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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让我跟着,我不会打扰到你的。”他抬起狭长的凤眸。眼底有着淡淡的哀求。
“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己弄得像非洲难民,你又不是没钱吃饭,自己都照顾不好了,还说什么要保护我。”
余家琪的话对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来说,实在是一个无形的伤害。
白秋虎顿了顿,眸心有着忧郁。“你想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这么瘦吗?”
“……”她没说好还是不好。在这个年纪,跟一个男生站在巷口聊天,多少会引来旁人异样的眼光。
幸好现在是晚餐时间,而她站的地方,离她家还有几条巷子,应该不会被熟人撞见,不然要是传到妈妈耳里,她可能要倒大霉了。
见她不说话,白秋虎当做她认同。“我为了反抗我爸,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故意绝食。”
她诧异,居然是这种荒唐的理由。“你真的很幼稚!居然还绝食抗议?!你是不是男生啊!”
“我的确很幼稚。”白秋虎爽快地承认。
“你真的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也不想想看那些没饭吃的小孩,就算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该绝食抗议。”
“以前觉得身体弄坏了就弄坏了,但被你救了之后我才知道,我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当筹码,我爸虽然会担心,最后也会顾着我,可是我却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出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想到却对她说出。
“我不知道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如何,但是有爸爸真的很好,不要等到没爸爸了再来后悔。”她的表情淡淡的,却有股浓浓的悲伤。
“对不起,我……”白秋虎倏地想起来余家洁没有爸爸,她爸爸早在她小学时就过世了。
“没关系,你想通了就好,身体健康才有未来。你不要再跟着我,我真的可以保护自己。”她年纪比他小,却比他成熟世故,因为她经历过父亲骤逝的打击,逼得她不得不快速长大。
不过,白秋虎没听她的,两人各有各的坚持,好像在比赛耐力似地。
他总是在校门口等她,无论她几点下课,他总会等到她,而她也总是走她的,理都不理他,更不在乎他的跟随。
一整个国三就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两人前后走着,却连一句话都没有交谈。
小小年纪的余家琪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只知道白秋虎这个男生看似瘦弱,却很固执又霸道。
白秋虎不是随便说说,无论刮风下雨,只要学校有课,她都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这让她在每天放学后心头有着莫名的安心,眼尾总会留心那一道越来越高壮的人影,就从那时候开始,他成为她在青春期里,埋在心头无法抹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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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琪国中毕业前夕。
这一天午后,雷雨持续的下,下到天昏地暗,仍不停歇。
在一处骑楼里,余家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暴怒地拦下那跟随的人。
“你白痴啊!下这么大的雨,你不撑伞也不穿雨衣!”她一出口便没好气。
白秋虎像是小狗般甩了甩头,甩掉过多的水珠,再以手背抹去眼角的雨水,被骂了,他的笑容却是异常的灿烂。“我没带伞。”
他每天都在想她会不会叫住他,从一开始的期望到慢慢的失望,此刻他因为她的开口而感到既惊愕又兴奋。
“你家在哪?”
之前,若是遇到下雨天,白秋虎也老是这样淋雨,可是她都是当做没看见,爱淋雨就让他淋得够,可是今天的雨实在太大,像是用倒得,雨声像敲锣打鼓,让她在气恼下将他拦住。
“中正路。”
“中正路哪?”
“靠近福利中心那里。”虽然不懂她为何要问,但他还是有问必答。
“真是有够白痴的。”
如果以国中为圆心,白秋虎的家跟她家根本是反方向,他居然每天都陪她走路回家,害她偶尔生病想翘课,但一想到他会等她下课,就不管如何都会拖着病体到学校。
今年拜白秋虎所赐,她居然拿到了学年全勤,真是令余家洁和母亲大人大开眼界。
余家琪转身,气呼呼地往中正路的方向走、。
白秋虎不懂她要去哪,只是紧紧跟着。
在要走出骑楼时,余家琪回过身,看着距离自己约五步远的男生,把手中的伞举高。“你来拿伞。”
雨声太大,白秋虎没听清楚她的话,只好快步走到她身边。“什么?”
“你来拿伞!”
“我?”
“难道要我这个矮个子拿?”
白秋虎愣愣地接过她手中的伞,然后打开雨伞。
“走呀,你再不走,就挡到后面的人。”她出声赶他,他这才走动,接着她钻进伞下,跟他走得极近。
“要去哪?”雨丝沁入肌肤里,照说应该会觉得凉快才对,他却因为余家琪靠的极近,全身感到烧灼似的热。
“往前走就是了。”
白秋虎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她的话,但他心里笃定,对她说的话他没有任何异议。
这是一只小雨伞,大半伞面都撑在她身上,她看着他隔开的距离,于是一把拉住他的书包,将他扯近她。“我身上有毒?”
“我……”
“不然你干什么离我那么远?”
“不是的。”
“那是我长得丑?”
“不是的。”
白秋虎有些别扭,这样的雨中漫步,纯情的他几乎以为这是情侣才会做的事,更何况她的小手还拉住他书包的背带。
她看着他的慌张,唇角有着浅浅笑意。
直到走到中正路,白秋虎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要送我回家?”
“只准你送我,我不能送你吗?”
