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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只怕会带来抄家灭门的灾祸。可是这龙珠是稀世珍宝,我也曾经听过一个传说,说这四颗龙珠与大清龙脉息息相关,倘若是真的,我绝不能将龙珠随意丢弃,更不能让龙珠落入奸邪之人手里,思考再三,便想藏到护国寺来。”
“你原先想藏的地方并不隐密,很容易被打扫的僧人发现。”贝蒙说。
“我原本的想法是被发现也无所谓,因为护国寺归理藩院所管,龙珠最后一定会被送回皇上手中。”衍格抬起眸直视著他,叹了口气。“偏偏没挑上良辰吉时,很倒楣地碰到了你。”
“倒楣的人该是我吧。”贝蒙闷哼一声。“现在,我是唯一一个知道龙珠是你偷走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这四颗龙珠,我要你替我藏两颗。”衍格清清楚楚地说。
“什么”贝蒙扬高了声音。“为什么要我这么做?干脆就让僧人拾到龙珠,然后送回皇上身边不就大功告成了吗?总之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我要是心肠险恶,早把你扭送到方丈面前了。”
衍格缓缓摇头。
“龙珠若从护国寺里找到,皇上肯定会命理藩院盘查寺里的每一个人,而你是唯一知情的人,要是受不了审讯盘查,难保不会矢口把我咬出来。为了我阿玛,为了显亲王府的名声,为了我家族百余条人命,除了拖你下水,我没有别的办法。”他抱歉地淡笑。
“所以,你把两颗龙珠交给我藏,就算我也有份了?如果我把你咬出来,你也不会放过我,说不定还会诬赖我,说龙珠是我偷的,对吗?”贝蒙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真不敢相信你年纪轻轻,心思竟如此深沉缜密。”他只差没有送他“太冷酷”三个字。
“多谢夸奖。”衍格淡漠地扬起唇角。
“我今天真不该多管闲事。”他懊恼地长叹。
“你的确是多事了。”衍格把龙珠分别放在锦缎匣和玉匣中。“让你选吧,你要缎匣里的两颗还是玉匣里的两颗?”
“有什么差别吗?都是灾祸!”他闷哼,随手将玉匣取了过来。
“这龙珠关系著大清龙脉,你要妥善收藏,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也千万不可被搜查出来。”衍格正色地警告。
“我会被你害死,你简直是灾星!”贝蒙抱著头喃喃低咒。
“等避过了风头,我会向你要回龙珠的,放心吧。”把龙珠分一半出去,他可是万分不舍,心如刀割呢!
“你最好让我早点放心,也最好快想办法把龙珠送进皇宫去,可别弄到最后,不只把你显亲王府百余口人命赔进去,连我家族几十条人命也得跟著陪葬了。”换贝蒙对他警告。
“我知道该怎么做。”衍格仰头望了望天色,随即将锦缎匣锁紧,严实地塞在怀中。“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你快藏好龙珠,千万不许把龙珠弄丢了,要是龙珠出了什么意外,我绝不会放过你。”
贝蒙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你还是自己当心点吧。”
“我会再来找你。”衍格拉起黑布蒙上脸,转身跃下屋脊,飞快地消失在暗黑的夹巷中。
龙珠让不相干的两个人碰到了一起,也改变了这两人的命运。
天蒙蒙地亮了,护国寺传来浑厚悠远的钟声。
晨雾如薄烟般缓缓地弥漫开来,如同他们的前景——混沌,看不清。
第一章
清乾隆二年
十岁的于从月站在父亲的书房中,父亲正在写字,悬腕运肘,屏气凝神,神情忘我。
书房很静,静得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夕阳蹑手蹑脚地透过窗,悄悄移到她脚边的青石地上。
虽然站到膝盖发酸了,于从月还是动也不动地站著,不敢出声打扰父亲,橙黄的阳光照在父亲的脸上,她看得有些出神。
常听紫鹦和一些婢女们私底下说,父亲是少见的美男子,平时父亲太忙,她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像现在这样肆无奇Qisuu。сom书忌惮地盯著父亲看,此时仔细地瞧著,才发现紫鹦她们说的不错,父亲肤似白玉,眉目如画,一身书卷气,确实十分俊俏,比起美貌的妻妾们丝毫不逊色。
她愣愣地瞧著父亲凝神书写的姿态,往常他很少有时间单独见子女,而她通常都是和兄弟姊妹们一起听训时,才有机会接近父亲,但是今日父亲却突然单独将她唤到书房来,想必有非比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愣愣地想著,最近这些日子,自己是不是曾做过什么会让父亲责备的错事?
