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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忖:“下午来的那个妖怪是住在右边第二间,若从这面走过去,那就……”
心中默记,人便转向左首前进,果觉通道上又分出许多岔路,显是直通石屋内室。
铁蛋往复走了几遍,计算清楚之后,才选定倒数第二条岔路走去,不多久便觉已至尽头,伸出双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扳手,也不多加思量,莽莽然往下一扯,头顶石板立刻发出“嘎吱”轻响,左右滑开,露出洞口。
铁蛋涌身跳上,只见石室内仍然漆黑如墨,也不知有多大,一阵平匀鼾声微从左侧传来。
铁蛋忽然忆起昨晚捉拿帅芙蓉时的情景,心脏竟不知怎地“砰砰彭彭”猛跳了十几下,忙用手摸了摸头。
转念一想,主意又生,蹑手蹑脚的走近床边,趴下身子,正想往床下去钻,却忽觉一只满生硬茧、粗糙无比的手掌从床上伸下,紧紧抓住自己的脑壳。
铁蛋惊得冷汗狂流,“大擒拿手”反掌迳扣对方脉门,不料那人却不放手,只一沉腕便将铁蛋后脑“砰”地撞在床沿之上。
铁蛋眼冒金星,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劲敌,奋起精神,双足一蹬,整个人倒翻起来,竟用双腿去夹对方头颅。
那人没防到他出此怪招,惊咦一声,不得不松手闪躲。
铁蛋一夹落空,人却上了床,正坐在热呼呼的被窝上。
那人狠呸一口,忙斜掌劈他颈项,铁蛋立刻发现此人近身搏击的技巧并不高明,便一味施展“大擒拿手”与对方缠斗。
那人似乎很不愿意让铁蛋赖在床上,千方百计的想把他赶下去,铁蛋就偏不起身,又擒又拿,斗得不亦乐乎。
那人焦躁起来,翻身下床,紧接著就听“呛”地一响,铁蛋暗叫“不妙”,连忙拳起双腿,当真像个蛋似的一骨碌滚下床来,只觉尖厉金风恰从耳边划过,刺在石墙之上。
黑暗里,铁蛋并不知对方所持的究竟是刀、是剑,还是什么杂八东西,想要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便增添了不少困难,心念电转,当下凝气于胸,默察对方动静。
那人一击不中,便把手中家伙抡将开来,顿时寒芒割面,劲风刺耳,充斥于每一寸空间。
铁蛋背靠石墙,避无可避,只好大喝一声,少林绝技“擒龙手”、“伏虎掌”分由双手使出,刚烈无比的拳□,立将对方气焰压低了不少。
那人仿佛大为吃惊,跃退几步,□声道:“你是少林寺的?”
铁蛋一听他发话,惊讶的程度直不在对方之下,原来那声音竟是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声。
铁蛋不由伸手摸了摸惨痛犹存,几乎被箍得裂作两半的脑袋,暗叫:“女人的手怎么会这么粗?”
正各自狐疑间,却闻脚下石板“嘎吱”一响,接著便听一个犯了气喘病似的声音,急吼吼的扑向床位,边嚷:“娘子,救救小僧则个……”
铁蛋方自一怔,那女子已怒喝出口:“淫僧,纳命来!”
那和尚也正一把抱了床空棉被,立时警觉不对,连人带被“刷”地一转,铁蛋就觉头顶飘下了一大堆软绵绵、碎纷纷的东西,却是那女子的兵刀剁上了棉被,将棉絮带得满天飞。
铁蛋才一抖头,那和尚竟也躲靠到这边壁上,尚且一步一步的挨过来。
铁蛋心下暗喜,屏住吸,一动也不动,全身真力暗贯右臂,只等他走入臂长范围之内。
不料那女子听得“嗦嗦”脚步之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横剑卷扫,一溜劲风直奔铁蛋腰铁蛋暗骂“臭妖怪”,万不得己,纵身缩腿闪过这一记,那和尚也同时斜掠起来,却正好撞入铁蛋右怀,刚吃得一惊,铁蛋己顺势一拳打中他胸口,可惜因事起仓卒,未能用上全力,但也已把那和尚打得倒飞出去,“哗喇”一响,大的正摔在木床上,将床板压得粉碎。
那女子怒叱连声,使动兵刃,“飕飕飕”,急风骤雨般攻向铁蛋立身之处。
铁蛋的江湖阅历根本一片空白,不但不知出声表明自己的立场,还反怨那妖怪蒙头蒙脸的乱打,心中火炽,探手取出钵盂,左摆右振,“叮叮当当”将对方一轮快剑全数挡了开去。
两人各自闪退几步,暗暗佩服对方身手了得。
那女子却比铁蛋老练得多,沉声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铁蛋听她语声如冰,口气有若呼奴唤仆,心里老大不舒服,莽莽冲道:“你管?”
