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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向家人大大小小,加上季家三口,全聚在一块讨婚礼要怎么办?
办在哪儿?开几桌?
向家小舅舅沈岳颖总会在重要场合出现,举凡身家的重大日子,或者即将举行的重大日子,诸如婚宴喜庆之类的,沈嘉嘉总要弟弟给个意见。
结婚当然要挑个好日子,自然少不了向家小舅舅的意见。
晚餐吃都吃过了,该来的向家小舅舅这才姗姗来迟。
沈岳颖一踏进客厅,十几双眼睛都朝他身上射来,他俊逸的脸涌出不好意思的笑,正要解释迟到原因,眼睛不经意转到季书菱身上,话却顿住。
他立刻放眼搜寻整个偌大客厅,左看右看,目光又转回她身上。
他蹙眉,严肃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沈岳颖这一问,除了向棠武、季书菱两人在状况外,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
“我吗?”她看小舅舅眼睛对着她,有点不确定的反问。
“对。有没有不舒服?”她周遭晕着灰白的光,有点不太妙,那不是逢喜该有的光。他刚刚望过周遭一圈,没见着小小人儿的灵体,应该是进了母体,准备出来见世了。
“呃……还好啊。”她回答。
准婆婆沈嘉嘉反应超快,直接喊了管家,要司机赶快备车,打算不管怎样,先往医院送就对了。
向家人反应快,连搞不清楚状况的向棠武也反应超快,一把抱起季书菱,立刻行动,他其实心底很信小舅舅的话,尤其此刻小舅舅一脸严肃神情,让他浑身不对劲!
“怎么了?”小菱角被向家人的反应弄得有点迷糊。
这会儿,梁郁霞想起来,惊呼,“啊!我忘记了,半年前岳颖说过宝宝会提早报到!”
季书菱呆愣片刻。小舅舅半年前就知道她的宝宝会提早来啊!
虽然她早知道小舅舅很厉害,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仍感觉很不可思议。
不对啊,她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正这么想时,她感觉一股水流奔出身体,接着疼痛来袭。
“嗯!”她闷声。
向棠武感觉到羊水沾湿他手臂,他焦急地以跑百米速度往屋外冲,将两人塞进车里,根本顾不得其他人,直接朝司机小江大喊,“快,到产检那家医院!”
一阵痛又袭来,季书菱苍白了脸,抓着他的衬衫闷喊,“好痛……”
小江见状,急得赶快加速。
其他人见司机先开车走了,很有默契各朝各的车奔去,三辆车先后开出向家宅院,奔往医院。
抵达医院时,向棠武整张脸发白,因为小菱角除了羊水破了之外,还流出一大摊血,已经昏过去。
他抱下季书菱,奔入急诊室大喊,“救命、救命啊,快点,医生……”
他慌得语无伦次,毫无条理。
急诊室护士、医生们奔过来,看到那大摊血,马上推来病床接过人。
一位护士朝脸色死白的向棠武说:“先生,麻烦你先帮她挂号……”
他看小菱角被推走,僵硬的站在原地,用白惨惨的脸抓住护士说:“小菱角会不会死?她会不会死?”
虽然他的手劲很大,但见他浑身发抖,护士于心不忍,安慰他,“不要急,医生已经在看了……”
向家人没多久也陆续进来急诊室,看见向棠武抓着护士,向棠文上前拉开弟弟替他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护士说,交代了该替病人办的手续才离开。
事情发生得很快,梁郁霞才刚帮女儿挂了急诊,医生护士便推着季书菱的病床离开急诊室,后头的护士走来,要家属快签手术同意书,并询问是否同意输血……
医院的冷气都这么强?向棠武觉得冷,忍不住打哆嗦,好想吐。
耳朵嗡嗡地作响,他仿佛整个人浸在水里,所有声音像是隔着水蒙蒙地听不清楚,隐隐约约他听见护士说了什么植入性胎盘,说情况危急,要紧急剖腹……
他惨白着脸,很怕很怕,怕得快喘不过气。
向家人真心处理该办的手续,向棠文拖着已经“不济事”的向棠武,往手术室的方向走,他懂现在的弟弟,大概只想待在离小菱角最近的地方。
向家小舅舅沈岳颖也跟着到手术室外。向棠武像个僵尸,僵在手术室门外,直挺挺地站着,谁也拉不动、劝不动他找个位置坐下。
该签的手术同意书、住院同意书、输血同意书,季中瀚都签了,拉着老婆,两人苍白着脸,也来到手术室外等候,加上向家人十几个大人小孩,全在手术室外等。
沈岳颖站在向棠武身边,闭着眼面朝手术房,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额头冒出一颗颗汗。
一旁的沈嘉嘉看得心慌意乱。她上回看小弟这副模样,是老爸在回护病房弥留之际,小弟念得满脸满身的汗,最后医生出来问:要不要急救?
那次浑身湿透的小弟对医生说:不必了。接着,转身走出医院痛哭。他们全家都知道,是没希望了。
这回,见他冒出满头大汗,她慌得快断气,再看看二儿子惨白的脸,她打由心底生出恐惧。
手术室外,时间缓慢流去,也不知过了几小时,“季书菱的家属。”
“我!我是……”向棠武第一个趋前,接着所有人挤过来。
护士看这阵仗,愣了几秒,才说:“手术已经结束,等一下医生会出来。”
沈岳颖在手术室打开后,张开眼,停止了祝祷。他深吸一口气,找了位置坐下,沈嘉嘉看在眼里,什么话也不敢问。
不久,医生出来,神情疲惫且沉重,望着十多个家属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出血太多,我们实在没办法——”
咚!
