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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花朵托在掌心中,量量与怀口的距离,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想——
她想……她想……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莫礼的脸,即使她努力想将它拨去,换上自己未婚夫的脸,但是……
在独自一人时,她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无论是最爱、次爱,最喜欢、第二喜欢的人,所有的人名都叫“莫礼”。
她惨淡一笑,说服自己,放任自己,只能再最后、最后、最后一次想他……
轻轻地,将掌心微倾,让花朵落入下方的杯子里。
花儿浮水面上微微波动,在水纹尚未完全静止时,她睁开眼,但视线还未聚焦前,她的手已经先一步覆上杯口。
她不敢看,也不应该看。
无论占卜结果如何,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她的婚期就近在十天之后。
惊觉自己愚蠢的举动已经背叛了一直温柔待她的未婚夫,顿生罪恶感,匆匆地关上玻璃门,逃也似地离开莫礼的工作室。
韩映冰离开工作室没多久,莫礼的车子抵达门口。
他一进门便打开所有光源,定没两步发现茶几上摆着一只杯子,杯子的正中央浮着一朵琉璃苣。
他嗤笑一声,从手拿包取出手机拨给梁镜璇。
“喂……女人,别老是来摧残我的琉璃苣,这么担心跟宇光有没有未来的话,我们几个帮你把他打晕架进礼堂不是省事多了。”
“我什么时候去摧残你的花了?上次占卜了十几次,好不容易最后一次停在水中间,我就没敢再试了啊!”
“不是你?”他心中瞬间闪过另一个人的脸。
“怎么……喂,喂,你挖粪涂墙啊!这个时间你居然在工作室?”梁镜璇是很想高声欢呼,但是,他的异常更令她担心。
“别高兴得太早,我来这里跟工作完全无关。”
他是来设计要给韩映冰的礼物。
“我就知道……”梁镜璇啐了一声。“没事我挂了,还在工厂,有些事还没搞定。”
“恩,拜!”他将手机收回皮包内。
是小冰……
她是为了她未来的婚姻来占卜的吧!傻瓜,女人都是傻瓜,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传说也那么当真。
都要结婚了,现在才占卜,不会太迟了点吗?
不过……他呆望着杯里的占卜结果——
“幸福就好……”
那朵浮在杯中的星形蓝花应该会让她的心里踏实点,至少,证实了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走上二楼,从口袋里掏出—个绒布饰盒,取出刚刚到朋友那里硬买来的—颗钻石裸石。
纯净剔透的上好质地,完美的车工,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火光,是朋友私藏,打算日后打造向女朋友求婚用的戒指。
他记得韩映冰不爱繁复的设计,也不喜欢太醒目的大颗宝石,她说,太招摇,幸福会因此而折损,这颗,大小正合适。
她还说,不能随便送女人戒指,更不能任意将戒指套到女人指上。
他为她戴过两次戒指,但是,她的“我愿意”却要说给另一个男人听。
真讽刺,他笑。
那么,他就为她设计一条颈链,佩戴在离她的心最近的位置……
韩映冰离开莫礼的工作室后直接回到家,家人正欢天喜地研究她婚礼的宴席菜色,要不是当天韩父一定得全场待在宴席中,他实在很想亲自掌厨,为自己心爱的女儿献上最完美的喜宴料理。
“丫头,过来,来看看老爸指定的这十二道菜满不满意。”韩父一边饮着绍兴酒,开心地招她过来。
韩映冰露出笑脸,撑大眼睛,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加入讨论。
但是,她的眼是茫的,心是灰的,她只是不愿被家人察觉她的异样,忍着想奔进房里痛哭一场的哀恸,安坐在客厅。
“姐,明天要再去做一次脸喔!这样结婚当天上的妆才能撑久一点。”韩采霓回忆自己结婚当天的无措与茫然,这次决定当韩映冰的军师,做她的定心丸。
“那我们一起去?”韩映冰点点头。
“姐……你的脸色怎么有点苍白,不舒服吗?”韩采霓最先注意到姐姐那原本灵动的双眸有些呆滞。
“喔……可能是这阵子太忙了,睡得不好。”
“那早点去休息,其他事我们会搞定的,去去去。”大家七嘴八舌拱她上楼去。
那份关切、那份为她的婚礼而奔波的喜悦,她都放在心上了,再十天,她的人生就将踏入另一个阶段,告别疼爱她的家人,告别过去的一切……
进到房间,她拉出书桌最下方的大抽屉,取出一个木盒。
里头躺着和莫礼第一次见面,他送给她的护手霜、他曾为她戴上的古典玫瑰戒指,还有两人在霞海城隍庙月老那里求来的红线铅钱,以及后来她自己设计的几件银饰。
打开衣橱,取出邪件莫礼坚持—定要送给她的旗袍以及配件。
轻轻地,抚过每件物品,回想那一段段难忘的记忆、
最后,她将它们全都收进衣柜的最底层抽屉,用一件又一件的旧衣物覆盖它们,那些该埋葬的,该遗忘的,都让它们留在这间住了二十八年的房间里,未来,她再不要看见了。
第九章
“喏,这个,帮我交给小冰。”莫礼将一个狭长型的绒盒交给梁镜璇。
“我可以打开来看吗?”梁镜璇最爱的就是莫礼设计的饰品,当然想先睹为快。
“随便。”他走到吧台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饮了一口,然后回到沙发,后颈靠上椅背,仿佛全身力气尽失。
“哇……”粱镜璇一打开绒盒就先惊呼一声,轻轻取出项链,正对着客厅天花板垂下水晶吊灯,仔细端详。“这是……钻石?!”
