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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长风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时,楼下忽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朱宝宝姑娘可在此?”一名官差大声说道。
“我在二楼。”朱宝宝朗声回应,只想藉着其他事情,分散自己此时胸口的痛楚。
一阵脚步声后,几名官差簇拥着一名紫色长袍的男子上了二楼。
赫连长风一见此等阵仗,立刻将朱宝宝往身后一护。
“各位官爷有何指教?我乃朱宝宝的亲人,赫连长风。”赫连长风上前一步说道,已从眼尾余光看到了石影正防备地随侍在侧。
紫袍男子对着赫连长风一颔领后,自腰间拿出一只黄色布匹。
“圣旨到!”紫袍男子韩世鹏说道。
所有人全都应声跪下。
赫连长风单膝落地,扯过还站着发愣的朱宝宝也一并跪地。
他握住她如冰小手,脸上看似镇定,心里却已经在思考着逃脱方法。
“朱宝宝姑娘领旨。”韩世鹏朗声说道。“皇上下诏,传朱姑娘入后宫为女御医。钦此。”
“我不要!”朱宝宝马上摇头,整张脸埋入大哥后背。
“放肆!”韩世鹏脸色一沉,厉声说道。
“皇命不可不从。”纪舒眉柔声说道,心里却暗暗得意。由她提供行踪,再让爹去告知官员来找人,果然是妙计一桩。为了讨皇上欢心,谁不想抢得头彩,提供朱宝宝行踪哪。
赫连长风佯装没听见纪舒眉之话,他起身一揖,亦顺手揽起了朱宝宝身子。
“各位官爷,皇泽浩荡,我们必然遵从。”赫连长风紧握住宝儿欲挣脱之小手,警告地一握。“可宝儿这几日染了风寒,若是此时再劳于奔波,我怕才进宫,她便先要病倒了。如此一来,官爷对皇上也不好交代。”他得多挣些时间,好安排宝儿离开。
“庄主,我瞧宝姑娘身子这一路还不错,皇上赏赐宝姑娘御医一职,这般天大好事,还是早早打理上路才是哪。”纪舒眉在旁帮腔道。
“若是宝儿身子有什么差池,你要对皇上负责吗?”赫连长风厉声斥喝着纪舒眉。
此话一出,韩世鹏也只能跟着点头了。
而纪舒眉望着赫连长风刀锋般锐利眼神,她心虽是一恼,却是眼眶含泪,碎步地奔下二楼。
“小姐……小姐……”她的丫鬟连忙跟了出去。
赫连叔风一瞧纪姑娘已离开,他一边支使着家奴将哥哥抬回家里,一边便趁着大伙都在忙乱之时,尾随着她身后飞奔而去。
赫连长风低头望着朱宝宝,只见她小脸惨白,一双漆目圆眸像是傻了似地怔怔地盯着他。
赫连长风让石影拿来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也顺势将她身子带入自己怀里。
“冷吗?”赫连长风抚着她脸庞,柔声问道。
外人面前,大哥此等回异于平日漠颜之宠溺举动,让朱宝宝微愣,可她没反抗,因为知道大哥此举必然有所涵义。
“有大哥在,便不冷。”她微低着头,脸颊轻侧便靠在他胸前。
朱宝宝个儿原就娇小,此时小鸟依人般靠在高大赫连长风身边——只见男子气宇不凡,女子纤柔娇美,两人当真璧人一对,引来不少赞叹。
“又不舒服了吗?咱们马上就回去休息了,你忍着些。”赫连长风低头以唇轻拂过她柔软前额。
赫连长风这般宠人行径,引来几名大老不可思议地摇头。果真是铁汉柔情哪,谁也没瞧过这位冷面茶霸如此柔和神态啊。
可赫连庄主不是要娶纪府千金了吗?众人心里纷纷疑惑着。
“久闻‘宝茶庄’赫连长风之大名,但不知这朱姑娘是庄主何等亲人?”韩世鹏不客气地问道。
“宝儿乃是我最宠爱之小妾。”赫连长风感觉她身子惊跳了下,他牢牢扣住她的肩膀,不许她轻举妄动。“蒙皇上不弃,欲迎她入后宫为御医。我虽百般不舍,却也只能希望她对皇上能有所贡献。”
“能为圣上效命,功德确实不浅哪。”韩世鹏恭敬地说道。
“确实如此。只是,官爷们此番远行而来,身心必然疲惫。”赫连长风挥手召来掌柜,命令道:“还不快带几位官爷至最好包厢,为官爷们接风洗尘。官爷们想听什么曲儿,吃什么东西,全都照办。”
“是是是。”赏柜脸上漾满笑意,赶紧上前招呼。“各位官爷一路辛苦了,请到一楼坐坐,我先给各位来些好酒暖暖身子……”
