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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伶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听著朱荣仙的慨嘆和训诫,似懂非懂,不过他们心中倒是明白一点——那么多的师兄里头,唯有在京师大红大紫的莲官才是他们追随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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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官在竹子院里优闲漫步,竹子院里栽种几百株碧绿的竹子,像翠玉雕的一般,给人一种幽冷清贵之感,两侧长廊上悬褂著牡丹灯,暖融融的灯光将院中清冷的感觉柔柔化去,多了几分寧静温柔。
出入过不少王公府第,这座庆郡王府安排给他们的住所,是莲官感到最满意也最喜欢的一处。
一阵冷风越过翠绿竹林轻轻吹来,他深深吸口气,原本闷热胀痛的脑袋顿时清醒不少。
穿过月洞门,他慢慢走在石卵小径上,荷花院里本植满了红花绿草,但此时正是严冬,花朵不开,看上去冷清单调许多。
“四姐,不是我!”
垂花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叫喊声,莲官好奇地往外走,看见不远处一道青篱笆内站著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虽然天色幽暗,但他一眼就认出那女子就是四格格雅图。
雅图把庶出的弟弟绵怡拉到青篱笆内这处静僻的角落盘问,没想到莲官此时正隐身在垂花门前的龙瓜槐树后头。
“有人看见你老是爱逗弄铃儿,还敢说不是你!”她逼问著。
“是谁跟你说的?”绵怡气急败坏。
“你问这话不是很傻吗?”雅图冷笑。“我怎么会告诉你是谁跟我说的?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就行了。”
“我只是喜欢跟铃儿打打闹闹,又没做什么!”绵怡没好气地哼道。
“铃儿哪个小丫头怯生生的,看见人就畏缩靦腆,她敢跟你打打闹闹?你当我是傻子吗?”雅图目光凌厉地瞪著他。
“我就是跟她说几句玩笑话而已,真的没有做什么!”绵怡慌乱地喊。
“你发誓?”她紧紧盯住他。“你若没做什么,那铃儿怎么会跳井?”
“她要跳井关我什么事!我不跟你说了,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找我额娘问!”
绵怡气得跺脚,转身就要跑。
“你给我站住!”雅图扯住他的手,眼对眼地冷瞪著他。“别以为走了之就什么事都没了!是你干的就承认,否则我要找的人不会是你额娘,我直接告诉阿玛,让阿玛来处置你!”
“你到底想怎样?”绵怡愕然又恐惧地望著她。
“我只是要弄清楚铃儿是怎么死的?”雅图压低嗓音,冷冷质问。“说,你是不是玷污了铃儿?”
在雅图的逼视下,绵怡恐惧得连气也不敢喘。
“不说话,那就是了。”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竟令雅图感到不寒而栗。“绵怡,你才多大?十四岁啊!你竟敢做出这种事?”
绵怡脸色青白,双拳紧握蜷在胸口。
“我跟铃儿说……以后她就跟我……我不会让她吃亏的,谁知道她……”
雅图怒火上涌,气得搧了他一耳光。
“你打我!”绵怡呆呆地伸手抚向脸颊,两眼一红,就要哭出来似的。
“我打你是要你认清自己的身分!就算你是主子,也不能没规没炬地欺辱府里的小丫头!”
“我没有欺辱她!我喜欢她——”
“你喜欢她就可以乱来?”雅图压抑著怒气。
“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不喜欢你,所以你玷污了她的身子,她才会含羞自尽的!”
绵怡捣著脸,呆呆出神半天,低声哀泣了起来。
“绵怡,你给我仔细听好了,咱们家是皇亲近支,做任何事都要谨慎安分,我绝不允许王府里再出这种逼死奴婢的丑事。念你无知初犯,这一回我能饶恕你,但绝没有第二回可以再饶恕,你这个调戏奴婢的坏毛病最好给我改了,否则绝不轻饶了你!”雅图语调温和却有不容置疑的权威。
“四姐,我明白了,我会改的。”
绵怡垂著脑袋,哽咽地擦泪。
“会改就好。”雅图深深注视著他。“把铃儿放在你的心里,要记得,她是因为你而死的。”
绵怡浑身一颤,眼睛不自主地左瞟右瞟,在心中害怕地默祷著,求铃儿的魂魄别来找他。
“你回去吧。”雅图轻轻嘆气。
“是。”
绵怡低著头、缩著肩,推开篱笆门,一路小跑著离开。
看著绵怡跑远,雅图慢慢转身欲走,忽听见戏楼内传出笙萧声,婉转悠扬,缠绵动人,她知道是“四喜班”在排戏了,在想起莲官的一瞬间,她的唇角不禁漾起了微笑。
垂花门前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她呆了呆,认出是辰兰的声音。
“莲官,我刚刚到戏楼去找你,你不在,想不到居然在这儿。”辰兰一走出垂花门就看见莲官,太欣喜了,反倒没留意到青篱笆内的雅图,更没有发现已经走远的绵怡。
雅图下意识地躲到篱笆后,悄悄望去,发现辰兰和莲官正站在龙瓜槐树前说话,她不想被他们发现,却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没事为什么要躲著他们?
