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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凝霏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这种温暖的感觉,是过去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
“当然,你的夫君可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凄惨的。”他的身分地位还比她想像中高出许多。
“是吗?你饿到在我们家门口昏倒,这还不够凄惨?没东西吃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事了。”对她来说,饿到连饭都没得吃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哈哈哈……你啊!真是‘民以食为天’的最佳写照啊!”他就是喜爱她这毫不矫情的性子。
其实他也甚爱美食佳肴,想到将她娶进门后,他就能在繁重公务外的时间带着如此真性情的她四处大啖美食,寻幽访胜,这样的人生才惬意啊
过去爹娘曾设宴邀请那些官宦之家的千金们吃饭,她们仿佛一两片肉、几粒米就饱了,结果他连饭都还没吃几口,那些娇滴滴的千金们就已拿起帕子拭嘴,让他不得不停下筷子,免得失礼,害自己饿得半死。
她们一个个虽生得如花似玉,娇美温柔又识大体,但在他眼里实在跟花瓶没什么两样,有时候连他咏句诗送给她们,她们不是听不懂,一脸尴尬,再不就是茫然的睁着一双美目发呆,更令他感到索然无味。
即使模样再美,如果脑袋空空,仍是个只有表面的美丽花瓶罢了。
而他的凝霏,却与他从诗词歌赋到四书五经都能聊,即使聊到大半夜仍兴致盎然,甚至有一回两人还研究一本古籍直到天都亮了还舍不得休息。
这样的妻子,才是他想要的。
“我虽然爱吃,也很会吃,但有些东西即使再美味,我是绝对不碰的。”听到他方才那么说,贝凝霏倒想问他一些关于吃的事。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你不都喜欢吃?特别是阳澄蟹,我记得当初入府不久时,就看你从膳房摸了好几只回来,跟晴儿吃得没日没夜。”
这件事他印象极深。
中秋过后蟹正肥时,外地商家送贝府近五十斤的大肥蟹,他趁着夜色深时想去厨房那儿拿几只解馋,结果没想到让他看见她把厨娘蒸好放凉的那一整笼蟹都带回寻霏阁来。
看她们主仆俩吃得起劲,他只好一直守到她们吃饱喝足睡了之后,再潜入寻霏阁把剩下的五只拿走。
“蟹……喔!难怪剩下的不见了,原来是你偷吃了。”当时她为了找那五只蟹,差点把寻霏阁整个翻过来。
“谁偷吃的不重要,说!你这个贪吃鬼,还有什么不爱吃的?”待他回到祁王府后就得先跟厨子说好,可别让他的王妃初来乍到就吃得不开心。
“那很重要的!你不知道,那些都是我请厨娘帮我挑些刚过世的蟹,请她帮我蒸好。我才不敢吃活生生下去煮死的食物,那太残忍了,我虽爱吃那些海鲜、虾蟹,但我只吃过世的。”她害怕的摇了摇头。
“过世的螃蟹?只有你才会这么说吧!哈哈……”赵镇帏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祁王府里也不会豢养准备宰来吃的禽畜,顶多是养些鸡下蛋。
自从他当家后,王府里就禁止屠杀生灵,府里的厨子都是每日采买已经屠宰好的鸡鸭鱼肉,烹调上桌。
而他会发现贝凝霏爱吃蟹,正是由于当时贝老爷他们吃蟹时找他一同享用,但他婉拒了,因为他也不爱食用活生生煮死的食物,所以才会在晚上前去膳房,打算拿那些一般都由下人留着吃,在烹煮前就已死去的蟹解解馋。
没想到凝霏也跟他一样,虽嗜美食,但有着君子之仁。
看来她真是老天为他所找来的完美妻子。