悬在她手上的是一条设计简洁的项链,一道婉蜒的白金优美曲线托着纯净无色的美钻,带出钻石的美丽火光,典雅细致,令人赞叹,令人爱不释手。
“这是你第一次用钻石……”梁镜璇表情复杂地盯着仰望天花板的莫礼。
他一向不屑用那代表什么狗屁“永恒、不变”的钻石设计饰品,对他而言,爱情是最怕时间考验的,人去情灭,留下一颗永留存的钻石岂不是太讽刺了。
但是,他送给韩映冰的结婚礼物却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
“莫礼,你对小冰……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这是她第一次询问莫礼,因为,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莫礼这些日子的异样,不是因为韩映冰离职带来的不适应,而是——失恋?
天啊!她根本没办法将“失恋”这两个字跟莫礼的形象兜在一起,就好像她无法想象足球明星贝克汉蹲在台湾街头吃臭豆腐一样。
“现在还问这个干嘛……做你的宅配送货去吧!”他不耐烦地赶她。
“喔……”也对,后天,韩映冰就要结婚了,现在,说什么也太迟了。
梁镜璇离开莫礼住处,开车前往韩映冰家,路上,心头一直觉得闷闷的。
她跟莫礼也认识快十年了,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虽然他平时也算无恶不作了,不知摧残多少名花珍宝,气死她多少细胞,但是,那双隐忍着受伤的眼睛,看得她好心疼。
车子抵达时,韩映冰已经站在门外等待了。
“梁经理。”笑眯眯地,一副待嫁新娘的幸福模样。
“小冰——好想你喔!”梁镜璇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离职了还是可以回公司坐坐,别给我搞什么嫁人就与世隔绝的事嘿!”
“知道了。”韩映冰吐吐舌头。“这阵子要忙的事真的太多了,结婚后我一定会回公司看你的。进来坐吧!”
“不了,拿个东西给你而已,待会儿还有事。”
“你还是这么忙,要注意身体。”
“恩……”梁镜璇犹豫了下,还是伸手从皮包里拿出那个粉红色绒盒。“这个,莫礼送你的结婚礼物。”
“喔……谢谢你还特意送来。”韩映冰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恢复了笑脸。
梁镜璇全看在眼底。
“小冰……”
“嗯?”韩映冰紧揣着那个绒盒,撑大眼睛,笑看梁镜璇,泪光却渐渐溢出眼角。
“没什么,我先走了,后天,你的婚礼上见。”梁镜璇不忍心再待着,她怕自己看见韩映冰的眼泪,会冲动地叫她别结婚了,既然爱莫礼,就留在他身边吧!
她不知道韩映冰心里怎么想,或许是因为做了莫礼一年多的助理,太了解他是一个谁也无法掌握的男人,才会忍痛找一个能够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嫁了。
不能说她这样做不对,女人的青春太有限,而自信更会因青春的远去而逐年磨损,若不能说服自己一个人过也不错,若不能坚定地习惯一个人的寂寞,那不安会随着年纪增长,变成一种无力挣脱的折磨与局促。
望着梁镜璇的车后灯逐渐缩小,韩映冰转身进屋,木然地回到自己房间,跌坐在床上。
缓缓打开绒盒,抚着秀气的链子,望着耀眼夺目的美丽钻石,想象着莫礼在工作室里,打造这件饰品的身影。
她的一颗心像被什么人狠狠的掐住,痛得难以负荷。
她捣着胸口,困难地吐掉一口气,再大大地吸一口,梗着,泪水便无法抑制地奔出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忘记一个人要花那么大,那么大的力气,而记忆却可以因为简单的两个字便残忍地将那些努力抹去,漠视她的意愿,霸道地占据她的心灵?!
她伏在枕头上哭得声嘶力竭,心碎了一地。
“大姐——你未来的老公来找你喽!”韩映冰的弟弟在楼下唤她。
“喔——”她应了一声,心乱地抹去泪痕,将头发拨到肩前,企图掩盖哭过的痕迹,然后心神不宁地下楼去。
她犹豫了、后悔了,她怎能带着这样的心情嫁给邱铭仁?这是欺骗……
“映冰……你可以跟我到外面一下吗?”邱铭仁见她下楼,神情下安地低头盯着地板。
“好……”她随未婚夫走到门外。
邱铭仁默默地往前行,走了约五十公尺才停下来,看向巷口的另一方。
一个长发,面貌清秀,素着一张脸的女人从墙边定出来,怯怯地揪着邱铭仁的衣角。
韩映冰望着那女人,红肿的眼,表情凝重悲寂,隐隐猜到了什么。
“映冰,结婚的事……对不起、对不起——”邱铭仁咚地一声,跪在柏油路上。
瞬间,韩映冰明白了。
她哭了,也笑了。
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因为她的三心二意,摇摆不定。
这也是老天给她的另一次机会,看清自己的心,不要当埋在沙堆里的鸵鸟,没有爱的婚姻,本身就是一种欺骗,自欺也欺人。
星期日,韩映冰结婚的日子。
一早,韩家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妈——大姐不见了!”韩采霓最早发现韩映冰的留书——
爸、妈,对不起,我不能嫁给铭仁。
铭仁将与他最爱的女人结婚,而我的心里也早已装着另一个人,幸好,我们都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
千万不要怪铭仁,为他高兴,也为我祝福他们。
我不难过,只想到处走走,不要担心我,过几天会跟你们联络。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那信纸只写着简短的几句,但那被泪水渲染的蓝色字迹,却让人看得惊心动魄,完全无法理解一向乖顺的韩映冰,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惊人的举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最爱,什么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