是?”
“那里是我平常抄经的房间。”寿水回答。
五、
第二天早上,晴明、博雅、寿水三人聚集在抄经的房里。房间正面置着一张书桌,其上搁着一册《般若经》……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我可以看看吗?”晴明问寿水。
“当然可以。”寿水点头。
晴明拿起经文,一页一页迅速地翻阅,而后,手和视线停在其中一页上。
“原来是这个——。”晴明道。
“什么?”博雅隔着晴明的肩膀,探头看着经文。
经文里面有很多字,其中有个字被大块污渍给弄脏了。
“这就是女人的原形吧。”晴明自言自语。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接下来的文字是:
受想行识亦复女是
文中有个“女”字,这“女”字的右边,被墨汁给脏污了。原文应为“亦复如是”才正确。
“为什么这就是那女人的原形?”寿水不解。
“正是这个,《般若经》里的一个字化为妖物跑出来了。”晴明解释。
“这是你弄脏的吗?”晴明再问寿水,指着“女”字旁的污点。
“是的。我在抄经时,不小心滴了一滴墨而弄脏的。”
“那就好办了。请你准备毛笔、墨汁、纸和糨糊好吗?”晴明吩咐。
寿水马上去准备了东西出来。
晴明裁下一小张纸片,用糨糊黏在“女”字旁的墨渍上,再拿起毛笔沾满墨汁,在刚黏上去的纸片上写下“口”。
这样一来,“女”就变成了“如”。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晴明。”博雅啪地拍了一下手掌,“难怪那女人没有嘴巴。”
博雅佩服万分地望着晴明。
“如此一来,以后那女人便不会再出现了。”晴明回道。
“你说过任何东西都有灵的存在,果然没错。”博雅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
晴明转过头,在博雅的肚子上顶了一肘:“怎样?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
“梅雨开始下了”。晴明道。
博雅往外一看,只见比针还细、比丝绸还柔软的毛毛雨,降落在绿意盎然的庭院,无声无息地打湿了草丛。
之后,女人再也没出现过了。
阴阳师之黑川主 原作:梦枕貘 翻译:茂吕美耶(全)
黑川主
一
这晚,夜色美得连灵魂也清澈透底。
虫子叫个不停。
邯郸、铃虫、蚂蚱。
这些昆虫在草丛中一直叫个不停。
高悬在空中的上弦月,已经往西移动了大半。
这时,月亮应该正在岚山上方。
几朵银色浮云漂游在月亮四周。浮云在夜空上随风往东流荡,使月亮看起来好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西移动。
空中有无数星斗。
庭院草丛沾满夜露,在黑暗中点点发光。宛如天上的星辰栖宿在每一滴露水中。
庭院中,有夜空。
“今晚实在很美,晴明……”说这句话的是博雅。
源博雅朝臣,身份是武士。
长得一副耿直模样,但不时露出无以形容又讨人喜欢的娇憨情态。说是娇憨,其实不是女人那种婀娜多姿的娇憨。这男人连娇憨情态都显得粗犷刚硬。他说“今晚很美”,也是出自内心平铺直叙的话。
“今晚很美”这句话,不是奉承,也非故作雍容文雅,而是内心真是如此想,才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连听者也能感受到他那直肚直肠的性格。
这类说法,就跟如果眼前有只狗,他会直接用“这儿有只狗”来表达的说法类似。
晴明听博雅这么说,只回应一声:“哦。”说完抬头仰望月亮。
似乎认真听着博雅说话,又似乎完全不在意。
这男人全身裹着一层不可思议的氛围。
名为安倍晴明,是位阴阳师。
肤色白皙,鼻梁挺直。黑色眼睛带点茶褐色。
身上随意披件白色狩衣,背倚着走廊柱子。右手握着刚刚喝光的空酒杯,臂肘搁在支起的右膝上。
他面前盘腿而坐的正是博雅。
两人间摆着还剩半瓶酒的酒瓶和一盘洒上盐巴烤熟的香鱼。
餐盘旁另有一灯烛盘,火焰在盘上摇摇晃晃。