那女子一听他稚气未脱,心中便有了几分底子,喝道:“给你脸,你偏不要?”
嘴上嚷嚷,手中剑却出其不意的刺向木床所在的角落那和尚被铁蛋一拳打了个满天星斗,尚未及挣起身子。
只听“赤赤察察,笃笃卡卡”乱响了一阵,铁蛋就觉脚边滚过一大团东西,待伸腿去栏,已是不及,又听“彭”地一声,室内顿时有了光亮,原来那和尚竟非省油之灯,躲过了一轮连环攻击,用身体撞开内室石门,逃到外间。
铁蛋又楞了一下,已听那女子擦身而过,紧紧追蹑出去,边抛下一句:“笨秃驴!”
铁蛋不由暗暗皱眉。
“我是秃驴,你是什么?毛驴?”
心中曲折,人却不怠慢,紧随奔出内室,藉著外间桌上一盏昏暗灯光,瞥见角落里畏缩著几个妇女,正是巴巴跑来求子的那个“少奶奶”和那些婢女、老妈子。
铁蛋暗暗点头:“掉过包了,只不知那妖怪是谁?”
外间石门早被撞坏,铁蛋不费吹灰之力便跳到月光底下,对面见那和尚又高又壮,生就一张国字脸,□□角角扎得人心中难过。
那女子恰背对自己,看不出是何长相,但见她头包银绢,通体白衣,体态婀娜,好像一个计时用的沙漏,身量竟比自己还要稍稍高出一截,手中一柄光纹闪闪的七星宝剑,一脚前、一脚后,步法异常高贵,即便大敌当前,也自保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
耳闻铁蛋没头没脑的朝自己背后走来,那女子立刻斜跨出五步,将身侧转,月下三人顿成鼎足对峙之势。
铁蛋这才瞧清她面貌,却是下午在半山腰迷得雪球失了魂魄的那一个月光下益显得冷艳绝伦。
铁蛋暗骂声“晦气”,抬鼻抬眼的移开视线。
那少女见他光头顶上兀自留著一圈被自己手掌箍出来的血痕,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但马上转用宝剑一指那粗壮和尚,叱道:“本姑娘今晚须将你们这淫祠上下杀得寸草不留!”
那和尚并非不知少女厉害,但瞧她美得生平仅见,不由色胆包天起来,挤了挤香蕉般的眼睛,笑道:“娘子若真要杀得小僧寸草不留,小僧决不敢私留半根。”
铁蛋虽听不懂,却觉得这话满有点诙谐意味,不禁哈哈笑了两声。
那少女气得蛾眉倒竖,一展宝剑,长虹经天般朝那和尚头顶削去。
那和尚本还想多占两句便宜,却不料她毫无怜根惜草之心,说打就打,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先机尽失。
铁蛋眼看少女剑招狠辣,反为那和尚担心,只见他三两下就把对手的退路完全封死,再猛然紧收剑网,剑尖抖出两道诡异弧形,卷向对方颈项。
那和尚早知大势不妙,沉腰错身,双臂运足真力向敌手小肮推去,只求这一击能将对方迫退几步,自己便可脱身而逃。
不料那女子剑招突变,有若一帘瀑布“涮”地倒挂而下,寒芒飞处,暴血如雾,那和尚一条右臂已被活生生的齐肩斩断。
铁蛋立觉鼻内冲入一股腥气,直钻到胃底。
他不由陡发一阵寒颤,肿孔涨大了好几十倍,却见那女子宝剑再展,一溜青光斜斜没入和尚左腋,又从右边颈根冒出,那和尚便窒了窒,好像要对人鞠躬那样的把头一低,半边身子就整个掉落下来,“劈劈啪啪”的翻了几转,恰宾到铁蛋脚前不远处,两只眼睛尚楞里楞瞪的大张著,彷佛还在思索如何破解对方的攻势。
铁蛋这辈子虽见过几具尸体,却从末眼睁睁的看著一个活人死去,他退开两步,脑筋混乱得几乎支使不动身体。
那少女一振长剑,抖落剑上血珠,飞起一脚,将那兀自迟疑著该不该倒下去的下半截身躯踢出老远,回剑指著铁蛋喝道:“若再不肯说你是干什么的,眼前便是榜样!”
