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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樊家的下人打昏头了,神志不清,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就算他神志不清好了,那你在气什么?”
“我没生气。”
“你有。”
“我没有。”他满脸的不耐烦。
“你有。”梁红豆并不就此罢休。“到底是什么事?因为我吗?”
“没什么。”他不想提那件事,反正越提只会让情形越糟罢了。再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怎么追究都于事无补;坐在这儿喝茶磨蹭了半个时辰,还不是想磨掉火气。
不过只要想到樊多金誓言非找到新娘子的话,冯即安便一肚子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除非从他尸体上踩过去,否则他死都不会把红豆交到那种人手里。
但话又说回来,他最最困惑的是:没事他干嘛这么生气?
搔搔头,他举杯大口把茶水咽进肚子里。
“人平安无事,这事就算了。”
“不行。”提到这个就有气,就算不拿她梁红豆斤斤计较的个性,卜家牧场恩仇分明的作风,想忘都不许忘。
“红豆儿。”他警告的瞪她一眼。
“不行。”她大摇其头。
“红豆儿!”她真是没办法沟通,冯即安这一刻突然希望回到八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而他可以把她按在腿上,狠狠的揍她一顿屁股。
眼前只怕是揍不成了,除非她……冯即安心头一震,叹了口气。人年纪大了,头脑也糊涂了,他居然……居然想像娶她为妻的情形。
老天!这么凶悍,成天光是想到要躲她那根大汤瓢,累都累翻了。
实在可怕,也完全没道理。晴空万里无云,出大太阳的气候里,冯即安却平空生起一身冷颤。他仍为自己突然而起的念头不可置信的摇头。
但话又说回来,他又该如何回头解释那时候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寡妇”时,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呢?
“是他们先强行掳人,错在他们。”
“你别忘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冲到‘四时绣’打人的事。”
“那不一样。”她跺脚抱怨。
“有什么不一样?”他叹了口气。“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四时绣’出面摆平这件事,我和你都欠了佟掌柜的人情,你再去找樊家麻烦,就是让他难做人。”他双手交握,不发一语,一会儿抬起头来,竭力把表情淡化。
“今儿个早上,你说……我的事一切由你作主,是真的吗?”
“我说过这句话吗?”他困惑的问。
“冯即安!”装傻?来这套!梁红豆警告的看着他。
“呃,那句话呀,当然是真的,”倒茶的他抬起目光,不疑有她。“今天这件事要由你的方式作主,杨姑娘能带回来吗?那个江磊跟你的脾气一样冲,樊家的人全让他得罪光了。如果今日不拿利害关系压住樊多金,你当他跟佟当家的一样好说话?”喝完茶,冯即安原来的怒气没了,反而碎碎的NB462嗦起来。
“不是我爱讲你,姑娘家不能老这么好强,有些事还是要由男人来打理的。”
“我哪有好强。”这人真爱训人,哪里像江磊口中发怒的老虎,说是呱呱乱叫的乌鸦还差不多。梁红豆扭过脸,不高兴的喊。
“没有好强?拜托!要不是我亲眼瞧见,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的方向感简直糟得惊人。”
“我只错这一次而已!”她羞愧难当的喊起来。“对这件事,你非得一再重提不可吗?”
“什么一次而已。好吧,你要不承认,就别怪我跟你翻旧帐。”他的表情仍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你有没有算过八字?你的命真的很好嗳,记不记得那一晚,要不是我冲上去抱往你,你怕不早跟那顶凤冠一样,四分五裂。”
因为是实话,梁红豆闷闷的住了嘴。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加上一句,我的名字也真是取得好,你逢了我,便能立即逢凶化吉,转趋成安。”他仍在一旁说个不停,到了后头,竟自吹自擂的捧起自己来。
他是故意气她的,她发誓,他一定是故意的。梁红豆喝住他:“你说够了没有?!下次我带张地图去,不就得了,这干你姓名屁事!”
还有下次?一条顺着水流不需分叉找路的河道她都能左右两边搞不清楚了,他能寄望她还有什么下一次!
见他脸色仍是难看,梁红豆终于妥协。
“好嘛好嘛,这事冲着你,就这么算了,可是我得跟你约法三章,不准你再提我……”
“提你什么?”
“提我……”她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小声的咕哝:“提我认错路的事,再提,我会翻脸的。”
“只要你别再乱跑,这有什么难的?”他手一摊,推门走了出去。回身又扭头大声说道:“说到这个,以后你只要出去有人陪着,也别再惹是生非,身为大哥的我,就不会丢脸;不会丢脸,就不会心烦;不会心烦呢,就不会唠叨;不会唠叨呢,就更不会提你找错门户的事了。”
梁红豆瞪着他的背影。这臭人,每次想要跟他讲东,他就顾着说西,若跟着他说西,绕回来偏偏又把人气得半死!
“NB462NB462嗦嗦的烦死了,什么逢凶化吉,说是逢必楣还差不多!”她狠狠捶着桌子。
房门被推开,杨琼玉出现在镜子里,正在梳妆的梁红豆手下没停,替自己编好最后一束辫子。
“大夫说你受了惊吓,怎么不在房里躺着?”她咬着簪,含糊的开口。
“早不碍事了,你别大惊小怪。”杨琼玉掩上门,走上前去接过簪子,替红豆绾好头发,又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
镜中的女孩,脂粉末施的脸庞,却清丽秀雅。
杨琼玉突然叹了口气。“姑奶奶,你真该点些胭脂的。”
“点胭脂做什么?费事又麻烦。对了,找我什么事?”
