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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的眼睛倏然睁大。85—58=07哇塞,这是什么算法?他也太粗心了吧。
“5500减500等于07”
“8除以8等于1,答对了耶!”晗和姑姑几乎在同一时间嚷起来。
整张试卷粗粗一扫,才发现竟然每道算式后面的答案不是1,就是0。
之所以能及格,似乎是不用计算的常识性填空题和背后文字题做得还比较有样子——虽然答案没什么对的机会,算式倒还列得蛮可以。
“旸旸,最近老师上课,你在不在听的?”他看起来是完全不会算嘛。
“听的。”余旸点头。
“听得懂吗?”那就是听不懂了。
不料余旸还是点头:“听得懂。”
“那怎么会做不出来呢?”真不理解。
“单做加减乘除我都会的,混在一起就做不出来了。而且有些数字很大,我觉得很怕……”
“可怕?”异口同声,“有什么好怕的?”这些数字又不是家里欠的钱,再大又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做算术都是在心里头想着有一群羊,少了几只是多少,多了几只是多少。我来不及数出5500只羊里少了500只还剩多少,老师就说交卷了。
“想起当时情景,余旸颇有些扼腕。
一家人相顾无言。还没听说有人是这样算算术的。
这孩子,老师说平时上课挺认真的,回家看书也勤快,怎么成绩就越考越差呢?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好像也只能从天赋方面来找答案了。或许是他没有办法一下接受太多的知识,头脑太过于简单——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点笨。
难怪都乐呵呵什么都不愁,原来是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办法装太多的东西。
“唉,你这样以后怎么办呢?”姑姑开始发愁了。
“我有姑姑和哥哥姐姐啊。”他笑。
有弟如此,晗和景除了认命,无话可说。
“旸旸,今天老师讲了什么?”饭桌上,余俪像往常一样问起了侄儿的在校情况。
余旸偏头想了想,说道:“林老师今天把我叫到外面,说她家住在X新村15幢3单元301,说有空让你们家长去玩。”真奇怪,老师家又不是儿童公园
,有什么好玩的?
余俪夫妇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恐怕是借口传音,暗承他们去“孝敬”一番吧。
这种事当然不便跟旸旸说,因此他们只装作不经意地点个头:“好,我们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传达已毕,余旸开始兴高采烈地播报今日要闻:“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
深夜,孩子们都睡着了。余俪夫妇并排躺在床上,难以成眠。
“阿详,你说旸旸老师那里送点什么好呢?”
“有什么好送?我们自己都过得那么勉强了,还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家看得上眼的?”
“我知道啊。但是如果不表示一下的话,万一他们班主任生上了气,只要随便为难一下旸旸,他一个小孩子就有得受了。
如果大多数小孩都没动静就算了,但是既然老师特地把旸旸叫出去,恐怕就只剩他们家还没有“登门拜访”过了,这样一来,旸旸在学校里会很吃亏
的。
“现在的老师真是让人生气!”早就知道总有些老师的师德不好,苦就苦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好在晗和景他们的老师还没有类似的要求,否则的话就更
加麻烦了。
“是啊,你不知道,我单位里有个同事外头出差一趟回来,就要给他儿子的班主任买礼物,一年到头不知道要送多少钱过去。”
“要是旸旸的成绩能更好点,恐怕就不需要这样了吧。”现在学校里的生态一般是这样:成绩好的学生吃定老师,老师再吃定成绩差的学生。只要成
绩好,老师是说什么也不会去得罪学生一下,反观对像旸旸这样读书不好的孩子,那可是要多苛刻有多苛刻。
余俪沉默了很久:“阿详,你怪不怪我?”
姑丈一听十分奇怪:“我怪你什么?旸旸学习不好又不是你的错。”
“我不是说这个。我没能给你生个一男半女,反而又带了旸旸他们四个孩子来让你操心,你嘴里不说,我、我就怕你心里其实怨我……”
“这有什么好怨的呢?”姑丈笑着把妻子搂到怀里,“别说旸旸是你的侄儿侄女,就算跟我们家无亲无故,也不好让他们没了爹娘之后就流落街头。索
性不知道不看见就算了,已经看见了,如果不去帮一把,怎么对得起良心呢?“
“但是他们真的让你过得很辛苦。以前我们两个人,工资少是少点,也能随便应付着过了,但现在一下子多了四张嘴,你除了班还要去朋友厂子里
干活,一两年下来人都瘦了一大圈……我、我真的……“余俪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姑丈伸出手指抹去她的泪水:“你还不是一样?你帮人织毛衣糊纸盒赚钱,也很累啊。怎么只说我一个人辛苦呢?”
“我没办法丢下他们不管,他们本就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说的什么话啊?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而且现在我们尽我们的责任,以后就可以用这个要挟他们对我们负责,我看这几个孩子本性都很好,现在
我们辛苦一点,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以后老来就不愁没有儿女送终了,而且别人只有一两个,我们有这么多,那还算是赚到了呢。你说我这个算盘打
得怎么样?“
余俪破涕为笑:“也只有你会打这么傻的算盘,他们长大了以后如果死不认账,你就亏得要当裤子咯。”
姑丈深深地凝视妻子:“有你这样好的姑姑,我可是对他们放心得很。”
笑闹了一会儿,两人又重新开始合计余旸班主任那边的问题。
纤瘦的人影轻轻走开。
“报告!”余旸站在几人合用的办公室门口。
“进来。”林老师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改作业,“有什么事吗?”
