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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箫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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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吸了口气帮她脱去外衣和鞋袜,原想到厨房烧些热水让她好好清洗一番,但见她睡得极熟,粉脸纯静,菱唇微张,着实舍不得喊醒她。
  拉来被子盖在她身上,他该起身离去,却怎么也瞧不够她似的,坐在榻边怔怔地对住她的睡颜。
  目光描绘着她细细的眉线、秀挺的鼻,然后是她的眼睫、软唇和弧度美好的双颊与下颚……沉吟着,他神情耐人寻味,手不禁伸去揉弄她比一般姑娘要短上许多的发。那些乌丝过于柔软,每每她梳作一髻,总无法将它们完全抓拢,仍有几丝会避无可避地荡在颈后。
  一直到天光渐清,外头传来声响,他才收回神智。
  “等我送小师妹回『天龙堂』,喝过她的喜酒,从衡阳返回之后,你——”他嗓音略哑,却陡然一顿,不太能掌握到底接下去欲说些什么。
  他要她怎么做?
  他打算向她索求一个交代吗?
  昨夜白芦坡岸发生的事,他看得极重,偏不知她真正想法如何?再加上三年前那个许诺给了她绝对的优势,他人是她的,却苦恼着要怎么对她软硬兼施,才能让她甘心情愿地承认——她亦是他的。
  “该来的,总逃不掉。”
  他抚着她的脸,微微一笑,想着往后,他多的是耐性同她磨耗,他的人和命都是她的了,怎么都要搅缠在一块儿,分不开了。
  感觉她轻颤了颤,他将被子压得再密实些。
  “好好睡吧……”低语,倾身在她秀额上印了一吻。
  头一甩,他毅然起身,终是迈开沉静的步伐转身离去。
  房门刚合上的那一剎那,躺在床榻上沉睡的殷落霞眼睫轻轻颤动,跟着竟缓缓地睁开凤眸。
  心思百转千回,这排解不掉的怅然啊,尽管如此,她已不再迷乱,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不该拖延……粉颊透霞,她眸光由那扇房门收回,定定瞅着被遗留在枕边的黑披风。
  是啊,该来的总逃下掉,该舍的,强留无用……
  咬了咬唇,她忍着教人脸红的酸疼翻身坐起,裸着足下榻,沁凉的地气让身子突地一颤,她踏出虚浮的脚步,从墙角的药橱里取下一只小木盒。
  小小木盒在三年前曾放置过一朵大雪山上最最珍贵的“七色蓟”,如今被收放在盒中的,却是四颗以“七色蓟”入药炼制而成的“续命还魂丹”。
  早该给人的,她硬扣着不放。
  她殷落霞就是这么别扭、这么小家子气,见不得人家开心畅怀呵……所以,提得起就得放得下;所以,勉为其难就当一次好人;所以,索性就大方点儿、看开一些,痛痛快快地施舍这一次。
  想想,她把人家欺负得够惨、也利用得够彻底了,她要的皆已成愿,往后心痛难免,却无遗憾了……
  不是吗?
  不是吗?
  她几遍自问,捻眉笑叹,眸中却流出两行泪来。
  晌午过后,裴兴武便要与小师妹杜击玉启程返回“南岳天龙堂”。
  厨房里负责烧饭煮菜的安大娘得了年宗腾的指示,特意露了几手绝活,把看家本领全抖将出来,连辛守余和行会里几位厨艺尚可的大婶、大娘和粗使丫头全来帮忙打下手,两个时辰内便烧出五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当作是众人为他们俩办的饯别会。
  今儿个行会里没到码头或仓库上工的人全出席了,可算来算去,就差殷落霞一个。
  “让她多睡会儿,别吵醒她。”见安大娘上了最后一道菜,脱下围裙便要往后头唤人去,裴兴武忽地出声制止。
  “可九爷和杜姑娘待会儿就启程上路了,九爷这一去少说也得二十多日,落霞她不来,你们……你们俩儿没话要说说吗?”安大娘一脸疑惑。在她心里早将这一男一女瞧作一对,或者该这么说,不仅仅安大娘一个,武汉年家行会里的老老少少也全把他们二人瞧作一对,像泥和水融在一起,亲密地和成一个,只是谁也没说破。
  坐在一旁的杜击玉恬静笑道:“九师哥天蒙蒙亮时才和落霞姐姐回来,他们该说的话应该都在昨晚说了。落霞姐姐瞧起来好累,头发都散下来了,身上裹着一件男子款式的大披风,她是让九师哥直接抱进房里去的,所以安大娘,咱们就让落霞姐姐多睡一会儿,别扰了她。”
  “咦咦咦?杜姑娘,你瞧见啦?”