官差们被这般礼遇着,一个个全都得意地昂起下巴。
“那么我们三日后,再去迎接朱姑娘,届时不得再以任何事情拖延。”韩世鹏倨傲地说完后,转身离去。
“谢圣恩。”赫连长风有礼地说道。
待得官差们身影远离之后,赫连长风转身向各位大老拱手说道:“在下先带妾室回客栈休息。”
言毕,他便快步揽着朱宝宝走下楼梯,留下一堆好事之人议论纷纷,许久方休……
不久后,赫连长风和朱宝宝坐上了马车,这回没了车夫驾车,驾车之人成了石影。
马车飞快地向前驶着,朱宝宝六神无主地坐在赫连长风身侧,小小身子尽往他身边钻,恨不得能钻进他身体里。
赫连长风紧拥着她,脑子里却已经安排好了宝儿逃亡的路线。
马车离开客栈约莫十箭之地,石影在确定四下没人埋伏之后,低声向后座说道:“主子,可以说话了。”
“尽速安排宝儿离开,先快马领她至大河边,再让她搭船至杭州别业……”赫连长风简单说了下路线。
“是。”石影说道。
“不!”朱宝宝抓住大哥的手,两人却是同时一震。
他们的手全都冷得像冰。
“大哥,这样你会被牵累的!抗旨这事,让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朱宝宝蓦摇着头,牢牢地握着大哥的手掌,用力到心都疼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皇帝固然欲求神医,可天下人谁不知他偏好才貌双全女子。我现下说你是我妾室,他一时之间必然不会对他人之妾下手。可若看久了,瞧喜欢了,硬要你成为妃子,也是大有可能之事。你届时肯定不服,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赫连长风抓住她的肩膀,颈项上青筋毕露,急出了一额汗水。
朱宝宝心碎地落下泪,整个人投入大哥怀里,泪水很快地湿了大哥前襟。“我不该救人的,不该陪鬼医师父去试什么虏疮之人痘。我救了那么多人又如何,我连自己都顾不了啊……”
赫连长风疯也似地吻住她的唇,狂乱地吮着,像是怕永世不得相见似地拚命索求着她的味道。
朱宝宝扣住大哥的颈子,也热烈地回应着他。
他吻到了她的泪水,心疼得移开了唇,只能弯身紧紧拥着她,紧到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我一个人逃走,不会拖累你……”她哽咽地说道。
“总之,你听我的,能避多久风头便是多久。”赫连长风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
“大哥,你甭把事情往身上揽,让我跟那些官兵离开,我会在路上迷昏他们再逃走的。”朱宝宝突然揪住他胸前衣襟,双眼发亮地说道。
“万一你没迷倒他们呢?万一你真的被带入宫内了呢?我不能冒这种风——”
“至少那不会牵累于你啊!”朱宝宝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泪水模糊到看不清楚他的脸。“想想你娘吧!你们好不容易才又相聚,你得照顾好她,别让她再担心受怕。”
赫连长风怔愣在原地,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
朱宝宝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抚着他的面容说道:“大哥,我若没逃脱成功,你也别担心。你之后便帮我联络鬼医师父,不少达官显贵欠了他命,他总有法子把我从宫里救出来的。”
“我现下就派人去找你师父。”赫连长风马上说道。
“那就祝你好运了,他这两个月,通常都是不愿让人寻得的。”
朱宝宝只觉一阵心酸袭来,却不愿让他看到她的眼泪,赶紧将脸庞埋入他的肩颈里。
横竖都是要分离的,老天安排了这般结局,也不是件坏事啊。只是心里的依恋要如何断根去念啊……朱宝宝小手紧揪着他衣襟,热泪烫上赫连长风颈窝。
赫连长风高大的身子一震,忽而倾身捧住她脸庞,激动地说道:“我早该娶了你,照顾你一生一世的。皇上不能公然抢人之妻,但妾室却可以被召入宫为嫔妃们效命。妻与妾之别,我俩还会不清楚吗?”