这天傍晚,博雅来到位于土御门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如往常一般,不带任何随从。
“晴明在吗?”博雅右手提着盛水的水桶,呼唤着穿过敞开的大门。
盘子上的香鱼,正是先前在水桶中游来游去的香鱼。
博雅特地亲自提这桶香鱼来给晴明。
在朝廷当官的武士,不带随从且亲自提着装香鱼的水桶走在路上,是极为罕见的事,但博雅似乎生性不拘小节,一点也不在意。
难得今天晴明亲自出来迎接博雅。
“你真的是晴明吗……”博雅问出来迎客的晴明。
“是啊。”
晴明回道,但博雅仍半信半疑地望着晴明。
因为博雅每次到晴明宅邸时,最先出来迎客的总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精灵或老鼠。
“这香鱼真不错。”晴明俯身探看博雅提来的水桶。
水桶中的香鱼很肥,偶尔现出钝刀般颜色的鱼肚,一闪一闪地在水桶中游动。
香鱼共六尾,正是眼前盘子上烤熟的香鱼。
晴明和博雅各布吃掉两尾香鱼后,只剩两尾。
博雅说完“今晚很美”后,视线移到香鱼上。
“想想,实在很不可思议,晴明……”博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向晴明说。
“什么事不可思议?”晴明回问。
“你这栋房子。”
“这栋房子什么地方不可思议?”
“看不出有其它人在这儿。”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不出有其它人在这儿,香鱼却烤熟了。”博雅回道。
博雅会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有他的理由。
刚才博雅进来后,晴明先带他来到这走廊,说:“我去找人料理一下香鱼……”
然后便提着香鱼水桶消失在里屋。
过了一会儿,晴明出来时,手上没有水桶,而是端着盛有酒瓶和两只酒杯的托盘。
“香鱼呢?”博雅问。
“已经叫人烤了。”晴明只是稳静地回答。
两人闲情逸致对饮了片刻,晴明又说“应该烤好了。”
说毕,晴明起身再度消失于里屋。当他从里屋出来时,手上正端着盛有烤熟香鱼的盘子。
正是因为有这种事,博雅才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晴明到底消失在宽敞宅邸内哪个房间,博雅不得而知。此外,也没有任何烤香鱼的迹象。
别说烤香鱼,宅邸内除了晴明以外,根本没有其它人的动静。
每次来访,博雅偶尔会遇到其它人,但人数都不一样。有时很多人,有时只有一人,也有空无一人的时候。这么宽敞的宅邸,当然不可能只有晴明一人独居,但宅邸内到底有多少人在,博雅完全推测不出来。
或许宅邸内根本没有其它真正的人,晴明只有在必要时,才会使唤式神;也许真的有其它一、二个人在,不过博雅老是分辨不出来。
即便问晴明,晴明也总是笑笑而已,从来没给过博雅答案。
因而博雅才会假借香鱼之事,再度问及这栋宅邸的内情。
“香鱼不是人烤的,是火烤的。”晴明回答。
“什么意思?”
“不一定要真正的人在一旁看守。”
“你让式神烤的?”
“你说呢?”
“晴明,老实回答。”
“我刚刚说不一定要真正的人在一旁看守,意思是,也可以由真正的人在一旁看守呀。”
“到底是人还是式神?”
“人或式神都无所谓啊。”
“我想知道。”博雅坚持。
晴明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首次正视博雅。嘴角含着微笑。双唇红得宛如微微涂上一层唇膏。
“那再来谈咒好了。”晴明说。
“又要谈咒?”
“恩。”
“我已经开始头痛了。”
晴明望着博雅,微笑起来。
过去博雅曾听晴明说,这世上最短的咒是名,连随处可见的石头也是咒的一种。类似的话题,博雅已经听过多次了。
每次旧话重提,总是令博雅愈听愈糊涂。
当晴明讲解咒的那瞬间,博雅会感觉好象听懂了,可是一旦晴明说完,问起有何感想时,他又会如堕五里雾中。
“使唤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