铁蛋见她凶恶得紧,暗暗寻思:“长老说的可真不错,休惹妖怪为妙!”
撒开圆滚滚的两条短腿,回身就走。
那少女大喝一声:“站住!”
矫如雪雁,一闪就拦在铁蛋面前,手臂一振,剑尖差点指到铁蛋的鼻子上。
“小秃驴,少跟本姑娘耍花招!即便你真是少林寺的,本姑娘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铁蛋瞧她飞扬跋扈的模样,心中老大一团怒气,却又怕她杀人不眨眼,真个是进退维谷,只好万分委屈的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嘛?”
那少女仿佛自小就习惯用剑指挥人,又把剑一指。
“其余那些淫僧都在那里?带我去!”
铁蛋见她不把自己当成个玩意儿,心中又气又怨,狠狠一咬牙,扭头道:“要走就走。”
当先转身行去。
那妖怪也不收剑,紧跟在铁蛋身后,倒像押解犯人一般。
铁蛋冷笑道:“怎么,怕我跑了?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话犹未了,那少女就一翻手,用剑背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你刚才不就想偷跑?”
铁蛋被敲得跳起老高,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涅盘,但转念想起妖怪杀人的狠劲儿,又不由气崩志颓,摸摸脑壳,不言不语的向前走去,心中千刀万刀的骂个不休,脚下不朝寺后僧舍,却笔直奔向挂单和尚所住的偏院。
那少女走了几步,忽笑道:“瞧你矮不隆咚的,本领倒还不赖,亏你练得成。”
铁蛋不敢回嘴,只在心里暗骂:“矮就练不成武功?见你的大头鬼!你以为你有多高哇?恶心!”
那少女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铁蛋没好气,正想答说“干你屁事”,话到唇边硬是哽住了,改口道:“你今年几岁?”
那少女粉靥微红,啐道:“你管?”
又用剑背敲了他一记,却比上次轻了许多。
铁蛋逆来顺受、暗自寻思:“你现在尽避种因,等下却叫你得个大果。”
霎眼来到六个师兄所住的木屋之前,铁蛋伸手一指。
“哪,都在里面。”
那少女不疑有他,挺剑上前,高叫道:“屋里淫僧听著:快快滚出来受死!”
铁蛋趁机闪到一旁,叉手鬼笑。
只闻屋内汤泼老鼠般的嘈乱了起来,有踢翻椅子的声音,有身体摔到地下的声音,更有脑袋撞上墙壁之后的呻吟嚎叫,真个是未见敌锋,先已人仰马翻。
却听厌物无恶咕咕唧唧的骂道:“我的鞋子呢?那个讨厌鬼把我的鞋子穿跑了?”
又听石头叩齿大嚷:“你们那个是银僧?是银僧的快滚出去,莫拖累了大家……”
雪球尖细的嗓子也不甚差:“不穿裤子怎能见人?羞死了啦!”
好哭鬼无哀的嚎啕更直透重瓦:“后门!门!有没有后门?”
一窝子沸滚了半日,却只不见个鬼影出来。
那少女又喝道:“若待本姑娘进屋,你们恐怕要死得更惨些!”
屋内众人听得这话,倏地沉寂得如同已然全部死去一般,过了一会儿,才隐约传出三、四对牙关碰击之声。
铁蛋不由暗里跳脚:“怎么都这么脓包?还未见识过妖怪的狠劲就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