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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是什么理由,要不要请大明星来采访你啊?”她轻刷着他柔软微卷的发尾,笑了起来。
接这份工作至今也一年多了,她眼中看到的莫礼和所有人的认知有很大的落差。
在外,他翩然潇洒,优雅卓绝,眉宇间带苦自信与捐狂,给人极想亲近又不得其门而入的距离感,然而,在她身边,他只是一个稚气未脱,愈来愈依赖她,愈来愈像个孩子的男人。
他闷着脸,倔着不说话。
讨厌见一堆问那些没水准问题的人,讨厌生活变得很杂很琐碎,他天生好命,忙碌不得。
“那我就帮你推掉咯!”
“可以吗?”他靠着她的大腿,仰起脸看她。
“可以啊,只是那个可怜的女记者可能会很受伤,也许她期待今天期待好久了,搞不好还因此一蹶下振:心灰意冷,最后连工作也丢了,要是还有经济压力,一家人从此陷入困境。”她幽幽地形容他推掉一个采访可能会造成的恐怖连锁反应。
“会这么严重吗?”他皱起眉头,内疚油然而生。
“你生在豪门,当然不知道上班族的压力,以前我做室内设计师助理时,有次接待一位客户,对方就嫌我穿得太土气,直言那问工作室下可能有什么高水准作品,不久,我就辞掉工作了,怕拖累设计师。”
“那个客户好过分,一定是暴发户,没品味又装高尚的那种人,你不要理他,不要难过。”莫礼从床上爬起来,安慰她。
“不会的……我很有自知之明,他说得也没错。”她心中暗笑,刚才不知道是谁,嫌记者太丑不愿接受采访。
“才不是,你的善良、开朗,也是一种美。”他眼中的她确是这样。
“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过,一个男人称赞女人善良,就是指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魅力,逼不得已只好说善良。”
“呃……”他滑了一下,那个“有人”,就是他本人。“好啦……我起床了,免得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那我先去盛饭。”她微笑,站起来。
其实,莫礼真的是个很善良、体贴的男人,只是他太不懂得这社会,除了像他活在金丰塔顶端的一小撮人外,大部分的人都必须为生活拼命、忍耐不得不接受的环境,所以,无法生出同理心。
这个世界,有阳光,当然也有灰暗的阴影,他和她,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耀眼,她平凡;他有条件任性而为、随兴而活,她则一步一脚印,踏实地做好每件事。
她摆好餐具,听见皮包里响起手机铃声,她跑过去接起来,是她妹妹。
“喂……小霓,怎么了?”
“喔,今天不能来啊,嗯……我知道,我们老弟现在忙着恋爱,肯定把我的生日给忘了……没关系,我都二十八岁了,早就不想再过什么生日,永远停在二十七岁多好。”她笑着。
“好了,别再对不起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样,快去吃饭,拜拜!”
韩映冰挂断电话,才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
妹妹二十五岁结婚,弟弟今年二十四岁,也已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而自己,感情世界依旧一片空白。
“今天你生日?”莫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哇……”她急转身,差点撞上他,“对啊……不过,这个不重要,吃饭吧!”
她将手机收进皮包内,走回餐厅。
莫礼还站在原处,凝神不知想些什么,又踅回房间打了通电话,才笑容满面,坐上餐桌,开始享受韩映冰每天准备的丰富午餐,
“啊?要请我吃饭?为什么?”下午六点,韩映冰正打算下班回家,被莫礼拉住。
“今天你生日,家人没办法帮你庆祝不是?那我帮你庆祝。”
“二十八岁生日不叫庆祝,要改叫哀悼会了。”她开玩笑地说。“不用了啦!你晚上不是都会跟朋友出去。”
“那些酒肉朋友,一天不见反而对身体有益,你跟我来一下。”他将她拖到二楼的一个房问。
在这栋豪宅里进出一年多,韩映冰还没上过二楼。
这是一栋仿哥德式建筑,客厅挑高,圆柱如雨伞骨架叉拱起圆形天花板,光线由美丽的玫瑰窗温柔地穿透人屋,二楼采回廊设计,典雅细致的石柱离花,尖拱型的镂空壁面,空气中仿佛还流动着女主人矜贵高雅的气味,可以看出当初莫礼的父亲为了心爱的女人,投注多少金钱与心力。
莫礼带韩映冰走进一间两侧尽是深色木柜的房间,唯一的摆设只有一张榆木三面卍字纹的罗汉床,和一面镶在墙面上的穿衣镜。
“你坐着,等我一下。”他把她按到罗汉床上。
转个身,他将木柜的门板往两侧推开,里面横着六层隔板,隔板上摆着—落落白色硬纸盒。
莫礼巡了巡,将一块活动隔板拉出,搬下一落纸盒,低头检视每个纸盒上贴着的那张已经泛黄的薄纸,薄纸上绘着简图,标示数字和一小截布样。
“你看这个……”他将其中一个纸盒摆在罗汉床的矮炕桌上,缓缓掀开盒盖。
纸盒打开的同时飘出一股淡淡的馨香,里面摆的是一件孔雀蓝立领丝缎旗袍,忍不住,韩映冰轻轻抚上那美丽光滑的料面和精致的滚边盘扣,保养得真好。
“好漂亮,好细致……这是我第一次摸到旗袍哎……”她发出轻叹。
“那么,今天也是你生平第一次穿旗袍。”
“咦?”她错愕地看向他。“我穿?”
