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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上次“花开的声音”全部洒在了圣·蒂安城堡边的湖心,史达瑞也早已故去,一时也没有法子让他知道她的困境。
找谁去通传呢?塔文森肯定是不行的,何必令他呷醋不快呢。那么去找裘迪卡?他和她也有交情,也算一大护法,让他帮忙倒是妥当的。
路上她遇见了古茨坦夫。“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啊?”他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我可以帮你吗?”
“嗯,多谢你了。你……有机会见到法老吗?”
“那当然,我可早就成年了,当然能够面见法老啦。”
“那……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法老说,你可以帮我通传一声吗?”
“好啊,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那就多谢你了。今晚子时,我在瑞塔湖边等他。”
“为你效劳那是我的荣幸。”他鞠了一躬,走了。今日倒是规规矩矩的,黛丝特心下甚是安慰,那他应该能把消息通知到法老的了。
月华如水,静静地流泻在大地上。黛丝特一袭白衣胜雪,早早地等在了湖边。那颗月精石如一滴眼泪一样闪烁不定,在她额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从远方看过来,一个娴雅的女子在举首对月,长长的秀发在风中自在飘扬,是一幅柔美的图像,却有谁知道她漂泊迷乱的心事?一片花瓣翩然而下。黛丝特伸出手来,花瓣就径直落在她掌心了。那是一声飘落的叹息。
天际有微弱的流星划过,它在空中拖着银色的光轨,一闪而过。像一朵凋落的烟花,像一滴天使的眼泪,光华于瞬间隐没无踪。
这是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法老甚至不用告诉她什么道理,甚至不用真的现身,只要发出一个微弱的信号,用任何方式鼓励她一下,她就会安慰好多的。黛丝特有生以来,在心理上从没有依赖过谁,可如今深深依赖上了法老,他的关注与否对她来说真的重要。
然而,他还是没来……
直到视线尽头出现了一片朦胧的淡白光亮。这一次黛丝特没有任性冲动,她知道再拖延下去,就是死亡。她轻叹一声,脚步虚浮地,自己走回了城堡。
她自问可以不去在乎库伊喜欢她与否,然而他甚至拒绝回应她的召唤,难道说,对她的关心比对其他的血族成员还要少?如今他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不再理会她了,恪守着规矩,也许不到两百岁成年年纪她都无权见他……
他不在乎她!这个冰冷而意外的事实令她十分伤怀,她顿时自觉轻渺,微不足道,随时都会湮灭无痕。就像她的泪水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慢慢洇开,那一点点潮湿很快挥发殆尽,如同不曾存在过。从此黛丝特总有些回避,法老制造过几次会面的机会,她却都没有来。不再交心,相对无言还有什么意思呢?
唯有库伊召开的一次集会,黛丝特终于出现了。她脚步轻盈,姿态优雅,莲步姗姗,仿佛步步踏出,足下真的盛开白莲花。
她一直垂着眼睑,似乎这样就阻挡了全世界。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她木兰花一样雪白的肌肤上,像一只合拢了翅膀的蝴蝶。她根本不用说话,就胜似说了千言万语。库伊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上次给你的香水你最近都没有用过,我再送你一瓶新的吧?”
“不必了。”黛丝特冷冷道。此刻,她秀丽绝伦的容色同别的血族一样淡然冷漠,看不出任何内容。
“怎么?”
“上番,我把整瓶香水都洒了,也没见半个影子。要新的又有何用?”
“什么时候的事?”库伊诧异道。
黛丝特背过身来。“我不记得了。”
法老不再说话。
黛丝特有种直觉,提示道这是一个误会。他若说没有,那一定便是没有了,难道她还会不信他?库伊再追问一下,她就会撒娇地把委屈都说出来了,在圣·蒂安的城堡里,她如何想念他;加德满都归来,她如何需要他……但他始终一言不发。这可是法老库伊啊。
黛丝特想起有次一件小事受了委屈,塔文森千哄万哄,她就是不听,塔文森无奈,痛心疾首道:“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又指着月亮说,“看来只有它才明白我的心啊。”他总有种种方法逗到她开怀为止。但法老并不是塔文森。他只会静静地看她,或者慢慢走开。库伊从出生至今,从来没有解释过。
黛丝特能理解。的确,很多事情如果她自己体会不到,解释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们是一样的人,拥有一样的骄傲姿态。正因为如此,她却也不能再转回身,又去要那瓶香水了。
现在黛丝特常常爱流眼泪,自己都不知道缘故。可无常之恸是最伤感的,千丝万缕的烦愁齐集心间,令她难过都不知道从何而起。
“黛丝特。”
没有回答。
再唤她。
“不要理我吧。”
“这可奇了,”塔文森摸腮道,“据我所知,吸血鬼是不会生病的呀,怎么你看来竟得了病?是忧郁症?”
黛丝特微微展颜。
“说话呀。难道和我谈谈味同嚼蜡?”塔文森弯下腰,细看她。
然而,她始终没有说话。塔文森唯有一个人走开去。
又一日,“最近你很少搭理我啊。”黛丝特自管自出神。
他老实不客气地走到她面前摇了摇巴掌。“是我言语寡味、面目可憎?”
