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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儿这才乖乖妥协,任那两名婢女在头发上大作文章。
她脖子都快酸死了,忍不住抱怨:“当郡主真无聊!”
“是吗?以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段皓雪漫应,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玩弄唐修旻的银笛。
“雪儿……你很想念唐王爷,是吧?”
湘儿从铜镜的反光晃动,察觉到郡主仍保留着云南王给她的订情物。
“人家又不想我,我干嘛想他?”郡主口风倒很紧,死不承认。
“我相信……唐王爷一定会很想念你!”湘儿以自己对唐修旻痴情的认知,由衷地说。
郡主怔忡一下……会吗?
如果会?为什么都那么多天了,唐修旻却连只字片语都没有?他好傻喔!只要他道歉,只要他说一句想念她的话,她都会不顾一切,不辞千里地奔回他身边……
是他自己答应要生生世世与她长相厮守,难道他忘了?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他要真那么绝情,当初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救活她,为什么不让她干脆死了算了?偏要选择这么狠心地折磨她,为什么?
段皓雪长长卷卷的睫毛下泛着泪光……
湘儿叹了一口气地安慰她:“算了,别想了。再十天,你就要和西夏太子成亲了,还是对唐王爷死心吧!”
“嗯!”说到西夏太子的事,段皓雪猛然记起她曾答应克伦王子未尽的任务,她得顺利完成才行!
段皓雪强打起精神,抹干泪痕,强颜欢笑道:“对了,我的珍珠嫁衣已缝制完成,你一起来试试?”
段皓雪见湘儿已梳理完毕,强拉她到自己堆满嫁彩的闺房,要湘儿试穿她的嫁衣。
“不行啦!雪儿,是你要嫁,又不是为姐的要嫁……为什么要我试嫁衣?”湘儿连忙推辞,不愿尝试属于段皓雪的新嫁衣,她比段皓雪高了一丁点,又比她丰腴了一些,这万一价值不凡的新娘衣被她笨手笨脚地撑破了怎么办?
她赔不起呀!不,她可不干!
正当她想夺门而出之际,段皓雪先一步关上房门,朝她诡异地一笑……接着,她被两位缝制嫁衣的大婶拖入屏风后面试穿,还频频量她的腰围、尺寸
云南府内,唐修旻寄情于公事,蓄意忙得让自己无暇去思念段皓雪带给他刻骨铭心的一切。他不眠不休地奔波、操练军队、批阅奏折,只求疲倦能麻痹他空虚的情感。
这时,漏鼓三更响起,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是一位短小精悍的部将,他认出是他派去暗中护送郡主回大理的属下。
“王爷!”那名风尘仆仆,却仍精神抖擞的部将禀告:“郡主已安全回到大理王府,没有丝毫损伤。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们走走停停,一下买糖葫芦、一下又玩骰子,总之,不像急着赶路的样子。到了王府还翻墙进去,不走正门。王爷,您确定段姑娘真是大理郡主吗?”
望着部将迷惑的神情,唐修旻紧绷已久的脸部线条终于放松,并现出一抹兴味浓厚的莞尔表情。
段皓雪始终是调皮、爱凑热闹的雪儿,他的可爱雪儿呵——他闭上眼,试图回忆她种种令人发噱又心旷神怡的表情……
这一放松,他才发觉他有多累,而且真想念她。
“属下走出大理边界时听大理百姓谈论,郡主再没多久就要下嫁西夏太子,王爷和段姑娘……”
“我和雪儿只是兄妹之情!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唐修旻忽然露出锐利无比的眼神,完全打断部属暧昧的臆测,神情不善、口气冷漠地斥退部将。
那部将从没有看过王爷那么可怕的眼神,微陷的双眼瞬间似要喷出火焰烧灼他,他不禁被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地退出书房,不敢再多嘴。
要嫁了……他心爱的女人终于要嫁给别人当新娘,属于他的温暖娇柔的身躯就要投入别人的怀抱……
天哪!他怎能忍受?怎能忍受?
