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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已经到了他们约定的五年,他快回来了吧。
缓缓吐口气,她笑着对空气说:“其实你不必赚很多钱,我吃得很少,而且对名牌不太感兴趣,只要你回来,就算只有咖哩饭和蛋花汤,我也甘之如饴。”
闭上眼睛,双手合掌,眼前没有生日蛋糕,但是她想要许愿。
今晚她是寿星,身为寿星有权利向上帝讨几个小愿望。
“上帝啊,我有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请让宣回到我身旁。如果这个愿望太困难,那么第二个愿望,请让他给我电话或写信。倘若还是太难……那么第三个愿望,请让某个认识他的人走到我身边,对我透露他的音讯。”
为心爱男人,她愿意对上帝妥协、妥协再妥协。
张开眼,她笑着想,上帝会不会对她说:没问题,然后把宣送到她面前?
于是她趴在车窗口看着静默的街道,一眨不眨地注视同一个方向。
半小时后,她吐口长气,自我安慰,上帝对人们的愿望向来不太慷慨。
姜穗青发动车子。该回去了,穗勍还等着帮她庆生。
在她打算升起车窗、转动方向盘同时,小巷子里进来一部出租车,它在她的车子后头停住,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应该是夫妻吧。
女的身怀六甲,看起来快要临盆,她依偎在男人身边,勾住他的手臂,而男人拉着行李,与她贴靠得很近,他们一步步朝她的车子走来。
“帛宣,好累哦,我们终于回到家了。”女人的声音脆脆亮亮的,像新鲜的小黄瓜。
“是啊,终于回家。”他重复着妻子的话。
但男人低醇的嗓音飘进她的车窗里,她下意识地扣紧指节,手指头在方向盘上颤抖。
“再不久,我们的宝宝就会在里面横冲直撞。”女人指指她熟悉的阳台。
男人微笑,揉揉妻子的头发,问道:“他又在你肚子里面横冲直撞?”
姜穗青不敢探出头看个究竟,只能在后照镜里观察那对夫妻。他的动作极其温柔,但那么温柔的动作将她的心都给拧扭揉碎了!微张着嘴,她的心跳紊乱,泪水狂奔。
“是啊,坏家伙。爸爸,你骂骂他。”妻子向丈夫撒娇。
他弯下腰,“教训”坏家伙,“儿子,乖一点,你要是再欺负妈妈,等你生出来,爸爸会狠狠打你屁股。”他抬起头,问:“怎样?儿子有没有乖一点?”
“咦?果真乖多了,欺善怕恶的坏儿子,以后啊,爸爸一定要常常修理他。”
“别说大话,到时不知道谁会心疼得不得了。”丈夫说完,妻子笑着靠上他的肩。“走吧,我们、回家。”她俏皮地把话切成一段一段说。
“好,我们、回家。”他模仿妻子的口气,也把话切成一段一段说。
他们经过她的车子,往公寓方向行去,突然间,她发现,她的心被他们一段一段的话切成一段一段……
他结婚、有宝宝了,那个宝宝不太安份,但他威胁两声就会乖乖听话,他的宝宝将在那个她所熟悉的公寓里横冲直撞,在那里成长茁壮……
弄错了,她还以为在公寓里跑来跑去的是他和她、庄帛宣和姜穗青的小孩,也许是双胞胎,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乖得像天使一般。
弄错了,她还以为等待会等出一个美满,不管分离多久,他们终究会在一起。
这回真是笨得太离谱了。
她弄错,以为爱情是无坚不摧的东西,以为爱情不会因时光而转移,以为爱情会长长久久、永久不变……弄错,她老是不断不断弄错,怎么办才好?
趴在方向盘上,哀伤从四面八方狰狞着面容向她扑杀而来,她想逃,却躲不过哀恸追逐,她惊慌失措、恐惧惶惑,她的心脏痛得无法负荷。
喉咙失控紧压,空气瞬间彷佛变得稀薄,她无法呼吸,无法呼救,她失速地坠入无底黑洞……
十一点五十七分,姜穗青在生日的最后三分钟回到家里。
满桌子菜冷掉,摆在餐桌中央的蛋糕扭曲变形,而等在客厅的姜穗勍正要对她大发脾气,他讽刺她,“真厉害,时间都算得那么准,十一点、五十七分,你出生的大好时辰。”
但她没有力气招架……脱去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她满脸哀伤地说一声,“抱歉。”
不对劲!他扣住她的肩膀,问:“发生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事情……没有吧,只不过是她一次一次弄错而已,她出错、弄错,她的笨,笨得彻底。
“穗勍,你相不相信2012,地球会毁灭?”
“不相信。”他答得斩钉截铁。
点点头,贴上他胸口,幸好,幸好她还有穗勍的胸口可以靠。“可是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为什么?”
他想推开她,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但她扣住他的腰,不愿意从他胸口离开。
给她几分温暖吧,一些些就好。
“穗勍,我很累,我做不好总经理,我老是出包、老是被笑,他们都在我背后说我是花瓶。”
对啊,她是花瓶,曾经有人对宣说:你怎么会喜欢花瓶?你应该找个和你旗鼓相当的女性。更有人大剌剌走到她面前,冷笑问: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你以为自己可以占据他多久的注意力?
