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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圯长年从军,一直在北方与西方边境带兵作战,到了中年晋升朝廷皇臣,他的女儿被选为宋朝第四代皇帝仁宗的皇后,身为父亲的他受封为吴王,获赠“国舅(皇帝义父)”称号,亦即“曹国舅”。
然而曹圯厌倦了宫廷内部的权力斗争,深感荣华富贵的虚幻无常,有一天突然抛弃一切地位远离开封,换上道士装束,隐居深山致力于修道成仙,最后何时何地、如何去世均无人知晓,身为曹彬的五男、同时是皇后生父,后半生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赵匡胤成为皇帝之初,开封广为流传内容耸动的预言书,宰相赵普询问:“这该如何是好?”赵匡胤笑着回答:“毋需理会。”朝廷也就跟着不闻不问,岂料这内容耸动的预言书更为猖獗,令赵普大感不悦。
“微臣以为此事不容小觑,必须全面禁止不当预言书的出版,严惩作者才是,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无论如何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继续放任下去将无法收拾。”
“那么请卿家把那预言书拿来,朕自有考量。”
一接过预言书,赵匡胤便拆掉书上的缝线,将内页全部打散,然后胡乱重新组合之后再交给赵普。
“按照朕的方式制作一百册预言书,散布到整个开封城。”
拆散又重组的预言书根本就看不懂内容在写些什么,愈读就愈发觉得好笑,到后来众不屑一顾,预言书黯然消褪,就这样赵匡胤未曾处罚任何人,成功截断不当预言书的流行。
赵匡胤猝死之后,胞弟赵匡义继任成为皇帝,积极铲除不当预言书的存在,不仅开封,凡是全天下的算命仙与预言家一律逮捕,全面禁止预言书的出版,违抗者处死,手段雷厉风行。数百人锒铛入狱,将不当预言书与招摇撞骗的预言家扫荡殆尽。
由这次事件便可清楚分辨出赵匡胤与赵匡义在个性的不同,众人畏惧并尊敬弟弟赵匡义,而最得人缘的是胸襟广阔的哥哥赵匡胤。赵匡胤迟迟未处死爱妻之弟王继勋,这是身为皇帝昭然若揭的错误,众人固然对王继勋恨之入骨,却不曾责备赵匡胤。
相较起当今皇帝赵匡义,曹圯实际上十分崇拜先皇赵匡胤,也满心期待赵匡胤之子武功郡王·德昭成为皇帝的那一天到来,然而德昭前几天已经被叔父赵匡义逼得走投无路而死于非命。曹圯对于德昭的遭遇同情不已,也不由自主对皇帝赵匡义心存芥蒂。
这份芥蒂长期在内心滋长,终而导致曹圯弃官成仙,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那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到开封?不、难道说不久会发生状况吗?”
白龙王回答曹圯的问题:“一个名为杀人祭鬼的集团企图在开封制造事端,他们掳拐婴儿献给摩驼当祭品。”
“摩驼是……”
“就是上个月出现在涿州城的怪物。”
“此、此话当真?”曹圯的嗓音转尖,当时涿州城里赫然出现六只手的怪物残杀了数百名士兵,曹圯不只一次在恶梦之中梦见那只怪物。
秦翰从桌面探出上半身。
“那个集团的实际情况究竟为何?幕后主使者又是何人?”
“这问题问的好。”白龙王大摇大摆地答道,一手夹起油酥塞进嘴里,葡萄干的芳香在口中扩散开来。
“实际情况尚未完全明朗,不过有件事情已经确定。”
“此话怎讲?”曹圯也探出身子,白龙王啜了一口茶,不急不徐地回答:
“他们是前年二月在洛阳处死的孝明皇后之弟王继勋的余孽。”
“……什么!”曹圯与秦翰异口同声大叫出来,惹得伫在远处墙边的大伯投以愕然的视线。注意到外人反应的曹圯连咳了几声,重新坐回原位。
“此事关系重大,你当真肯定?我们相相信你的话吗?”