  “是啊!”杜击玉点头。
  “哇啊~~好死不死教你给逮着啦?杜姑娘,你可真有眼福!”
  “咱就说,其中必有文章,都给硬憋了三年啦,再憋下去会得内伤的!”
  行会里的众人全瞪大眼,停箸不动,连鸡腿也给啃到一半,显然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而坐在裴兴武另一边的年宗腾正斜眼睨着,发出嘿嘿嘿的笑声,要不是自个儿的小娘子辛守余扯了扯他的臂膀,暗示他自制一些,他八成要把黝黑大脸直贴到裴兴武淡淡泛赭的俊脸前,强迫对方说出个所以然来。
  杜击玉依旧笑容可掬,软软又道:“我一向早睡早起,今儿个又醒得特别早,想说在行会里四处走走,所以就恰巧瞧见啦,不是故意偷窥的。”
  若无昨夜那场旖旎情事,裴兴武尚能坦然以对,就是因他与落霞该做的全做了,不该做的更是做了,现下被众人拿着猛瞧,又不愿多做掩饰,一时间只得抿着唇,似笑非笑。
  闹腾到最后,还是辛守余人美心慈,淡静地牵唇,出声帮了他一把。
  “昨日在码头做事的几位大哥过来知会,咱们才知落霞独自一个出船去了,想说有九爷前去寻她,大伙儿就用不着操心,她的事交到九爷手上,哪一回不是圆满解决?只是这么冷的天,硬生生在江上冻了一夜,落霞定是累极,也多亏九爷你啦,为了寻她,累得一夜没能歇息。”
  裴兴武扬眉,神情沉稳。“她的事,我自然该管。”
  忽地,一只巨掌重重拍上他的肩,年宗腾豪气大笑。“是啊是啊,她的事全归你管,你不管,也没谁管得了啦!哈哈哈,兴武老弟,咱俩儿干了这碗酒吧!希望你与杜姑娘一路顺风,平安返回衡阳,得记住早些回来啊!”
  裴兴武也不推辞,举起酒碗与年宗腾对干起来,还连饮三碗,碗见底,他抬起绑手拭去嘴边酒汁,应承着。“我会尽快归来。”
  他与殷落霞自然是有得磨了。
  要论及耐心与毅力,他裴九可从未输过,迟早有那么一天,总得给彼此一个交代。
  然而,事实上,在离开武汉三日,裴兴武带着小师妹杜击玉踏进“南岳天龙堂”的大门,刚拜见完久未相聚的师父、师娘,正和众位师兄在大厅内话旧、相见欢喜之际,便为突发的“某事”惊得双眉纠结、胸臆气闷,教他不得不再次动身离去。
  这一怒,他连一贯斯文、温朗的气质也顾不得了,手紧握铁箫,握得指节格格作响,一张俊脸气得发黑,额角青筋骤浮,只差没七窍生烟了。
  到得最后,他把小师妹杜击玉与刀家二爷即将到来的婚事也抛下了,快马加鞭赶着离去,去追那个恶劣至极又教人恼恨至极的人儿。
  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全因为一件突如其来的赠物,以及一个即便是圣人听了亦要怒发冲冠的口信。
  至于事情发生的经过,其实是这么一回事!