“呃……是关于昨天,”杨琼玉有些迟疑。“佟掌柜帮了忙,我想谢谢他。”
“应该的。”梁红豆点点头。
“姑奶奶也同意吗?”杨琼玉眼一亮,愁颜一扫而空。“那……我想请姑奶奶替我写几个字,送帖去请佟掌柜。”
梁红豆没说什么,立刻坐下来摊纸磨墨。沉吟了一会儿,写下几行字后,拿起纸,吹干墨痕后递给了琼玉。
“别忘了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我请我的客,干他屁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梁红豆冷哼一声。“讲到吃,那个人的鼻子比蚂蚁还灵,阜雨楼哪一餐里有不见他人影的,用得着我请?”
“话不是这么说。你没瞧见,他当时的气度多好呢,要是他没拿话压住樊多金,佟掌柜也没这么快把我和磊哥儿带回来。”
“喔,他真了不起,那就派个人跟他说一声吧。”梁红豆假意哼笑,完全不感兴趣。
“不可以这样啦,要是他瞧见佟掌柜的拜帖,他却什么都没有,心里一定会不舒服。”耐着性子,杨琼玉努力解释。“你别以为男人不在意这些事,他们最好面子的。”
她拨拨头发,又摆摆手,最后终于提笔沾了墨,却无端心烦起来。
“你已经写了一张了,照抄不就得了。”见梁红豆迟迟不动笔,杨琼玉又开了口。
“不要,我不想写了。”笔一丢,她站起来。
“好吧,但至少你得亲自走这一趟。记得,你得温柔点儿,嘴也甜一点儿。”
“为什么又要我!”她跳起来,想到要再去听那比和尚念经还烦人的唠叨,梁红豆声音更愤慨不平。“做当家要这么倒楣,那‘阜雨楼’我送给你好了。还有,要我学那花牡丹,妖娆娆的攀着他讲话,我梁红豆还有这么点儿品,做不来!”
收好笔墨,杨琼玉看她那副样子,摇头叹气。“谁要你学花姑娘来着?”
“可你说要温柔……”
“你这副气势比人强,任哪个男人见了都怕。姑奶奶,你心里也明白,这件事不闹进官府,小事化无已是最好的结局了;你若真心要谢他,大家客客气气,又不是谁真的要对谁低声下气。”
“那……那为什么要我去说?”她软下语气,咕哝一声。
“姑奶奶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懂?”
一句话问得梁红豆语塞。
她当然明白琼玉问这句话的用意。“阜雨楼”这么些年来,杨琼玉跟她的情分,远比在关外的妹妹还亲上几分。
“我认真有什么用?他又不在乎。”说着,眼眶一红,仿佛这才承认了自己的无助。这些日子,和冯即安之间,就像小孩吵闹半天,却连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心里沮丧一天多过一天,她几乎相信,冯即安真的只当她是妹子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就算是他亲口说了,这话也得打个折儿才成。”见梁红豆哀怨成那样,杨琼玉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认识梁红豆这么久,一直只瞧见她独立争强的一面,哪知她对感情如此低能。
“打什么折儿?你何时见他瞧我像江磊瞧你那样。”梁红豆吸吸鼻子,不甘心的反问。
“好端端的,扯到我这儿来。”杨琼玉脸一红,忽然挤到她身边坐下。
“记得‘阜雪楼’失火的那晚?你脸被薰黑了,头发也乱了,身上没一处干净的……”
“那又怎么的?”
“怎么的!姑奶奶回来的时候,脸擦干净,头发也给梳过,身上衣服也……”
“你特别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偷换我的衣服?”梁红豆满脸通红喊起来,随即啐她一口:“该死呀,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我还当是你替我换的。”
“当然是我替你换的,”见她想到那层去,杨琼玉急得脸更红了。“你被披风裹得紧紧的,冯少侠怎么会是那种人,你这么误会他,不把他气死才怪。”
“那……”
“要说他对你没半点心,怎么会在意你的模样,替你擦脸梳头的。还有啊,你别忘了,那一晚,是他赶上前去接你的。就算当你是妹子,也没这么拼命救人的。还有啊,你没有没想过,樊家这件事,我和磊哥和他没半点交情,他何必NB467这浑水?”
听着那些话,原被浇熄的希望被重燃起,应该是说这份感情从来没消失过,只是被压抑了。男人嘴里说什么不重要,心里想什么才重要……尤其冯即安又是那种闷骚性格的男人,说不定他对自己还是有意思的。
“哎,你怎么不早说呢。”她似乎太兴奋了,回头又不确定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见她又惊又喜,又娇又羞,杨琼玉也跟着宽了心。
“那……我找他谈去!”
“嗳,记得温柔点。”杨琼玉提醒她。
第六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那艘小船在湖天树草一色碧绿中,远远看去并不显眼,但船上女子一袭绛红色裙衫,却在绿意中特别突出。
昨儿个夜里下了场大雨,今早游湖的人少得可怜。冯即安站在岸边,不免将注意力放在那名女子身上。
土豆摇橹,小船渐渐移近岸边,冯即安走上前来,帮忙把她扶上岸。
“今儿个阜雨楼没开张?”他问。
梁红豆跳下船,一抬头,便对他浮起一个甜甜的笑靥。
“昨儿个寒食,苏杭一带全部禁火冷食两天。土豆,没事你先回去吧。”
“是,姑奶奶。”土豆应声,对冯即安傻傻一笑,戴上斗笠,又驾船走了。
“那是什么?”冯即安皱眉,被她怀里那黑不溜啾的小东西给吸住目光。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