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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此等情状,唯一稍稍说得上话的只有宅里的管事姑娘陆丹华,无奈她身为苦主之一,被巴罗抱出石屋、送回自个儿闺房时,依旧昏睡不醒,一张小脸布满虚红,体热仍高。
陆丹华醒在霞红尽退的时候。
掀开浓睫,眸光犹自迷蒙,发现人已回到自个儿在东大宅的寝房,发现与她一起落难的男人已不在身侧,而十二小婢中的两位竟跟在她榻边伺候。
心中惊疑不定,追问之下才知主爷为了她和巴罗的事,与楼主翻了脸,两位“大人”正在楼内吵得不可开交。
她不顾小婢们劝阻,忙起身下榻赶往崖壁上的楼宅。
她匆促的脚步虚浮无力,跑得踉踉跄跄,途中甚至还腿软险些摔倒。
真的吵得好凶,她才刚气喘吁吁跑近,便听见里头一男一女闹着——
“我就这刁蛮性子,为所欲为惯了,活着总得寻些乐子玩玩,还能为什么?”
楼主说得好轻巧。
“为了寻快活,即便把无辜旁人拖下水,弄得人身败名裂亦无所谓?”
主爷是怒翻天了,声嗓厚沉沉,十足压迫。
“身败名裂?雷萨朗大爷是为丹华妹子抱不平啊!只是在本楼主眼里,姑娘家的名节又值几个钱?这世间,男人能挑女人,女人一样能挑男人。姑娘家只要喜欢,爱跟谁混就跟谁混,真把男人当玩物捏在指上把玩,也算女人有本事。”
唉,不好啊!陆丹华愈听愈急,步伐更是凌乱。
守在楼外、个个吓得噤若寒蝉的小婢们瞥见她来,纷纷投来救命的眸光,有几个要来扶她,被她摇头苦笑着婉拒了。
楼内,主爷正恨声低咆——
“所以楼主挑上我、与我厮混,故意惹是生非不断挑衅,要我一颗心随你操弄、上上下下起伏难定,说到底,只是拿我当玩物把玩,玩得你尽兴畅意,来证明你确实有本事吗?”
“我……不是……”微怔,稍顿,楼主似欲解释又道:“雷萨朗,我不是——”
“楼主……主爷……”丹华在这一刻闯将进去。
一进门,她双膝便直接落地,直挺挺下跪。
大起冲突的两人见到她如此,眉目皆飞挑了,吵嚷骤止,面色陡变。
“你这是干什么?”雷萨朗眉峰成峦,努力压下声嗓,绝不愿迁怒她这个遭整弄的可怜姑娘。
陆丹华想也未想,隐晦的渴念忽地浮滚于心。“……主爷,丹华有事相求……”
“起来!回房休息。有事明日再提。”
“丹华想求主爷作主……将、将巴罗许给我……”那座“山”她是占定了,没谁要的情就全往那男人身上倾注,温顺惯了的人一旦执拗起来,连她都得对自己刮目相看。她陆丹华也是痴女、欲女,不再委婉地把情留在心底。
感觉到主爷与楼主皆受到不小冲击,想必她所求之事确实大胆至极,姑娘家的矜持都不知抛到南洋的哪座岛屿去了。但这么做,一举双得,既能得到男人,亦能平息风波。
她咬咬唇再道:“我与巴罗其实……其实两情相悦,楼主早知内情,只是巴罗他顾虑甚多,迟迟不肯表露情意,我、我……”她说了谎,不禁苦恼地微晃着脑袋瓜,然既已说出,就得做到底。“……所以,今日石屋内发生之事,请主爷不必怪罪楼主,我甘心情愿的。丹华能跟倾心之人在一块儿,那……那很好,这样很好的……求主爷成全……”出自楼主手中、以“蔓罗草根”调出的迷香非比寻常,她虽醒来,却也非十分清醒,在勉强把半真、半自编的话道完后,她眼前一蒙,直挺跪着的素身陡地软倒。
“丹华!”花夺美不禁惊呼。
她疾步冲去欲要护她,一旁的雷萨朗冲得更快,眨眼间掠到门边,猿臂一展把再次晕厥过去的陆丹华拦腰抱起。
今夜的楼中气氛太过紧绷,冲突太盛,雷萨朗已然无语。