  当他一路护送小师妹回到“南岳天龙堂”尚不到两个时辰,一名自称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黝黑少年便风尘仆仆地策马赶至,被守门的弟子领着进“天龙堂”的大厅,当着众人之面,说是有位如俊秀书生的女子委请他送来一物,要给杜家的击玉姑娘,另外还有一个口信,给的对象是“天龙堂”的裴九爷。
  那黝黑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小布包递上,是杜击玉出面接去,打开一瞧,布包里裹的是一只掌心大小的木盒子,摇晃了几下,里边传出滚动声响。
  杜击玉心中好奇,众人尚不及阻止,她已将盖子掀将开来,眨眼望去,里头躺着的竟是四颗鸽蛋大的“续命还魂丹”。
  心中一愕,她抬起脸儿自然而然地瞧向裴兴武,眸中尽是询问意味,而后者早已眉峰淡蹙,俊颜罩上古怪神色。
  “小兄弟,托你来此的那位男装姑娘,她现下在何处?你是在武汉见着她的吗?”裴兴武心头一绷,直觉不对劲,忍不住紧声急问,忽地一把握住黝黑少年的臂膀。
  “唉唉唉,别急、别急,咱还有口信要送给一位裴九爷。做人讲诚信啊,咱小旋风专门替人跑腿、办事,既然收了钱,客人交代的事件件都得办妥,生意才做得长久嘛!”
  “你要找的人正是我。”
  小旋风怔了怔,随即爽朗笑开。“那好啊,裴九爷,这口信是这样的,那位书生姑娘要咱儿送这小木盒过来,顺便知会您两件事,第一,木盒里的药共有四颗,也是最后四颗,别让这位击玉姑娘一口气全吞了,因药效极猛,怕病体难以承受,仍是一年吃一次为佳,慢慢调养,再过四个年头,有病的也变没病了。”
  他歇着喘了口气,接着又站直身躯,声音清脆响亮。“第二件事呢,那位书生姑娘又说啦,她和裴九爷您之间的恩恩怨怨全数结清、一笔勾消,您的命,她不要了,从此以后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各得各的幸福,谁也管不着谁,谁也没欠了谁,您的人,她也不要了,请裴九爷留在衡阳,想留多久就留多久,用不着回去寻她,就算往后遇上,也请视作陌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嗯……便是这些啦!”
  口信已了,大厅却陷入诡异的寂静里,杜天龙夫妇二人、“天龙堂”里的众位师兄以及杜击玉全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裴兴武。
  即便旁人不甚清楚他在武汉时和人家有了如何的纠葛和牵绊,此刻也隐隐约约从这诡谲的口信中探得了点蛛丝马迹。
  “九师哥……我想落霞姐姐她只是、只是突然想不开……嗯……呃……你、你别气,你这模样好可怕呀!”杜击玉从小与他青梅竹马,今儿个还是头一遭见裴兴武恼恨到这等地步。
  “兴武,别急,有事缓下心来解决,一切有商有量,真有什么疑问,先和那位殷家姑娘谈过再说。”杜天龙拂着一把美髯边道,沉稳低嗓终于教裴兴武回复了点神智。
  裴兴武紧绷的下颚扬起,双目神炯,以同样沉稳的低嗓道:“师父、师娘,请恕徒儿无法久留,这事……徒儿非立时处理不可。”
  该处理的事,全按着她的意思做了了断。
  分道扬镳,各归各位,不再辜负谁,亦不再拖累谁,想来无事一身轻,她该开怀的。
  傍晚时分,殷落霞让船家将篷船泊岸,此河段在洞庭湖以南,若继续南行,过长沙、湘潭,一日左右便能抵达衡阳。
  只不过,她最后的目的地并非衡阳。说实话,她自个儿也还尚未厘清,此趟留书出走、不告而别,悄悄尾随裴兴武和杜击玉离开武汉,究竟要上哪儿去?
  雇了艘船往南而来,她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仅是要确认所委托之事有无办妥,待得到答复,她放下牵挂,便可敞开心怀,天南地北走走逛逛。至于武汉那边,她会回去的,待她的孤傲任性让她在外吃尽苦头,得来一身风霜,她总会回去,那是她的家。
  冬已降临,风寒沁骨,刮得人双颊泛红,喷出的气息全成了一团团白雾。
  岸边有几艘泊船,一些船老大们将船绳系紧后,早在岸上选了个平坦地方搭起简易的石头炉子,捡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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