“信与不信全凭二位的自由,不过,此事如果不假,势必关系重大,愈早采取行动愈好。”白龙王以手巾擦试粘了密糖的手,黑龙王则双手捧住茶碗,津津有味地盯着眼前两名武将。
秦翰轻叹一口气。
“按理说来自然是愈快采取行动愈好,然而官衙(政府机关)的效率向来称不上迅速确实,若是我们能够掌握足以说服高层官员的证据就好了。”
“证据啊……”
白龙王有识人的眼力,他判断将这二人带到永福观会见兄长应该不会有所影响,于是吩咐茶馆把全部的点心包起来让他带走,然后领着曹圯与秦翰返回永福观……
接着在听完年轻医师·冯文智的叙述之后,秦翰用力点头,重新换了个表情。
“冯大夫实在智勇过人,倘若您有意在开封行医为业,我们可以负责牵线,聘请你入宫。”
“承蒙大人关照。”
冯文智这时还只是个默默无名的一介颖师,日后晋升尚药奉御(皇室御医),成为史书所记载的宋初七大名医之一。
“好,事不宜迟,我立即向父亲、不、枢密使报告,势必将杀人祭鬼斩革除根。”他并未说“一网打尽”,要实现这句话必须等五十年以后。
当时为乱涿州城的巨大邪神倘若在中秋八月十五日出现在开封的话——
秦翰与曹圯禁不住全身打颤,涿州城里全是禁军(正规军)的将兵,然而开封却有上百万男女老幼。
“很抱歉打扰各位,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必定择日登门拜访。”
秦翰谦恭地低头行礼,与曹圯行色匆匆地踏出永福观。
黑龙王带着赞常的表情目送宦官武将的背影离去。
“那位秦大人生得真美丽,虽然还比不上二哥。”
“不过个性比二哥好太多了。”
白龙王以这句话答腔,随即紧张地左顾右盼。红龙王与青龙王一同走到永福观门外,送走年轻武将,没听到白龙王这句话。只见他们把数箱装有若干文书的藤箱捆在车上,交由曹圯运送。
太真王夫人开始清理上桌上的茶具。
“曹圯是曹彬第五个儿子对吧,他的女儿将来会成为仁宗皇帝的皇后,而他也晋升皇室一员,受封吴王,后来舍弃名利地位修道成仙,现在的他正是八仙之一的曹国舅年轻时的模样。”
“哦,原来他就是曹国舅啊。”白龙王大表赞佩。
“这么说来目前的八仙只有七个人,等于是七仙啰。”
“七仙也好,八仙也罢,我只希望他们不要无端介入,否则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返回屋内的红龙王做下如此评论,白龙王则露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离开座位。
“我上街去巡视状况。”
就在白龙王今天内第三次跑出永福观的同时,皇宫产生动静。
皇帝赵匡义传唤太子太保赵普进宫,两位历史巨头的会晤在宫内的睿思殿进行。
“久违了,太保。”赵匡义寒暄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自然。
“谢圣上关心,愿圣上龙体安泰。”赵普从容不迫地作揖行礼。赵普被贬下宰相之位是四年前的事情,自那时以来,赵普连一次都不曾被传唤进宫。
“……朕的弟弟,廷美你应该知道吧。”赵匡义略显急躁地迅速进入正题。
“是的,微臣知道。”
“朕册封他当晋王了。”
赵匡义想看看赵普会作何反应,然而赵普默不作声又面无表情地静待皇帝下一句话,赵匡义不得不把话接下去。
“目前我朝尚未册立皇太子,晋王的地位仅次于朕,朕在登基之前的地位也是晋王,这次册廷美为晋王,自是代表认同他为朕的继承人。”
一呼一吸之后继续说道:
“因此朕的意将政治与军事上占了相当分量的大权交由廷美掌理,身为未来的皇帝有必要趁现在开始累积经验与实绩……”
赵匡义舔舐唇瓣。
“不知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句话给人一种“终于说出口了”的感觉。
赵普必恭必敬作揖作礼,却依然缄默不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赵匡义等得心烦气躁起来,正想打破这令人难耐的沉默之际,赵普点算开了口。
“恕微臣表达一已愚见。”
“……说吧。”
“微臣斗胆,敢问圣上是否打算重蹈太祖陛下的覆辙?”