正当妒火熊熊焚烧唐修旻意志力及理智时,书房外又有人急急忙忙敲门。
“谁?别来烦我!”唐修旻将满桌的奏折纸挥洒一地,犹如受到巨创的猛兽咆哮……
“王爷,不好了,京城有飞鸽传书呀!”门外传来老管家焦急异常的声音。
唐修旻颓然坐下,揉揉气血上冲的太阳穴,望着直冲入堂的老管家无视书房的凌乱,来到他面前递上纸条。
上面赫然是太子的血迹及玉玺峪——
京中大变。四皇子及长林将军叛变,夺权皇位,父皇病危,我等皇亲国戚遭软禁。盼速回搭救——
“太子有危险……”唐修旻念及太子对他的知遇之恩,不顾自己早已疲惫到达极限的身心,骤然下令:“马上帮我下令召集所有精英部队,我要即刻领军,杀入京中,营救皇上及太子。”
老管家看出唐修旻为情伤身,状况十分差,不愿主子冒这个险,打没有把握的仗。“王爷,您还是休息一下,恢复体力,明天一早再出发?”
唐修旻对老管家苦口婆心置若罔闻,坚持道:“救人如救火,晚了一步,恐怕就铸下大错……耽搁不得!去吧!”
老管家只能百般为难地遵从指示,退下办事。
唐修旻怒火高张,一拳重重打在案头,顿时,桌面出现一道深刻的裂痕……
“哼!四皇子,我们之间的帐也该清一清了!只要你胆敢轻举妄动,伤太子一根寒毛,定教你碎尸万段!我唐修旻这次是豁出去了!”他气忿地怒道。
他有着玉石俱焚的最后打算,只是行程匆促,他来不及留下只字片语祝福段皓雪……
也罢!他知道她会是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那就够了!
如果万一不幸,他会遵照诺言,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魂,永远守护她。他握紧了胸前刻有“段皓雪”的名字的玉佩,在心中默默与段皓雪作最后一次诀别,希望她明白他的心意。
段皓雪满身大汗地从恶梦中惊醒,梦中的唐修旻俊逸的容颜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但他深情眸光却是那么悲哀,嘴里喃喃地不知同她说些什么,她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见,只知道他最后抛下她,迈向无尽的黑暗,任凭她无助的哭喊,始终不肯回头。最后,她怵心地看见她送给他的贴身玉佩,竟在她眼前掉落摔碎……她不由得骇然尖叫。
她终于梦到他了!可是,为什么却是如此诡异不祥的梦境?这意味什么?玉碎不为瓦全?是代表他们之间情缘已尽,还是唐修旻有难?
这时,湘儿端着人参鸡汤走了进来——
“雪儿,你醒啦?你一向很少生病,没想到小小的风寒却让你足足躺在床上两天两夜……还发高烧说梦话,真教人担心!”湘儿经过王妃及段皓雪几天的调教,加上她本身的温婉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已颇具贵夫人大方得体的架势,轻移莲步来到段皓雪床沿坐下,并逐口喂食。“这几天,王爷、王妃轮流来看过你,连大哥也频频催我为你端汤送药……你这一病,可教王府上下都慌了手脚!”
段皓雪仍兀自思索梦境的含意,毫无所觉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湘儿用汤匙小心翼翼吹凉后,送入口中的参汤。
“眼看婚期迫在眉睫,你不把身子调养好,怎行?”湘儿略为心疼地注视干妹妹日益消瘦、苍白的容颜,她也是过来人,自然了解段皓雪的心事,只可惜她爱莫能助,现在就算段皓雪和唐王爷误会冰释,也已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一切都已注定——段皓雪必须远嫁西夏和亲!
为什么她们姐妹这么命苦,都不能与真心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她一个人伤心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一向无忧无虑的皓雪郡主,也必须承担蚀骨销魂的相思之痛?
