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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寻声望去,见说话那人正是江湖上著名的百晓生——于洋鹤庄的于通百。于通百武功平平,但江湖上五百年之内的消息确是最清楚的。别人也许认不出来,但他如何认不出这七凤朝阳玄铁扳指?若他说是,那便一定是!
于通百叹道:“天下乱,恒王现;天下平,恒王隐。如今恒王即现,只怕我朝又有腥风血雨了。”说罢已有所指地看了看那古怪的轮椅人,以及他身后的披甲武卫。
众人惊讶,想不到,南情公子,居然就是被白府逐出的长子。
更料不到,那被废逐的白府长子,竟是当今恒王!
那轮椅人,顶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似乎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话。
远处,楚修文在老管家的搀扶下看着,欣慰道:“白煦赶到,这场危机可化解了。”
决无伤听见‘白煦’二字,脸色有些发白,他并不是真的不问江湖事,毕竟行走江湖,各种传闻也知道一些。结合了方才众人的莫名惊诧,再加上楚修文的一句‘白煦’,他也知道了温煦真正的身份。
只是,他记得,那个叫做白曦的小子,那日对温煦明明……
……
这片刻功夫,众人还来不及动弹,便见十名身着锦衣的侍卫模样的人,其中八人抬着一顶大小如同小房子一般大小的华丽软轿轻轻落下。另外二人一人抱着一柄形状极细极长的剑,另一人怀里抱了个丫头,也跟着落了地。众人心知,这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内侍卫啊,光是看他身形和速度,便知个个都是内力精湛淳厚的。
那些个侍卫一落地,便单膝跪倒,恭恭敬敬得对着白煦行礼:“王爷。”
白煦点点头,朝那个小丫头招了招手,道:“依兰你过来。”
那小丫头正是当年依人离去之后,一直跟随白煦的依兰,她本就是长公主送给白煦做同房丫头的,只是白煦一直只是将她当做妹妹而已。后来白煦出府之后,依兰便随着长公主一同回道宫里,如今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依兰毫不为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笑着跑到白煦身边,叫了声:“少爷。”
白煦朝她笑笑,似乎被这个称呼勾起了许多往事,转身将白曦交给她,道:“去帮小曦包扎伤口,药在身上带着吧?”
依兰有些不乐意,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道:“少爷,药是留着给你的。”
白煦没什么表情地横了依兰一眼,依兰扁扁嘴道:“好嘛,少爷就只疼二少爷,从来不管自己。”
那白曦却不肯离去,捉着白煦衣襟的手指关节泛白,死都不肯松开,嘴里断断续续道:“别赶我走,我还能再战……”
白煦微微叹息一声,伸手点了白曦穴道,以免他胡乱运气伤了自己,对他道:“我不会走,你先去处理伤口,一会儿还用得着你。”
白曦听见最后一句话顿时一喜,似乎送了很大一口气。只要还用得着他,他就算死了也要再活过来!
……
众人目睹了这一幕,有些面面相觑,这二人相处,与传闻不符啊。
不是应该你死我活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么,怎们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明明就是兄弟情深么。
楚修文自然知道其中大致的缘由,微微一叹:“这两兄弟能有今日真是不易,总算没有辜负白煦一片苦心。”
决无伤无言,他不是没有看见白曦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愫,他也看见了白煦眼中毫无原则的纵容与疼爱,他的心很乱。
这是背德!
这是逆伦!
白曦毫无疑问是对白煦有着不可告人的情愫,但白煦对白曦却也许只是对弟弟的疼爱,但这种无原则的疼爱与忍让,却纵容了白曦野心的滋长,一直到如今无法回避的地步。决无伤很担心,白煦这个人,太心软,若是他一旦被白曦缠上,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
而众人当中,受刺激最大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轮椅人呆愣地看着两人的举动,方才嘴角古怪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不可置信与不甘,他双手抖着,面上紧贴着颧骨的干焉皮肉抽搐着,对着白煦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不死!”
71、故人来 。。。
白煦低声安抚过白曦,让手下死士将人送下去疗伤。而这时早有机灵的下属从那顶小房子一般大的软轿内抬了一张描金雕凤交椅来,恭恭敬敬地放在白煦身后一步的位置。
白煦一掀外袍,转身坐下,微微扬起的凤目扫了一眼在场诸人,但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对着远远站着的楚修文与决无伤微微颔首致意。
群雄多出身草莽,身上除了匪气之外,只有极少数的人因为修为的关系,能做到超然物外,然而今天在场诸人……若是真的能做到超然物外,又怎会在此现身?
江湖气碰上皇权,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平心以待?
于是在场诸人除了外围的楚修文一干人等都有些心惊胆战起来,一时没人想起要上前问一问。
白煦如今身为恒王代天巡视,襄理武林事务,自然不必再像白身那般谦和有礼。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越是有礼,便越容易为人轻视。
于是他方一坐定,先前那个被唤作依人小丫头便捧着一个银质托盘上前,上面供着一盏茶、一柄似鞭又似剑的古怪兵器。
白煦伸手取过茶盏,低头呷了一口,才微微一笑,抬头对那目眦尽裂的轮椅人道:“这就奇怪了,本王是死是活,怎么让这位……前辈如此挂心?莫非前辈认识本王?”