“重蹈覆辙……?”
太祖陛下意即先皇赵匡胤生前并未册立皇太子,当他摔死之际,由于皇太子并不存在,因此掌握最高实权的赵匡义便得以强行登基。原本皇位是由父传子,结果演变成兄传弟的模式,这个结果引发朝廷内部产生龃龉,导致武功郡王·德昭自杀身亡。
“……朕明白卿家的意思,卿家所言甚是,那样的悲剧发生一次就够受的了。”赵匡义低笑,他并不希望侄儿的命运发生在自已儿子身上。
“朕封卿家为梁国公,兼任司徒与待中,明朝重返庙堂。”庙堂是政治用语,意指朝廷。等于将最高地位授与贵族,让宰相重回政府。
“恢复你在太祖陛下在位时的原有地位。”赵匡义补充道,代表赵普的地位完全复原。
向来冷彻刚毅的大宰相在此时想必胸中百感交集,喉咙深处发出喀的一声,声音微微颤抖着。
“微臣前半生效力太祖陛下,底定天下,后半生将为圣上鞠躬尽瘁,共创太平之世。”
十数天前,赵普也曾经对闯入私宅的不速之客说过相同的话,当然赵普本身已经不复记忆,无论他是否记得,在面对任何人都传递不变的想法,代表赵普的信念与抱负坚定不可动摇。
赵匡义微眯起眼,颔首表示:“一切拜托你了,梁国公。”
这一天可说是奠定了宋王朝未来百余年的和平与繁荣基础,同时也决定了另一个人的命运,成为全新政治体制绊脚石的晋王赵廷美,必须毫不留情地加以除去。
拨擢成为晋王一事反而令赵廷美内心畏缩不已,一旦出了什么比漏,可能就会以此为借口被迫下台,恐怕连性命都不保更遑论地位了。就这样每天处在不安焦虑之中,猜想身旁的部下,甚至是婢女们该不会是朝廷暗中派来监视他的。
其实赵廷美根本没有必要害怕失败,因为就算他没有发生失败也会被逼下台去。
此外德昭的弟弟德芳的命运也一样。
德芳体弱多病,自从大哥德昭自杀身亡之后便一病不起,成天担忧会被毒杀,用膳或吃药都格外格高警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何时……
月娘攀上了开封的天空。
这是一个外形浑圆饱满、银光闪耀亮眼的满月,阴历是根据月亮的圆缺所制定,因此每个月固定第一日是新月,第十五日是满月。
满月当中最漂亮的满月就是中秋八月十五,秋意盎然,空气澄澈、干湿适中,凉风遍野,穹苍无声无息地由完美无缺的青色转为接近深邃浓黑的深蓝。
家家户户与街道上陆续燃起灯火,黄河流经的大平原正中央出现了一个不夜城。在酒楼三楼或者宽广的庭院里,富裕人家一边聆听音乐一边仰望满月,穷困人家也打开窗户,沐浴在由房屋之间流泻而下的月光之中。
“幸好天气晴朗,阴天里的明月再怎么看就是少了明月的气氛。”
远处传来小孩子活泼响亮的嬉闹声,他们大概会兴奋得一整晚睡不着觉。
然而就在当晚——
“我的小孩不见了。”
“我的小孩也是,究竟跑哪儿去了?”
“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孩?”
父母的呼喊此起彼落,声音因不安而颤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