如果可以,她愿代段皓雪承受所有感情的苦涩,只要恢复她昔日的神采与欢笑。
“姐姐——”段皓雪原本黯淡无神、低垂的瞳眸忽然抬起,并现出一抹焦虑不安。“我放心不下唐王爷……我必须……我必须赶到云南王府一趟,我不能坐视不理!”
段皓雪毫无预警地抓住湘儿的手恳求,差些将湘儿端在手中的参汤打翻!
湘儿不得不站起身来,把好不容易稳住的汤碗放在旁边的桌上,并掏出手巾,细心地擦拭微溅在段皓雪身上的几滴汤汁,不敢面对她楚楚可怜的祈求。
她心中已有了底,知道这种事情终将发生,从她麻雀变凤凰当了郡主,到试穿嫁衣,她早已有了谱。
段皓雪是个信念比谁都坚强的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改变对唐王爷的爱意?又怎么可能向命运低头当起西夏王妃?她比谁都明白,却不能不犹抱希望……
她不怨王府上下设计了她,事实上,许多年来,王府对她恩重如山,完全没亏待她,她是该泉涌以报,何况这是莫大的恩赐,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她没什么好埋怨,更不怪郡主的擅作主张。事实上,她心甘情愿为郡主牺牲自己,只要郡主幸福,这是她早就下定的决心。
如果没有遇到克伦,如果没有刻骨铭心的依恋,她会毫不犹豫代郡主而嫁……但现在,她无法确信自己是否能心中想着克伦,却与素不相识的西夏太子同床共枕,她不愿,也不能——
“唐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后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再出差错呀!”湘儿硬起心肠,装作不懂段皓雪的别有所求,顾左右而言它道:“这云南虽离大理近,但往返恐怕会延误了良辰吉时,雪儿,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姐姐,我知道我不该勉强你……”原本段皓雪计划是以陪嫁之名,亲自将湘儿骗到西夏与克伦完婚,湘儿若见到克伦,欢喜都来不及,怎会不肯呢?只是她现在为唐修旻的安危牵肠挂肚,已经没心情继续这个游戏。“但是,我担心唐王爷有事发生。不管他是不是还肯要我,我都已决定今生今世,生要跟他在一起,死也要和他葬在一块儿,天涯海角,我只跟定他!求姐姐成全我,来生来世,我会报答你!”
湘儿闻之为之动容,她绝非铁石心肠,段皓雪这番情深义重的话,不正是她对克伦的心意吗?
只可惜她却没有段皓雪一半的勇气。
“何况西夏太子……”段皓雪不忍心见湘儿左右为难,心碎神伤的样子,心一软,正准备和盘托出之际……
段皓玄却面色凝重,敲门进来,将一封信笺交到亲妹子段皓雪手中。“云南王府总管派人捎来的信。”
段皓雪忐忑不安,迅速拆开密封的信。渐渐地,她的血液直往下降,只觉手脚冰冷。
京中大变,王爷有难……
八个字像青天霹雳一样,震得她脑里轰然作响。恶梦竟然成真,怎么会?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他竟然连交代她一声都没有,就远赴国难?他居然放下她不管?
湘儿忧心忡忡地审视她震惊失色的表情,担心有什么噩耗重重打击了段皓雪。“怎么了?”
“我要去京城见他……我要去见他……我要去救他……”段皓雪激动得不顾虚弱尚未调养好的身体,就迫不及待想离开大理王府,营救她的心上人。
“雪儿……”段皓玄和湘儿及时阻止她的冒险行事。
段皓雪却悲伤过度,在段皓玄怀中昏厥过去,湘儿惊视从她手中飘落脚边的信笺,及她满腮的泪痕。
深夜时分,寂静无声的大理王府闪出一道人影,直往后门跃出,当段皓雪蹑手蹑脚走出王府之际,意外地看到一匹骏马硕大的身躯立在眼前,仿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