将刁顽得无人能治的混帐楼主抛下,他铁青着脸将陆丹华抱出,打算将可怜姑娘送回东大宅好好将养。甫跨出门不久,便见巴罗迎面奔来,面庞不再无波无浪,而是急色尽布,仿佛吓得不轻。
巴罗确实受到惊吓,只要事关丹华,他心就无法定默。
抱她回房,由两名小婢帮她清理换衣,在确定她一切安好后,他才转回自个儿寝房。哪里知道短短几刻钟不到,他整理好自己后才要过房再探探她,小婢们却哭丧着脸说道,管事姑娘不顾自身体弱气虚,已奔往楼中想排解主爷和楼主之间的混帐纠葛。
他何能不惊惧?就怕她管事管上瘾,浑然不替自己多想。
拔腿飞奔赶来,半途见雷萨朗怀抱那姑娘,巴罗猛地止步,发直的俊目哪儿也不瞧,只直勾勾锁住赢弱的浅青色纤身。
他踱近,一句话不吭,却朝雷萨朗伸出两臂,明摆着要对方把姑娘相让出来。
雷萨朗淡挑浓眉,为他们被困石屋而气郁的心情稍稍得到安抚。
把怀里人儿交给巴罗的同时,他状若无意地道出一句——
“丹华跟我讨你。”
巴罗倏地抬头,目底激湛,双臂抱紧姑娘,让她小脸压在怦怦骤震的心窝。
雷萨朗又道:“她说,她与你两情相悦。石屋的事,她甘心情愿。”一顿,下颚绷了绷。“你怎么说?”
月光很好,把她的苍白镶出一脸润嫩,眉睫墨且柔,像静栖的蝶,而情是愁,愁是情,她似是愁着,因为情多。
“头儿。”
“嗯?”
“我想跟着她。”语调徐慢,正因为慢,听起来格外具有力道。
“好。”雷萨朗僵了一整夜的嘴角终于有些微弯弧。“那就跟着吧。”
“头儿。”如电目光直视着跟随了十余年的带头大哥。
“嗯?”
“如果她不是你心爱女子,我会要她命。”仍是深具力道的徐语。
“我知道。”雷萨朗深吸口气,正了正神色,内心尽管气恨楼主,仍相当庆幸石屋之事能如此收尾,没进一步引起纷争。
巴罗沉静点点头,男人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他横抱姑娘转身就走,在月光陪伴下一路走过东大宅回廊,来到女子闺房前,他步伐顿了顿,没跨入,却举步朝自个儿寝房走去,最后竟把陆丹华抱进他的房内,放她上榻。
他这个举止大有“趁姑娘昏迷,圈禁起来大占便宜”的嫌疑,行“恶”时,还被一名厨娘、两个小婢、三名长工和四位西漠汉子当场撞见,他依旧面不改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姑娘名节已尽毁在他手里。
夜已深了,大岛的晚风总有神檀香气,无形无色,袅袅却淡无痕迹。
他嗅到檀味和她身上的馨香,倚在榻旁,他瞧着枕上那张雪脸瞧得入了神,回想与她之间的种种,想起这些年相处的点滴和暗中的情感纠缠,沈峻瞳底刷过异样的柔色。
他反应竟迟钝至此,早该知道与她不是寻常,那些他感到莫名的、不愿深探的心绪,每丝每缕都将他牵引到她身旁。
脱下鞋,他挨着她柔软身子躺落,脸对着脸枕着同一个枕头。左胸澎湃难抑,他俊颜凑得更近,事实上是太近了,近到他的嘴能轻易欺负到姑娘家的软唇,干些下流勾当。
“丹华,你这么好……而我有什么好?”然而他再不好,也要强占她到底,跟随她、追求她,一生不放。
姑娘无语,依旧垂睫不张。
不知是否他多思了,竟觉那张被偷偷轻薄过的朱红小嘴似有若无地翘了翘,仿佛羞羞漾笑……
巴罗以为仅是合目养神片刻,哪知睡沉了。
当在意之人被自己护在怀里,密密贴拥,而那些浑沌不明的事亦一件件定下,心中一旦笃定,近些日子所患的失眠之症立即不药而愈。