“老师,姐姐说,你要把家长喊去自己家里玩,就是为了要他们送礼给你,是不是这样?”好奇宝宝的问题问得既清楚又响亮,让别的老师不侧目都
难。
“啊?”林老师的红笔一下掉到地上,然后哆哆嗦嗦地捡起,中间还听到同事某的嗤笑声,“呃,老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是说老师要向我们家要钱要东西,不然的话就要在学校里对我不好!”余旸抬起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眸,“但是老师我不明白,明明我已经交过学费
了,为什么还要再交钱交东西给你?“
林老师偷看了眼佯装认真工作的同事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余旸同学,我看我们到外面单独谈一下这个问题,怎么样?”
余旸爱莫能助地看她一眼:“姐姐说这件事一定要在老师的办公室或者校长室里讲清楚。”
林老师在心里骂了余旸的姐姐一百二十遍,然后以从未有过的亲切对学生说道:“那个……那个……其实是你理解错了,老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说,如果你的家长有关于你学习上什么问题,尽管到老师家里来坐坐谈谈。“
余旸还是不懂:“但是为什么要到老师家里呢?学校里不能谈吗?”
这小孩有意思。老师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抱着看戏的心态观赏本校出了名贪心的不肖老师如何出糗。
林老师干笑了几声:“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那是不是家长在老师家里谈的同学,你会对他们好一点;在学校里谈的,就会对他们不好呢?”
众目睽睽之下,林老师只能表现出大义凛然的立场:“哪有这种事?不管在哪里谈都是为了你们学生好,老师一定会一视同仁!”
余旸困惑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他一鞠躬后走到门口,开心地对外面喊:“姐姐,我们走吧。”
一个高挑的女孩子闪出身来,轻蔑地看了林老师一眼,牵起弟弟的手离开,走之前还对旁边的人说道:“您们都听到了吧?”
众人探头看去,只见校长站在转角处,脸色铁青。
几天之后。
余俪夫妇吃完饭就拎着个礼盒走了出去,没多久就折了回来,满脸困惑。
“旸旸,你在学校干了什么好事?”班主任一听到余旸两个字,二话不说就把门“碰”地一关,然后在里头嚷嚷说会好好对待他不必担心。结果他们合
计了很久才选定的礼物,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啊?我什么都没做啊。”余旸望望在一旁偷笑的姐姐,看向着姑姑姑丈,一脸无辜。
第二章
少年渐烦恼
余旸乐得尖叫:“谢谢姑姑!”虽然他每天都顶着一张无忧无虑的笑脸,这么开心的时候倒不多,大家看了,都颇为欣慰。
“对了,”余旸忽然放低声音,“姑丈,我今天把这本书拿去学校被老师看到了,他说,让你们家长明天过去一下。”
余畅九岁,三年级。
“刘胡兰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实在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这八个宇,正是她光辉而短暂一生的……”
语文老师百无聊赖,第N次重复背着教案,虽然对着一批又一批不同的学生,但是每次都是他在说,下面的孩子呆呆地坐着没有反应,真是很没激
情。
“同学们,有千千万万像刘胡兰这样的先烈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忽然老师眼睛一亮,发现面无表情的学生当中,竟然有一个眼中浸润着感动的
泪水…一看就知道被他声情并茂的讲课方式给吸引了注意力,以至情难自禁。
老师感动得差点冲上去抱住他。
果然是高山流水有知音,多少年了,今天竟然给他找到这么一个听课认真并且感情丰富的好学生,这学期来的辛勤教学没有白费,这些年来的自我
唾弃根本就没有必要,没评上优秀教师又怎样?年终奖领最低又怎样?老婆跑了又怎样?总有一天,全世界会知道,他,朱治山,其实是有实力的!
满满的成就感充斥胸臆,朱治山从讲台上走下来,一边以自认为最富感情的语调讲述着那十五岁少女宁死不屈的光辉事迹,一方面慢慢向“钟子期”
同学走去。
呜呜呜,萧峰死掉了。
余旸不久前才从小说中抬起头来,喟然长叹,泪盈于眶。
“我们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更应该好好珍惜!”朱老师手口并用,名副其实地言传身教。
余旸含着热泪朝老师点头,心骛八极神游万里,一时间也没发现老师几乎是在对着他一个人讲课。
“他们的无耻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让人义愤填膺!”朱老师双眼暴凸,激情四射。
余旸深有同感,重重点头。
阿朱死了,阿紫死了,结拜大哥不要他,中原武林不要他,这样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天下之大,竟没有容身之处!中原人、契丹人真是太可恶了!
“余旸同学,对于这个故事,你的感想是什么?”老师发挥完毕,决定给这节课听得最认真的学生一个表现机会。
如果他在场,肯定不会让萧峰就这样自杀的,他一定要施展绝顶轻功,把他从干军万马中解救出来,然后拜他为师,苦练武功,把大辽和大宋的头
头抓到一起,叫他们再也不许打架……
“余旸?”虽然没有得到回应,老师还是和颜悦色。
这孩子一定是听得太入迷,以至于一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