赫连长风忽而止住了话,仰头苦笑了起来。“我这是作茧自缚。宝宝……大哥错了、大错特错了啊!”
“现下说什么都是迟了,就依我的法子吧。你别让我逃亡在外,还要挂心于你是否被我牵累啊!”朱宝宝捧住他的面颊,泪眼汪汪地说道:“诚如你所言,我就算入了宫,皇上一时半刻还不会动我;若你又找着了我师父,我便能顺利出宫了。”
“你要我如何眼睁睁看着你被官差带走?万一你没迷昏他们,反倒被制住了,岂不罪加一条吗?”赫连长风抓着她的手,捶打着他疼痛不已的胸口。
“那是最好的方式了。算我求你,让我和官差一同走吧。你若不放心,便让石影暗地跟随着我,好吗?”朱宝宝哭着捧住他双手,将脸颊埋入其间。
她已经想出了该如何离开而不连累大哥的方法了,可她不能说。
赫连长风低头望着她纤弱身子,眼里闪过一道不容人反抗之坚定——他知道该如何做了!
“就依你的意思吧。但要小心、千万小心,知道吗?”赫连长风长指抬起她下颚,定定地看入她的眼里。
朱宝宝含泪地点头,笑了。
“大哥,你今晚要了我吧。”朱宝宝指尖点住他双唇,泪水滑出眼眶。“你既说过我是你的妾,谁知日后进宫会不会有人起疑心,检查我身子呢。你要了我吧……”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与你在一起。”他嗄声说道,一阵鼻酸让他别开了头。
“我早当自己是大哥的人了。”
“宝儿……”
此时,在乎彼此比己身更多之两人,交颈而拥着。看似两人都妥协了,却是两人都各怀心思啊。
“主子,现在该往哪里走?”石影问道。
“回客栈。”赫连长风说道。
朱宝宝松了口气,认为他当真已同意她的想法了。
至少大哥能避掉这一劫了。
大哥养她育她疼她爱她,她既没法子迫自己为妾来回报予他,便万万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况且,大哥已然公开言明了要娶纪姑娘为妻,这事既已改变不了,她早晚都是得走的。
皇帝此番宣召,或者正是她退场好时机吧……
这一夜,一对红烛高燃于客栈大房内,映得一屋子全是喜气红亮。
屋里除了屏风后头偶尔传来的沐浴水声之外,完全地静无人声。
朱宝宝一身红衣,坐在铜镜之前,乌发在脑后盘成简单髻子,上头簪着大哥送给她的碧玺发篦,双唇抿上玫瑰胭脂,为她容貌增添了几分血色。
她素颜红唇,脸色雪般白皙,澄亮双眸里漾着化不开的轻愁。
今晚,她要与大哥结成夫妻,应该要笑着啊……
她对着黄铜镜挤出一抹笑容,一颗泪水却不慎滑落颊边。
她连忙举袖拭泪,却擦不去眼里轻愁。
她脑子里策划的主意若真成功了,那么大哥与她此生便不会再相见了。
朱宝宝抚着红裳腰带,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大哥,她即便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