因着白煦方才一番不疾不徐的动作,在场武林诸人都如同被轻微催眠了一般,忘记了自己思考,只目不转睛得看着白煦的动作,听他说出的一字一句,听到白煦开口问那轮椅人,便齐齐将头转了过去。
那轮椅人死死盯着白煦,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你不是他的儿子……不对不对,你和他长得如此相像,一定是他生的……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白煦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抚摸着手上的玄铁指环道:“这位前辈看起来似乎与逆天府有些渊源,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出当年故人对质可好?”
“当年?故人……?”轮椅人一怔,似乎一时不能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
白煦抬起修长的手指摸摸下巴,把这个略显孩子气而不太庄重的动作做得流畅自如,道:“说起来,前辈这位故人与本王也有些渊源……算了,还是让他自个儿来说与前辈听吧。”
那轮椅人似乎终于可以确信面前这个华贵衣服的青年人口中的‘故人’是谁,扶在轮椅上的手指都扣人木扶手中,手背上青筋暴起,有些声嘶力竭地道:“白无羁!你这个缩头乌龟在哪里?为什么不敢出来!”
白煦微微皱了眉头,这人嘶吼是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有意为之,将内力灌注在声线上,若是根基浅些的武林后辈,只怕受不住这番摧残。
扫了一眼外圈一众各帮各派,果见那些后辈们都有些东歪西倒面色苍白的趋势,白煦想了想,算了,若不是这群是非不分的人多事,小曦如何会受这样大的委屈。
碍着身份,他不能亲自出手给白曦报仇,但如今叫他们吃吃苦头也是好的,总该有人让他们知道江湖险恶,依仗的不是所谓‘名门正派’的名头。
也许是父子天性,那隐在暗处的‘故人’与白煦居然在此刻心意相通起来,在那轮椅人越来越焦躁的功夫,居然一明一暗地放任了这贯耳的魔音放,倒了所谓各大门派中的一大片后生晚辈。
除了倒下的人,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眼前的恒王仍然神态自若地低头喝着茶,时隐时现的嘴角却是勾着无所谓的笑容。
那轮椅人见状顿觉受骗,又气恼被这人几句话诈出了心里最不愿意碰触的那块伤疤,一时间手脚痉挛一般地抖起来,失控之下一拍轮椅扶手上的机关,众人还未自魔音的余韵中恢复过神智来,便见一带流光闪耀的银链便疾射而出,直扣那兀自低头喝茶的恒王面门!
白煦眉毛都没动一下。
那道几乎碰到白煦面门的银链不知为何在空中忽然顿住,在半空中如同碰到了一道屏障一般忽然打了个折,变了方向,直直地打落插入白煦脚凳前的土里!
众人一晃眼,连什么暗器都没看清楚,待尘埃落定之后,才发现黑黄的土地上,潜着一枚白色的棋子,大半没入土里,只留了一小截在外面。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白煦身后的八人抬的轿顶上,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得站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他的衣袍无风自扬,还未落下。
而他身边的地上,单膝跪着一个灰衣人,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制的棋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黑衣人鬓角已有浅浅的霜色,并不年轻,观其轮廓,居然与白煦有六分相似,但浑身上下邪肆独尊的狂傲,却更容易让人想起之前浑身染血的白衣少年来。
在场后辈们自然不认识这样的人物,而少数的泰斗们,心中顿时凛然,果真是他。
白无羁,传说中已经退隐了的邪派头子。
许多人隐约还记得,三年前,江湖中还流传过逆天府新一任主子,弑父逼兄,谋夺府主之位的流言。
如今看来,江湖流言不可尽信、不可尽信。
知情者不自觉得又想起了如今他们集结在此的缘由,想起他们方才以多欺寡,联合起来对付一个武林后辈……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有些不自在了。
毕竟没有人会高兴的承认,自己也许被别人利用了,尤其是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兼之又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们。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白无羁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面上表情极清极懒,双目也是平静无波的扫了一眼那轮椅人。
但凡熟悉白无羁的人,都知道此刻白无羁心情,只怕是遭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了。
白无羁的表情不多,白煦记得刚过来是第一次见他,便是他冷厉的斥责自己小小年纪却随了母亲心狠手辣不兄不悌。后来再见面,却是他在回廊上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长大之后,见得最多的,还是他穿着黑衣,一个人坐在月罗树下,下一盘残棋,每每这个时候,他脸上多是淡淡的嘲讽着笑着,有一种厌倦了情愫。
无论是哪一种表情,那人皮下三分始终是掩藏不住的桀骜与肆意。然而现下,白无羁收起了这份桀骜,目光平和沉寂地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人——他在隐藏!
其实很难想象,像白无羁这样,连皇室公主都可以当做赏玩棋子的、肆意活着的人,会在另外一个人面前隐藏自己。知道当年事情的人,除了灰衣的影子,应该都不在了。而影子,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
那轮椅人自从银爪链落地开始,便怔怔的看着地上的棋子。当耳边忽然想起那声淡淡的‘别来无恙’的声音,才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点点得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望着站在高处的黑衣人。
白无羁与他对视,仍旧毫无表情。
那轮椅人凝视了许久,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激切来,居然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只是那手刚伸到半空中,那轮椅人余光看见自己那五支已经萎缩了的,有些蜷曲者的手指,每一个指头上,都光秃秃的没有指甲覆盖。
那轮椅人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