书房中散发著纸和墨的香气,这是于从月最喜欢的味道,当父亲进宫办差时,她偶尔会溜进书房找父亲的书读,《太平广记》、《梦溪笔谈》、《金陵琐事》这类书籍是她最感兴趣的。
她抬眸怔望著书橱上珍贵的古籍,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淡淡的墨香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从月,今天念了什么书?”于敏中收束最后一笔,终于抬眼看向她。
于从月微微一怔,连忙收回心神。
“爹,女儿读了……《诗经》。”她撒了谎,不敢让父亲知道她读的其实是《梦溪笔谈》,因为父亲总要她读四书五经这类正经书,而不是《梦溪笔谈》这类闲书。
“很好。”于敏中满意地笑笑。“《诗经》读到哪一篇了?”
“〈郑风……狡童〉……”她有些吞吞吐吐,这其实已经是她几日前的功课,生怕答错了。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于敏中点点头。“接下来呢?”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她庆幸几日前背的还没有忘记。
“好,很好。”于敏中欣然笑了。在五名子女中,唯独长女从月的天赋聪颖与过人的记忆力最受他喜爱。“可惜你是个女儿家,从云若是有你的一半聪慧便好了。”
从云是从月的弟弟,才过八岁生日,任性贪玩,并不爱读书。
“爹,从云还小,难免贪玩,最近已能定下心来读书了,我背《诗经》时,也让他跟著一起背,他背得也熟,改日爹可以考考他。”于从月低声为弟弟说话。
“好,能督促弟弟读书,很好。”于敏中微笑点头。“从月,《诗经》要读,《礼记》和《春秋》也都要读熟了。”
“是。”她听话地答允,虽然心底不一定顺从父亲的安排。
“你是我于敏中的女儿,虽不用你报考功名光耀门楣,但是将来若想婚配贵胄亲王,就得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更要样样专精,那才不会丢了你爹的脸,你明白吗?”
“明白。”不管懂不懂,她都乖乖地点头。
“从月,将来你很有机会嫁进显亲王府,可千万别让爹失望了。”
“嫁进显亲王府?”于从月怔怔地看著父亲。
“是,和硕显亲王府,八大贵族之一。”于敏中眼中闪出了锐利的光芒,神情也渐渐亢奋起来。“昨日爹在宫中与显亲王丹臻相谈甚欢,无意间聊到了儿女之事,爹说到了你的聪慧伶俐胜过儿子十倍有余,显亲王听了便问了许多你的事,又说到他的次子衍格今年刚满十五岁,说不定可以让你们两人配成一对,爹已经口头上应允了,等过了几年,你们两人都长大了,再择日给你们完婚。”于敏中对这桩婚事相当满意,不只是因为显亲王府尊贵显赫的家世,更是因为与亲王贵胄结亲,还能稳固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在朝廷共事,多一个朋友绝对比多一个敌人好。
“所以,我将来要住进显亲王府吗?”于从月睁著大眼,不解地望著父亲。她年纪还小,对婚姻大事仍懵懂难明,只知道凡女子长大成人之后都得离开家,住进另一个男人的家里。
“是呀,显亲王府可比咱们家大多了,也气派多了,现在你只有紫鹦一个人侍著,将来在显亲王府最少也有四仆四婢服侍著你呢!”于敏中轻轻握住她的手,牵著她来到椅子上坐下。
“但是我喜欢这个家,喜欢我自己的房间,喜欢紫鹦一个人服侍我就好。”她咬著唇低语。
“你喜欢紫鹦,就让她一起陪嫁过去。将来,你在显亲王府也会有自己的房间。”于敏中笑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笑著摇摇头。“噢,不对,你将来得跟你的夫君住一个房间。”
“我的夫君?”她微微抬眉。“那个人就是衍格吗?”