一声巨响,打断医生未完的话。
只见向棠武已经昏倒。
接着一阵兵荒马乱,几个护士赶来帮忙处理晕倒的向棠武,几个女人家哭了出来,医生表情有点慌,把还没说完的话赶紧说完。
医生终于说完话,女人们的眼泪还是没停,几个男人则脸色沉重。
缓缓地,围在手术室外十几个“季书菱”的家属转移阵地,到婴儿室看被医生形容为“健壮”的小早产儿。
体重逼近三千克的早产男宝宝,健壮得很,不必住保温箱,生命力超强。
看宝宝的时间有限,看完之后,一行人又转移阵地,往手术后的恢复室门外等候。
向棠武转醒,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
在他发狂崩溃前,沈岳颖走来,对他说了三个字,就让他平静下来——
“她没死。”
因为耗费太多元气,说完话,小舅舅退回原来的位置坐下休息,让其他的人解释状况。
半个小时后,向棠武把所有人赶回家,包括他的准岳父岳母。这时的他,霸道不讲理,老早剥去他好好先生的形象。
奈何不了快发狂的他,所有人只好乖乖离开。
向棠武一人走到恢复室外等,等到凌晨三点多近四点,小菱角终于从恢复室出来,转进单人房。
单人房里,有扇玻璃窗,他拉开窗帘,外头的天一片黑。
护士离开病房前,交代了注意事项,病人不可以喝水,醒来若口渴,可以用棉花棒沾水在唇上;没有排气前,不能进食;病患家属要求自费的术后止痛针剂,如果痛按一下,药就会送进点滴里……
向棠武一样一样听得仔细,护士走后,整间病房他只留床前的白灯光。
白色的光,照在季书菱雪白的脸上,闭着眼睛的她,还没醒来。
握着她的手,他伏在床边,哀哀地痛哭起来。原来死亡可以这么近……
他紧握的纤手有了动静,微弱的声音,响在半明半暗的病房里。
“武……哥……不哭……”
“小菱角!”他倏地抬起头,慌忙擦眼泪,上上下下摸着她问:“你有没有很痛?爸爸知道你怕痛……”他顿了几秒后赶紧解释,“我是说季伯伯,我今天叫他爸爸,因为……我凶他跟妈妈……季妈妈……凶完觉得内疚,已经改口叫他们爸爸妈妈……反正,爸爸知道你怕痛,交代医生要术后止痛,你如果痛,按一下这个,很快就不痛了……”
向棠武拿起外加的止痛送药机器按键,没什么逻辑顺序地解释。
“你……为什么……凶他们?”她有气无力的问,头还昏昏沉沉。
“因为你吓死我了,快把我吓死了,我吓得昏倒,醒过来他们才告诉我,你没死……你没有死……我好怕……真的好怕好怕……那比叫我去死还难受……幸好,你再没有机会这样吓我了……幸好……”
他完全控制不住地眼泪,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可流!
“宝宝……还好吗?”
“我……没去看他……我不想去看他!他们说他……很好。”
“武哥……拜托……不要讨厌我们的宝宝……”季书菱勉强地笑说道。这一牵动,她觉得痛,拉了拉止痛按键。
“很痛吗?”向棠武赶紧按了一下,看她困难地摇摇头,又接连按了两下、三下!
“武哥……”
“好,我知道,我不要讨厌我们的宝宝。”
他们终究认识了一辈子啊!他现在才发现,其实,他总是知道他的小菱角想说什么、爱什么、讨厌什么。
当初,他到底是哪根盘短路,竟然没发现他最爱的人是她?
他爱她,远远、远远胜过爱自己!
“谢谢你……”
“你这个笨蛋、傻瓜,谢什么谢!谢什么谢!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死,谢谢你勇敢活下来陪我……小菱角,我真的不能没有你,要不是医生说……”
他忽然停下来。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打击她?
可是,对他来说,那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医生说……什么?”她舔了舔唇,觉得口干。
向棠武马上意会地倒了杯水,拿棉花棒沾水,在她唇上来回沾湿。
“你还不能喝水,要等排气后,才能喝水吃东西。”
“武哥……”她想知道医生说了什么。
“医生说你是植入性胎盘,因为你是第一胎,又没有任何病史,不容易在产前检查出来,所以早产。由于你失血量太大,医生说他们没办法止血,只好摘除了你的子宫。”他一鼓作气说完。
“我的子宫……”她瞠大眼,下一瞬,眼泪扑簌簌的直落。
“你不要哭好不好?没有子宫才好!你不懂吗?没有子宫,你不会再生小孩,我就不用再经历今天的可怕折磨……小菱角,我不要你再生小孩了,就算你今天平安没事,我也会去结扎,我才不要小孩,我只要你!”
“武哥……”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安慰你。如果你不相信,我明天就去结扎……”
“武哥!”她凝聚了些力气。
“小菱角,是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我谁都不要,儿子、女儿不要没关系,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想到差一点就失去她,向棠武哽咽了。
他瞅着她,抚着她的发、她的额,然后他轻轻亲吻她的唇,低哑着声音说道:“你知道古时候的女人都希望能从夫而终,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好男人,唯一心愿就是希望‘从妻而终’,我这辈子,只想跟你相守到老、到死!”
季书菱浑身无力,疼痛袭来,她却觉得整个人仿佛漂浮在幸福的顶端。
“武哥……我好爱你……”
“傻瓜,是我好爱好爱你,拜托你……不要再这样吓我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