“不好笑。你难道不觉得食物再美味,一看到它们从活生生到血淋淋的模样,就让人倒尽胃口吗?孟子也云:‘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我虽不是君子,是女子,可我也是有恻隐之心的。”可恶!这么残忍的事,他还笑得出来。
“我的傻娘子,我笑的啊,是你用来形容死蟹的方式,不是笑你不敢吃活鲜!”赵镇帏赶紧揉了揉她皱起的眉。
不过,她倒懂得用孟子的话来为自己撑腰,聪明
“那你会觉得我这种做法多余吗?凝艳都说我是天生贱命,注定要吃些人家不要的东西,但我真的没办法像她那样,上一刻挑着缸里还活生生的鱼虾,下一刻就看着厨娘把它们大卸八块……”
“谁说你天生贱命,我偏要说你这是菩萨心肠,是注定要大富大贵的命!”他好不容易才把她那逆来顺受的性子改善些,现在他要进一步改掉她老是妄自菲薄的想法。
“嘻……既然都要嫁给你,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了,不过,我会好好当个贤妻良母,让你能无后顾之忧,在外头闯出一片天,这样就能向凝艳证明我的命还是不错的,有你这么棒的夫君。”贝凝霏环住他的颈子,细细看着他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
有个这么俊美又那么疼她的未来夫君,即使没有大富大贵,她也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了。
第六章
“贝老爷,我是真心诚意喜欢凝霏,希望贝老爷能将凝霏许给镇帏。”赵镇帏跪在甫回府,还风尘仆仆的贝家两老面前。
当他这话一出口,不仅贝哲孟,贝家两兄弟及项仪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惊得呆住。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贝哲孟有点胡涂了,怎么他才出趟远门,一回来福郑竟然就向他提亲
“你真的喜欢霏霏吗?福郑。”贝皓然十分喜欢这个亦师亦兄的朋友,福郑虽仅长他两岁多,但论文学武功却是他的十倍、百倍。
这段日子,有了福郑来指导他与弟弟读书,他们兄弟俩可说是进步神速,所以当他听到福郑想娶霏霏时,心里倒是满赞同的。
毕竟霏霏是他的妹妹,她若能有个好归宿,他也十分欣慰。
“凝霏是我今生唯一想要的妻子,希望你们能成全,答应凝霏下嫁镇帏。”赵镇帏看向贝家两老和贝家两兄弟。
一旁低着头默默不语的贝凝霏,则是被他握住了小手。
他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冷及轻颤,于是将她握得更紧。
“老爷……凝霏那不要脸……”这时,谷珊珊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大厅。
她原想向老爷大告一状,让他知道贝凝霏跟福郑是多么不三不四,伤风败俗,没想到他们这对狗男女动作这么快,竟不知死活的先跑来找老爷了
“珊珊,你要说什么?”贝哲孟发现谷珊珊一进来,看见了女儿与福郑后脸色骤变,于是问道。
“他们这对狗男女,还没婚嫁就勾搭在一块了,实在有辱贝家门风啊!老爷,珊珊无能,没能教出个好女儿……所以今日珊珊来向您请罪,打算把福郑逐出家门,将凝霏送到万恩寺出家悔过,以正门风。”如果赶这两人出府,不就等于放他们一条生路吗?她才没这么好心
“老爷,是镇帏斗胆,高攀了贝家,请老爷高抬贵手,我向天地起誓,绝对会好好照顾凝霏,绝不会有二心。”赵镇帏紧握住贝凝霏更加冰冷的小手。
如果贝老爷再不同意,他只好说出自己的身分了。
“出家……娘,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贝凝霏看向一旁的娘亲。
娘竟然要她出家,要她离开这十八年来第一个这样爱她、怜她的人?娘不疼她这个女儿也就罢了,此时竟然还要拆散、毁灭她唯一的幸福