他睡过午夜与清晨,深沉无梦,醒来时,窗外大把光束洒入,那些亮灿灿的光像都聚进女子的秀眸里,在那发亮的温柔海里同时映出两个傻怔的自己。
“你的床榻该加张帷幔了,睡时拉起,若要在榻上多磨蹭一会儿,就不会被日阳晒得全身发烫。”陆丹华眨眨眸,嗓未尽开,话音柔哑。
躺在男人怀里,与他同榻共枕,她似乎不感惊愕,身子还是慵懒微蜷着,两人呼息交融,一呼一吸间颇有律调,配合得恰到好处。
“我不会在榻上磨蹭……”巴罗答得认真,突然双目细眯,意会到“榻上磨蹭”似乎尚有某种绮情味道,面皮陡热,深瞳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陆丹华看懂他此时的表情变化,脸也臊热着,小手移去轻碰他多处的额伤。
“那时你拿自个儿撞门,我看不清了,耳里一直听见撞击声,好重的声音,我听得心痛。”心痛啊……虽处理过,他的额仍肿着,有两道清楚的血痕。她略咬唇,微微一笑。“巴罗,就这么跟我凑合在一块儿,不好吗?佛家讲的是因缘际会,你我相识一场,我一直希望那是一世的因缘,而非一时的因缘。巴罗……我总在耽误自己,明明为你情悸、心怜你,却悟得太慢,我不想再误了自己,也不能任你耽误一生,你跟我在一起吧,可好?”她笑更深。“我是很好的,你肯试试,总有一日要对我喜爱至极,心中再容不下谁,信不信?”
他信。他已然太喜爱她,不能无她。
“兰琦儿是妹妹。”男人天外飞来一句。
“啊?”眉儿怔扬。
“我心里确实有她。”
“嗯……”咬咬唇。
“但就只是个妹妹。年少时一起生活过、让我很喜欢的一个妹子。”
“唉……”陆丹华带笑叹气,终于弄懂他是特意在跟她解释。在石屋内时,她还记得自己昏昏然问出,而那时的他没能答出,原来他也记得。
巴罗将轻贴他面颊的柔荑握在掌中,眼神严肃认真,薄唇略抿,道:“我把饮酒浇愁的督伦扛回东大宅的那一晚,你为我守门,然后还煮了醒酒茶等在这间寝门里。那晚,你问我有无喜爱的姑娘,要我赶紧找个知心爱侣,说是关怀我、为我好……我当时很气恼,可是不知因何发怒。”
“那么……现在知道了吗?”
他低应一声。
“巴罗,你那时在气什么?”男人掌心好烫,丹华指尖才悄悄一动,立即被他收缩掌握,抓得更牢。
他静静道:“原来我一直有心仪的姑娘,心是晓得的,但脑子尚未打通任督二脉,没能顿悟,所以当这位姑娘要我赶紧找别人去喜爱,成婚生子、落地生根,还说一切是在关怀我、为我好,理由这么冠冕堂皇,我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对自己生气。”
嗄?!
陆丹华秀致五官全定住,连最细微的变化也无,刹那间凝作石像似的。
她内心热泉涌冒,一如昨日在漫盈迷香的石屋里那般,浑身皆烫,热热的耳听到男人好严肃问道——
“丹华,你说我该不该气?”
“……该吧。”说了什么,她也不太清楚,全顺着他话尾。
“我一时气闷,随口扯出年少时的小友当挡箭牌,说喜爱的姑娘早已留在西漠、嫁人生子……确实是拿兰琦儿的事来套着说,没料到误会大了,我又迟迟找不到好时机解释……”略顿,他低声问:“丹华,你说我是不是蠢?”
“唔……是吧。”呼息困难,她面泛潮红。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将她的手压在胸口,让她感受那份震动。
“丹华,昨日在石屋里,我不能做。……我很想做,想得快要疯了,但不能。我们绝不是为了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