“格格找我有什么事吗?”莲官浅浅笑问。他知道雅图还没有离开,甚至还躲了起来,显然没有想要露面的意思。方才听她教训弟弟所说的一番话,挑起了他对她的兴趣。
“你……还记得我吗?”辰兰好奇地试探著。
“当然记得。”莲官把注意力从青篱笆处拉回来,温和礼貌地笑道。“您是庆郡王府大格格,先前曾在信郡王府见过一面。”
知道莲官还记得自己,辰兰既开心又兴奋。这么近地与他站在一起,仰起头就能凝视他慑人心魂的笑颜,尤其他笑起来脸颊上深深的酒涡,全都是令她难以抗拒的魅惑力。
“听说你病了,我想来问问你好些没有?”她问得羞涩,两颊像擦了红红的胭脂一般。
“多谢格格关心,我已经好多了。”莲官客气地笑笑。
“刚才我带了茯苓和川贝给你,但你不在,我就託朱班主帮你收下了。”
辰兰抵挡不住他的迷人笑容,整个人脸红心跳,浑身柔软无力,像要融化了一般。
“多谢大格格。”莲官依然疏离有礼。
眼前这位大格格对他的好感是显而易见的,对他来说,这种迷恋和倾慕是件麻烦事,沾惹上王府格格只会给他多年努力得来的名利和地位带来毁灭,对于这样一段不会有结果、也不会有半点好处的爱情,他是一点也不感兴趣,更不想浪费时间去做这种无谓的努力。
不过,若是换成了此时正藏身在青篱笆后的那位四格格,那结果可能就不同了。
她在王府的地位明显比这位大格格重要得多,也有利用价值得多了。
“莲官,你刚刚……是在看这棵龙瓜槐吗?”好不容易有机会和莲官独处,辰兰拚命想找话跟他聊。
“原来这树叫龙瓜槐,长得十分奇特。”莲官倒是头一回听说,颇感到新鲜有趣。
“这种树不多见的。对了,你想不想逛逛花园?我可以陪你走走。”辰兰抓住机会怂恿他。
“庆郡王府以前是和坤和大人的宅第,富丽珍贵自是不在话下,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
“今晚月色不错,花园里有个邀月楼,正好可以赏月。”辰兰怕他拒绝,急急地打断。
“格格。”莲官笑容尽敛,声调也低沉了下来。“让王府的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好。”
“你别担心,我不怕。”
辰兰咽了口口水,故作瀟洒地摇手。
“但是我怕。”他淡漠地说道。
辰兰尷尬地咬住唇,侷促不安地扭绞著双手。
“格格,我是没有身分地位的优伶,为了你的名声著想,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莲官明白地说清楚,就是要让辰兰断念、死心,不让她对自已有任何一丝綺思幻想的可能。
“我……我不怕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辰兰认真地瞅著他。“其实……我嫁过一回了,后来丈夫因病死去,我便守了寡,额娘怕我在夫家过得不开心,就把我接回来住,日后我还是得回夫家去的。”
“大格格的意思是,因为你已出嫁,不算庆郡王府的人了,所以即使跟我私下里不乾不净,也玷辱不了庆郡王府吗?”莲官邪气地一笑。
“你、你……什么不乾不净啊,我又没有那种想法……”辰兰被莲官的话羞得满脸通红。
“格格,迷恋优伶换来的下场你应该见过不少才是,我说这些是为了你著想。”
莲官的话淡如轻风,但却如利刃般斩断了辰兰的綺念。
她想起礼亲王家的七格格也对莲官万分著迷,不但赏银大把挥洒,还扬言非莲官不嫁,后来被礼亲王关锁起来,不许她出门一步;还有孙大人的女儿,痴爱著莲官,也是一心想嫁他,孙大人感到脸上无光,便将女儿随便订了一门亲,远远地嫁到南方去。
辰兰怔忡地仰望著他,谁要他天生了一张让女人心神荡漾的俊美脸孔,随意一个眼神、微笑,深陷的酒涡、隐隐微露的虎牙,都那么令人失神陶醉,他是生来让女人爱恋的,也是生来让女人心碎的。
她也是女人,如何逃躲得了这场宿命?
“我明白你的顾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她痴傻地呆望著他。“可是你知道吗?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时,什么身分,名声、地位,放在你所爱的人面前,都会变成微不足道的小事。”
莲官微讶地挑高了眉,神情好像听到了什么破天荒的大笑话。
“幸好我还不準备爱上任何人,对我来说,名声和地位都是我苦熬了八年才得来的,如果爱上一个人就要失去得来不易的名声和地位,那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爱上不该爱的人。”
他躬下高大的身躯,意味深长地看著她。
辰兰听懂他的暗示了,他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为了他的“事业”著想,他不可能爱上“她”这个不该爱的人。
如此直接的拒绝,让她一颗心都凉了。
“格格,天色已晚,我明日有戏,要先回房休息了,你也该回去了。”莲官淡漠地垂眸。
辰兰彷彿被他施了咒般,点点头,转过身木然地离开。
莲官吁一口气,视线转向青篱笆后面躲著的人影,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悠哉的狩猎笑容。
“是谁躲在这里偷听?”
他笔直地走过去,一边故意低声喝问。
“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娇小的身影怯怯地从青篱笆后头走出来。
“四格格?”他故作吃惊。“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我不是故意要躲起来的,我只是刚刚在处理一点事情,后来看见我大姐跟你在说话,我不好意思过去打扰,所以才……躲起来。”雅图很少面临过眼前这样的窘境,手足无措得像个做错事被逮个正著的孩子。
“所以……我跟大格格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他讶异地挑眉。
雅图的眼神闪闪躲躲。
“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大姐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他弯下腰来凑近她问。
雅图看见那张俊脸与自己相隔不到几寸,连他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顿时间心慌意乱起来,思绪一片空白。
“说啊。”他凝视著她失神呆怔的脸,虽然不是令人惊艶的绝色美女,但清澈慧黠的双眸、小巧的鼻梁和丰润的红唇,再配上一股少见的灵秀气质,竟让他心神一荡,泛起某种陌生的感受。
“你……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