“这些全都是我奶奶从年轻到老收藏的旗袍,我没细算过,应该有三、四百件,还有一些我曾祖母最早最早的清式旗服,我曾祖父、祖母都是旗人,清朝的末代贵族。”
“哇……”原来,莫礼的贵族气质还真是天生的。
“你的身高跟我奶奶差不多,这件的三围刚好适合你。”
“你、你又知道我三围了……”她脸不禁一红,想到他曾经用视线在她身上目测三围,就令她燥热了起来。
“你不知道这是我的专长吗?无论是三围还是指围,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抓到八、九分了,快点试试。”
“这……不好吧,你奶奶的收藏……我怕弄脏。”
“别傻了,衣服就是要穿的嘛,我母亲一直很想将这些旗袍拿来改,不过,我奶奶不喜欢她的洋气,遗嘱里还特地注明全留给我,不准她碰,你说这些旗袍我又不能穿,衣服不穿就失去了价值。”
其实,不只他母亲,凡是见过这些旗袍的女人,莫不企图拥有它们,但是莫礼始终没让任何人穿上它们。
韩映冰摇摇头,觉得自己会让这些美丽的衣服失色。
“好啦!穿给我看看嘛!”
他那期待的目光鼓励着她,她的内心也渐渐生出了点勇气。
他从她的表情中看见变化,微笑说:“我还要去准备—下,等等穿好到客厅来,对了,还有这些……”他又从另—个柜子翻出搭配的披肩和包包,然后离开房间。
韩映冰—人留在房里,轻轻地拿起旗袍,站到穿衣镜前比对。
“好美……”衣服好美,但,背后的人相形失色。
挣扎片刻,她还是换上了,将随意散在背后的发略微绾起,转前转后看向镜里,十分惊讶。
莫礼居然将她的身材拿捏得那么精准。
因为衣形的限制,她不得不拉直身体的轴线,立领将她的颈部修饰得又纤细又优雅,顺着衣领而不是挺直的背脊,接着是圆润微翘的臀部曲线,她略微踮起脚尖,居然也撑出前凸后翘。
她像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看得出神了。
叩!叩!“小冰,你好了吗?”
“喔……好了……”门外莫礼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红着脸,披上纯白编织披肩,夹着珍珠手包,踩进白色高跟鞋,怯怯地打开门。
“哇……”莫礼眼前一亮,倒退了一步,啧啧有声,“很美。”
他由衷的称赞,反倒让她更害羞。
莫礼像发现宝石一样地惊喜,走前走后,将她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终于明白他奶奶为什么不准他母亲碰这些旗袍了。
他母亲和他认识的那些女人,那股自信太满、太招摇,少了中国女性含蓄的美感,穿上旗袍反而会造成不中不西的不协调感,但是韩映冰不同。
她一直是温和的,娴静的,这一身装扮配上她现在带点微羞的笑容,正好凸显出她内在的美好。
“来,我帮你绾发。”他将她转过背去,轻轻地绾超过危的中长发,旋了几圈,以一支改良式的银簪夹将头发固定住。
韩映冰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地触及她的皮肤,撩拨着她的发丝,内心激荡着不能托出的情感,只能咬着下唇,屏住呼吸。
“好了,完美。”他又将她扳回来,
这时,韩映冰才注意到莫礼竟也一身银灰色唐装,高大削瘦的他,穿上中国传统服饰显得英气逼人。
啊……人帅,穿什么都迷人。韩映冰不禁在心中感叹。
“走吧!”他的大手贴在她的腰背上。
“啊?去哪里?”她突然慌了起来,该不是要她穿这身衣服出去见人吧?
“去吃饭,帮你庆祝生日,饭馆我已经订好了。”那间知名的上海饭馆,还得透过好几层关系,才能临时订到位子。
“穿这样?”她可是不习惯成为“目光焦点”啊!
“没错,今天我们两个来体验一下五零年代上海人的奢华生活。”
“不要……”她吓死了,直想缩回房里,将衣服换下。
他将她揪回来,揽着她的细腰,挟带着全身僵硬的她走下楼。
“既然是生日,当然要跟平常不一样的玩法,你就当我们在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放心,有我在,尽情地疯一个晚上,明天,你还是你,不会少一块肉的。”
“天啊……”她在心中哀鸣。
对莫礼而言,这种化妆舞会的游戏可能玩到都腻了,她的神经构造跟他的可是大大不同啊!
一辆复古式的金龟车将他们俩载到一间已经开幕五年依然一位难求的上海饭馆,莫礼与韩映冰一下车就引起路人的注目,走进饭馆,所有在场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发现他们,空气中由细碎的讨论声转为乱哄哄的鼓噪声。
莫礼神情自若,扶着韩映冰的腰,合宜地回应侍者的询问,随着侍者走到预定的位置,不时低头悄声与韩映冰交谈,犹如惯看闪光灯的国际巨星。
“自然一点,要运用想象力,现在你是上海最出名的名女人,风华绝代,而我是不学无术的统袴子弟,家里很有钱,很风流……”
“噗……”韩映冰忍不住掩嘴一笑,用手肘顶顶他的腰,低声对他说:“怎么你从五零年代到现在都没什么长进啊?”
“哈、哈……”他仰头大笑。“没办法,我命带红艳桃花,想逃都没命逃。”
韩映冰在他的强势带领下也渐渐放开紧绷的神经,莫礼本身就是个发光体,在他身旁,很难不被余光闪到。
她浅浅—笑,坦然望向四周,愕然收到几位翩翩男士迷恋的眼神。
她蓦地收回视线,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他注意到她的反应也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到几个不自量力的男人,居然敢打他莫礼身边女人的王意。
“小冰……你靠过来一下。”他倾身向前。
韩映冰听话地侧耳过去,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他却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
“生日快乐。”
“呃……”她的心脏一下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