一股暖流窜进白秋虎心窝里,他在福利中心前停步,接着收起雨伞。“你不用这样,我自己去买把雨伞就行。”
“你会去买吗?”她扬眉,看穿他的伎俩。“懒得要死的臭男生,宁可淋雨也不想撑伞吧。”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回家会很晚?”
她瞅看他那蹙紧的眉心。“没关系,你快回去,你全身都湿了。”
“你雨伞分我一半,你不也都湿了。”白秋虎看看街道,想拦计程车,平常满街跑的小黄,此刻却连半辆空车都没有。
她看着自己的白衬纱,湿透一大半,紧贴着那不甚圆满的胸形,她这才感觉到少女该有的羞怯。
“我要回去了。”她转身想走,却被他拉着书包。
“我家没有人,就在前面的楼上,我去福利中心买一套运动服给你换上好不好?不然你会感冒的。”他问,姿态哀求又卑微。
她点头,总算不再张牙舞爪。
白秋虎笑了,有着小男生的腼腆,带余家琪走进福利中心。
余家琪挑了套水蓝色运动服,跟着白秋虎回到家。
没去想过该不该担心的问题,她就这么跟他回家,走进他家的浴室,换上他付钱买的运动服,再跟着他走出他家。
一走出他家,大雨像是变魔法般,说停就停。
乌云不见了,天际由灰黑转为蓝白,云朵之上,似乎还有光芒在跳跃。
“雨停了。”她展露笑颜。
这是白秋虎第一次看见余家琪的笑脸,也是这一年夏天,他珍藏最美好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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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夏天,余家琪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考。
她考的不错,可以上路程较远的私立高中,她却以节省通车时间多念书为由,选择念国中附近的那所私立高中。
这所私立高中虽然风评不是很好,但陈阿好并没有异议,余家洁也没有意见,因为家中没有经济上的困扰,家人都对余家琪的决定给予高度支持。
于是,余家琪成为白秋虎的学妹。
白秋虎乐得像中大奖,念起书来也更加起劲,名次从尾巴爬升到中间程度。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跟余家琪隔着一大段距离,他来到她身边,陪她走路回家,不过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总是在距离她家两个巷口远就跟她拉开距离。
这一年,她高一、他高二。
她对他有了笑容,再也不是板着一张扑克脸,再也没有那种冷嘲热讽的恶言恶语。
两颗纯真的心互相吸引,只是他连要牵她的手都鼓不起勇气,想了好久好久,还是不敢牵下去,就怕朋友做不成,她会将她拒于千里之外。
这一天,暑假来临前,依然是夏季典型的午后雷雨。
“余家琪。”他喊她的名,显得心事重重。
她扬眉,等着。
“我以后不能陪你走路回家了。”
“什么?”雨势滂沱,是她没听清楚?还是她不愿意听进去?
“我请你喝饮料。”白秋虎比了旁边的泡沫红茶店。
余家琪无法拒绝,跟着白秋虎进了红茶店。他问她要喝什么,她点了杯热奶茶,而他则点了冰奶茶。
等两人坐定,他又重复一遍:“我以后不能陪你走路回家了。”
“为什么?”
“我要离开台北。”
她挑眉,难得惊讶。“去哪?”
“高雄,我妈妈在高雄。”
“我……”突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相识两年,她对他的事根本一无所知,因她从不探问他家里的事,而他对她同样也没有多余的过问,两人走路回家,最多就是聊聊学校发生的事。
“我爸跟我妈在我小六时离婚,我的监护权归我爸,但我不想跟我爸。我爸是因为有了别的女人,才逼迫我妈跟他离婚。为了他们离婚的事,我就以绝食来抗议。”
他从不愿意提起这件丑陋的事,就怕她会嫌弃他,可是再不说出来,他真怕以后会没有机会。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绝食抗议的原因,你无法反抗你爸爸,只能用这种消极的方式。”听白秋虎说出口,她涌起无比的心酸和难过。
“我那时很不想活,想干脆死掉算了,幸好有你出现,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我更想要保护你,我不能让你被那些坏学生欺负。若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虽然他现在努力强身、用力吃饭,为的就是当个能保护她的男人,但是身体机能的败坏不是短时间就能复原,让他是怎么吃都不会胖。
余家琪以那冷讽的姿态,不仅吓跑四人帮,也解救他几乎要放弃的生命。他欣赏她的高傲,以及那股自信又不服输的神采,他被她的话给骂醒,才会下定决心好好善待自己。
听白秋虎这么说,余家琪心里很感动,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才停止这种虐待自己的激烈手段。
“你真傻。事情有很多解决的方法,最白痴的就是以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
“明明你比我小,可是思想却比我成熟。”
“等你经历过丧父之痛,然后又被一堆亲戚虎视眈眈地想要欺负我们家里这三个女生时,你就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强悍又早熟。”爸爸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
“你讲得对,想想绝食抗议的那几年,我真的很白痴。我不想父母离婚,我想要有个完整的家庭,偏偏我连我妈妈都保护不了,不管我如何据理力争,法院还是把我判给我爸爸,我应该更积极地表现,而不是用这种消极的方式。”
“那你爸愿意让你去找你妈妈了?”
“我爸早就受不了我了。我在的一天,他不但不能把女人带回家,更不能娶别的女人进门,我本来不想离开,要跟我爸对抗到底,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