“不,是我得了自闭症。”黛丝特有些不大耐烦,只想沉浸、浮荡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要被人拉出来。
“做人,太过黑白分明是不成的,何况是做吸血鬼?只有抱着游戏心态才能开心、安乐,才能活下来。”
“我做不到。”黛丝特幽幽叹息。
“你还是为了洛柯莫亚大叔一家的事不开心?如果是这件事,我向你道歉。那天我多喝了几杯,有点管不住自己了。我真的很难过,去加德满都原想令你散散心,好过一点儿的,却……”
黛丝特微微摇头,“不用再说这个了,我没有怪你。这样的事,总是难免的。也不全为此了……”
见她现在居然能够谅解他,塔文森心里一阵狂喜。“看,你终于成熟了,不会像从前那样责怪我了。”
他又柔声劝道:“我们是无意识进化链条中的一个意外,生存本身有多少正义,猎杀本身有多少罪恶?生物链环环相扣,上帝从来就是用一个生命成全另外一个的。谁又能解释呢?”
塔文森的唇角难得没有挂上讥诮,还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黛丝特,把一切遗忘吧,抛远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活下去!”他握住她的手,“来,我带你出去玩乐一下。”
酒肆中乐声震耳欲聋,人群欢乐地扭动着,每当琴师弹出一个花绚的高音,顿时响起一片口哨声、尖叫声。这里和门外简直是两个天地,而每一个人走了进来就放浪形骸,融入了激情的人群。黛丝特不由困惑道:“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高兴?”
“吃喝玩乐正是尘世的欢欣啊,我们当然也可以和他们一样挥霍时间和财富,只要你高兴。”
当然塔文森也知道,黛丝特不见得会有多快乐。吸血鬼什么都已见识过,早就丧失了享乐的神经。他们唇边都挂着优雅的微笑,谁也看不出来,那是对周围人群的敷衍和对自己的嘲弄。
他便又陪她去花园散了散步。连走路都没气力,她又骑上了雷兹,这头小象当然并不是当初的那一头了,这是塔文森为她重新驯养的。她一路沉默,甚至都没有察觉坐骑已经换过。塔文森想到她初来西司廷之时他们也曾来此散步,那个时候她多么活泼啊,在花园到处蹦跳犹如一个孩子,不由也伤感起来。
黛丝特陷身在一片玫瑰花浴中啜泣。目前的处境,是应该感谢还是诅咒,她并不知道,只感到了某种无法选择又无法挣脱的枷锁。细想之下,没有一个吸血鬼是自主的,就算他被给予选择,可他对自己即将变成的那个物种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将会面对什么变化,身处怎样的处境……无论他要或是不要,这又怎能称得上自主选择呢?讽刺的是,即使是一个垂死的人,当你在耳边告诉他,你愿意这样死去,还是变成一个别的什么,即使是出于某种愚蠢的本能,他还是会在自己真正明白之前已经接受一切的。然而这真的是一次心甘情愿的选择吗?也许都出自命运的安排而并非自我的意志。
一首一直弹下去的永不停歇的曲子,一支永远跳下去没有止境的舞步,最后都会到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无论开始时那是多么有趣、令人振奋、充满激情的东西。生物都有安息的一日,花草树木,鸟兽鱼虫,莫不如此。凡俗之人从婴儿落地,到青壮成年,到晚年衰朽,一切都符合自然的韵律。小时候读书,长大了立业,然后恋爱、成家、生子,他们吃喝玩乐,享受着尘世的欢欣,一生也就走到了头。唯有他们不在其列。一群时间的窃贼,偷偷摸摸地在角落里残喘着,给人间带来的只有苦难。她自语道:“我懂得年长吸血鬼们的突然离世了。一切永远不变,虽生犹死,让人腻味透顶,我简直随时都要尖叫起来了……”
黛丝特知道吸血鬼都会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她,“这个念头真不成熟啊,你要知道,凡事总有利弊。你怎能期望占尽天下所有的好处呢?此刻你告诉街上任何一个人你可以让他们青春永驻,我打赌他们会开心得晕过去。若非你这么幸运来到西司廷,你坟上的苹果树早就结了垂垂的果子了,白杨树早就满满合抱了……知足吧!不要像一个成了年的人,看见孩子的玩具比自己小时候的好玩,就渴望着重温童年。我们都是从人变来的,为什么不用一种悠然的心情好好回忆呢?
“如果明日就是你的末日,今天你还笑得出来吗?还能够静下心来唱你的歌,画你的画吗?人类短暂的生命说穿了就是如此,降生就是候死的开始,只是上帝在摇摇欲坠的悬崖上稍微安置了一些障碍物,他们一叶障目,一时看不见就欢天喜地了。而我们呢?我们至少有时间搞明白这一切啊——存在的意义,追求的目标……今天不明白还有明天,日日都可能顿悟的嘛。”
此刻黛丝特却联想起一种蛇,吞咽了鸡蛋之后,要经历好几个小时的痛苦,皮肉就快要涨破,浑身动弹不得。然而它一再选择痛苦的鼓胀,似乎总好过一个垂涎之苦。永生,很可能也就是这样一个难以消化的蛋,只是一种可怕而苦恼的惩罚。那些吸血鬼同伴们真的开心吗?她不知道,也许他们足够冷静,足够坚强,能够调和这一切吧。而她却累了,简直身心俱疲。
“库伊,你在哪里?我好冷……”她躲在温热的泡沫里颤抖。容她承认吧,她爱过,甜蜜过,痛苦过,可如今都不再存在。只一次,已经筋疲力尽。他是一颗火星,烙在了她的灵魂;他是一滴眼泪,留在了她的心脏……
黛丝特曾在法老的书房里看过一本古老的书,是年代久远的吸血鬼长老写的,里面记载着他们王国的许多秘密。
“吸血鬼,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不知来历,也无从稽考。我们无需为自己的存在感到自责,世上一切都是上苍的子民,我们无疑也是,从没有什么魔鬼的契约。
“如果有一天,人类浩劫,吸血鬼就会缺乏食物;同时,吸血鬼都在分裂、癫疯的边缘游走着,也许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