“对,你未来的夫君就叫衍格,他是丹臻王爷的第二子,算算年纪,他比你正好大五岁。”
“爹见过衍格吗?”她按捺不住心中那份童稚的好奇。
“没有。”
“他会不会是斜眼、朝天鼻、歪嘴的?”她偏著头问。
于敏中一怔,笑出声来。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衍格是否斜眼、朝天鼻、歪嘴,因为能和显亲王府结亲的目的和重要性远大于一切。
“如果是,你怎么办呢?”他倒是想听听爱女的想法。
“如果是呀,那可真难办了。”小脑袋认真地忧虑起来。
“万一衍格真的是斜眼、朝天鼻、歪嘴,说不定还跛足,你会不会不肯嫁给他?”他试探。
“爹决定的事,女儿还能选择不要吗?”她年纪虽小,却也明白身为子女只能遵从父命的道理,哪里有自己作主的权利。
“你能明白最好。”于敏中正色地说。“这件亲事爹已经和显亲王说定了,不能反悔。”
于从月耸了耸肩。
“好吧,不管嫁给谁,只要他不是笨蛋就好,反正也没有多大差别。”对她来说,一样都是陌生的名字、陌生的人。
“这么想是对的。”于敏中很满意女儿的答覆,他轻拍女儿的肩赞许。“那样的皇亲贵族,岂有不善教育之理?何况显亲王府的阿哥师傅都是康熙年进士,学问渊博,爹相信那样的师傅教出来的衍格不会是笨蛋。”
于从月低首沉思著。倘若衍格长得丑怪一些,只要他的聪明才智能够胜过她,容貌的美丑她倒是可以不在意,怕的是遇上了庸俗的蠢才,那么即便貌如潘安,她也难以忍受。
“爹,师傅就算再厉害,倘若遇上资质驽钝的徒弟,那也无用武之地呀!”
“从月!”于敏中的眉头皱了起来。
“爹……”见父亲沉下脸,于从月不安地绞著十指。“万一衍格真是个笨蛋,女儿……可以不要嫁吗?”
于敏中面容肃然地看著年仅十岁的女儿。
“相信爹,衍格一定不会是笨蛋。”
于从月将信将疑、似懂非懂,不明白没有见过衍格的父亲,为何如此肯定他不会是笨蛋?父亲没有直接答应她,意思就是不管衍格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一定非嫁不可吗?
她的心凉掉半截,她真的很在乎也很担心,那个将来会分掉她一半房间的人,究竟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巷弄深处走出两名少女,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小的步伐沉稳地在前面走著,大的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
“小姐,我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年纪稍长的少女,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不安,那一身繁复华丽的衣饰似乎令她非常不自在。
“没有什么不妥的,别那么多话了。”个子娇小的小姑娘头也不回地朝前走,虽然身穿灰布粗袍,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超出年龄的淡定和成熟。
大少女的慌乱与小姑娘的冷静形成强烈的对比。
从外表的衣饰上看起来,大的是主,小的是仆,但是两个人一开口说话,轻易就听出了异样。这个小姑娘正是于从月,而在她身后的大少女则是她的贴身丫鬟紫鹦。
自从于敏中在书房对于从月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婚姻和爱情,才十岁的她其实根本还不懂,但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