不管经过多久时间,不管多么努力,她始终是花瓶,而他……已经对花瓶厌腻。
“哪个人说的?明天我就让他走路。”姜穗勍怒问。
“我很笨,我没能力做好正常人能做的事,没本事留住想要的人,除了坚持和耐心,我没有任何优点。”
然而,耐心在今晚做出证实,它对她的人生没帮助。
“谁说的,你的优点很多,你可爱善良,你存好心,你喜欢帮助别人。”这是第一次,他出口讲穗青的好话。
仰起头,她笑着望他。还是穗勍最爱她,就算她是笨到底的花瓶,也一样宠她照顾她,谁教他们的发源地是同一个子宫呢。
“勍,我很累,这五年我好辛苦……”
曾经,她相信辛苦让人成长,会让她变得和他旗鼓相当,等他回来,将看到崭新的姜穗青,而断掉的爱情将再继续,没想到他不要继续,他早已另外寻觅,找到一个与他并肩的女性。
这次她学会了,辛苦没用、努力没帮助,走到最终,她拥有的,不过是数也数不清的疲惫。
“我知道。”姜穗勍轻拍她的背,像哄婴儿入睡那样。
“我常常喘不过气,这里、这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在蹂躏。”她指指自己的胸处,然后用力吸一口气,眼眶却迅速泛红。
“这个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明天起,你留在家里休息。”他做出决定。
“我不能太任性,我是姐姐,应该努力帮助弟弟。”
“傻瓜,帮我的人很多,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我可以休息?”姜穗青笑问。休息……她再喘口大气。
“对,尽量休息。”
“我可以再回去,看那些没有营养的小说和漫画?”
“爱看多少就看多少。”
点头,她三度喘大气,张开手臂,对他撒娇,“我脚好酸,你抱我去睡觉。”
姜穗勍打横抱起她,抱她回房间,她不洗澡、不换衣服,身子一贴到软软的床铺上,就酥麻了筋骨。
她招手,把他招到床边,他躺到床的一侧,双手支脑后。
她很累,闭上眼睛,却不停说话,她说小时候他们合力让离婚的爸妈破镜重圆的往事,说他们国中高中在学校的琐事,说到趣味处,他扬起嘴角而她满脸笑。
说着、说着,她说到声音逐渐低微,入睡。
姜穗勍下床,为她拉拉被子,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看着她睡得像天使的容颜,心底叹息。
这时他并没有想到,穗青会在隔天清晨,遗忘过去。
第1章(1)
病房里,姜穗青扭着棉被发脾气,嘟起嘴瞪住姜穗勍,一分哀怨、两分凄凉,她像是要被发配边疆的王昭君姑娘。
“讨厌。”她憋了老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很生气”的话。
“那么不喜欢住院?”他扬扬眉。
废话,有人喜欢住院吗?又不是这里的医师长得像裴勇俊,又不是住在这里的病人,可以免费谈一段如韩剧的浪漫唯美爱情。
她生气,但表现出来的怒气只有……“用力”点头。
“好啊,你告诉我,自己考上哪间大学?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们马上回家。”
他挑衅地看着姐姐,说实话,他从不担心她生气,因为她的怒火只有……火柴嗤一声,点出来的火光那样大,而安抚她比安抚狗更容易,连叫她把下巴抬起来,搔搔脖子都不必。
“重要吗?反正不管考上哪一间,依我的个性肯定是混毕业。”
低下头,她盯着床上的粉红色被单发傻,那表情说明,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考上哪间大学。
悄悄地,姜穗勍蹙起眉心。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表情,淡淡丢下一句,“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接住他的话,她连忙说:“那如果……如果我的自知之明很多,是不是,我就不必住院?”
瞧,安抚未开始,她已经先一步向他妥协。
姜穗青脾气好,好到全世界都知道。她是麻糬,可以捏可以压可以搓可以揉,可以无限制凌虐。
她退一步,他理所当然进一步。
“不行,一定得查清楚原因,没有人一觉醒来,会丢掉多年记忆。”
“我笨啊,记不住事情很平常。”
“如果这个算平常,脑科医师都要集体去自杀。”姜穗勍戳戳她的额头,满眼的受不了。
“为什么?”她歪着脑袋认真问。
“这么严重的状况叫平常,那什么症状的人才需要到脑科挂门诊?脑袋被削去一半的、长两颗脑袋的,或是头的半径不超过两公分的异人类?光靠那些病人来维持收入,医师能不自杀吗?”他深吸口气,耐住性子回答。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自杀就自杀,为什么要集体?”她的问题招来姜穗勍的大白眼。
“因为集体比较壮观。”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好像要把她塞进那个“集体”的名单里。
姜穗青的脸皱成一团,无辜目光对上他,委屈得像被丢包的小野猫。“勍,我很害怕……”
他叹气,一句话,她让他举白旗投降!
穗青是很好摆弄、脾气超好,但每当她用无辜表情看他,软软地喊他一声勍,他就只能弃械投降。
拨拨她的长发,他口气瞬地软下八成。
“你乖,好好让医师彻底检查,确定脑袋里面没长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马上回家,好不好?”
“你不是说我脑袋里装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既然这样,何必检查?”她拉住他的衣袖,撒娇。
姜穗勍失笑,拉开她的手、坐在病床边,环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但没彻底检查出病因,我会很担心。”
会担心啊……她唇边衔起一丝心疼。可不是,他们是十指连心的姐弟……
他的“担心”让姜穗青鼓起双颊,她贴进他的胸怀,两手扣住他的腰,下保证似的说:“别紧张,我没事的。”
“我也希望你没事,不过……就当度假吧,我给你买满屋子的漫画小说,买零食、买糖果,等你出院后,再找个时间,我带你出国玩。”
她嘴嘟得更高了。穗勍只会嘲笑她、欺负她,这是人生第一次,他巴结她、讨好她,她果真让他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