“你……你敢忤逆我?”谷珊珊睁大眼瞪着她。看来这丫头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是你的女儿啊,不是你的仇人,更不是你的敌人!从小到大,你不给我一丝丝关爱,那就罢了,为何连我的终生幸福你也如此狠心剥夺?就算十八年前是我拖累了你,但这十八年来的打骂羞辱,难道还不够我补偿你心里的怨气吗?十八年……十八年了啊……”
贝凝霏哭得心碎,十八年来的委屈及伤痛都在此刻溃堤。
她从不奢求娘亲的祝福,但没想到娘亲会想亲手毁去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
“霏霏,别难过,不论今日老爷怎么决定你我,请你相信,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不离弃。”赵镇帏顾不得贝家人全都在此,将贝凝霏紧紧的拥入怀里。
看着眼前的谷珊珊,让他更加痛恨这丧心病狂的女人。
如果贝老爷不肯答应,看来他只好即刻表明身分,那些原本计划为凝霏讨回公道的事只能先抛在一旁。
“老爷,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元月一到,艳儿就要办喜事,祁王府也已经差人来信,近日将上门提亲,既然家里都要办喜事,把霏霏的一并办了,不也是双喜临门吗?何苦拆散了霏霏与福郑,让家里办喜事时带着一份缺憾?”项仪儿开口打破这令人难过的气氛。
她从未看过凝霏如此痛哭,想必福郑对她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那么何不成人之美呢
“姐姐……”谷珊珊看向多事的项仪儿,气得浑身发颤,但碍于她的身分,又只好忍下。
“好吧,既然贝府要嫁女儿,两个闺女同时出阁也是美事一桩。”贝哲孟看着相拥的两人。
他明白那种感受,那只愿跟深爱的人长相厮守的强烈情感,正和他对仪儿的爱相同啊!只是他当年一时胡涂,才让他们夫妻中间硬是多了个谷珊珊。
“爹……”贝凝霏抬起那张哭得泪水纵横的小脸看向爹及大娘。
没想到爹竟然同意了,而且还是由大娘帮她说话。
“谢谢老爷成全,镇帏已通知家人,近几日家人将会上门提亲下聘,只要贝老爷开口,多贵重的聘礼都可以。”赵镇帏松了一口气,还好方才如愿过了关,否则要是没能替心爱的女人讨个公道,他还真不甘愿。
“嘿!你这小子都盘算好了,要把我妹妹拐回家,连家人都先通知了?”贝逸然笑着轻槌了下他的肩头。方才他也听得心惊胆战,只是碍于自己是晚辈,实在不好插嘴妹妹的婚姻大事,还好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逸然,霏霏她太美好了,哪怕是要我赔上性命,我也要定了她。”赵镇帏心疼的轻抚着她那哭得红通通的鼻子。
“那咱们得快些请无瑕阁再多为霏霏裁一件嫁衣,准备嫁妆了。”项仪儿满是羡慕的看着眼前的这对有情人。
“姐姐,不用费心为这不肖女准备什么……”谷珊珊开口道。
“是的,如二夫人所言,不用准备嫁妆,而嫁衣其实也不用了。”赵镇帏立即接口。
无瑕阁的衣物,怎有资格成为他祁王妃的嫁衣呢?凝霏的嫁衣及凤冠,他早就差人重新准备。
“这不成啊!霏霏好歹是咱们贝家的小姐,没有嫁衣成何体统?”贝逸然可不赞同,怎能让妹妹寒酸的出嫁
“逸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们所知道的,将不只是那件嫁衣,他将再给贝府许多他们所不知道的真相。
“我还真不习惯看你穿成这样呢!”贝凝霏挽着赵镇帏结实的手臂,满脸幸福的看着他。
“怎么,不好看吗?”虽在马车里不甚方便,但他还是为她的颈子抹上透明的药膏。
这是童师娘再为她调配的凝露,只是师娘把部分药草改掉,让她不会抹得一身黑,又可以除去那些过去的伤疤。
“是啊!姑爷穿上师娘为您准备的衣物,看起来像个王孙贵族呢!”晴儿一边整理着方才童师娘给他们的几罐药膏,边开心的看着两位主子。
“晴儿这丫头真是嘴甜又聪明懂事,等霏霏嫁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