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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瑞福爵士的相貌很威严,但却不是骄傲自大。
他是一位谦和、纯朴的学者,更是一位有礼、具艺术气质的绅士。
然而,不可讳言的,他的脾气比较暴躁,当他发怒时更是怕人。
被召见的土耳其人往往会害怕得战抖不已。不过史瑞福爵士最可爱的一点却是当他知道自己错了,便会立刻向那位受屈的朋友道歉,甚至会结为好友至交。
因此他的仆人们都忠诚地服侍着他,不肯离去。
他也常热心地指点一些年轻的外交官,因而很受到他们的祟敬与爱戴;嘉士德爵士便是常蒙他指点的“爱徒”之一。
从他与史瑞福爵士相处的时日中,他深深了解史瑞福爵土为他的工作费尽了心神血汗,也了解他内心对土耳其的关怀与挚爱,更了解他竭尽所能的扶助土耳其苏丹亚道麦加,使得这位无能的苏丹广受东方国家的尊敬。这些,完全得归功于史瑞福爵士的苦心筹划。
“前线有消息吗?”嘉士德爵土问。
“可没什么好消息。”史瑞福爵士答道。
“我倒在城里碰上了一个意外事件,”嘉士德爵士说:“发生了一场暴动,许多人抓到了一个俄国人,骂他是间谍,想把他拖到市中心去处死,我刚巧在市场碰上了,那时候他已被整得半死不活了。”
史瑞福爵士深深地叹了口气。
“康士坦丁堡的居民很复杂,各国人都有。其中也有一部份是俄国人,不过大半都住在此地很久了,根本不可能是间谍,更不会危害人民。可是暴动的群众绝不会相信的,他们已经失去理智了。”
“的确是的。”嘉士德爵士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方才那幕悲惨的景象。
“上周已经发生过二、三次这样的暴动了,”史瑞福爵士说:“据我所知,土其耳当局已决定采取逐户搜索的办法。当然由官方正式出面来调查,要比人们滥用私权要好得多了。”
“正是。”嘉士德爵士同意地说。
他脑中立刻浮起雅娜的倩影,和那张被鲜血污染的险孔,流露痛苦的眼神以及几乎被扯成碎片的尸体,他不知道此刻雅娜是否也会想到这幕景象。
这种凄惨的情景实在不应该让女人看到的,他心中有点后悔,应该在分手前特别向她强调,在暴动未完全平息之前,不该再出门到市场来的。
当然,他了解她的焦虑,她的父亲病得很重,需要药品,但是战争使药品变得非常昂贵难求。
她买的是草药,这种疗法是盛行于亚洲东方国家的。
但是,到底有没有效呢?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膀。
此刻,雅娜正在家里煎药。
她的仆人已先她一步把药带回来了。
“汉弥,刚才那位药商到底说些什么?”
只有土耳其人才能听出她不是本地人,因为她的土耳其话说得非常流利,但有些口音仍不够道地。
听了汉弥的说明之后,她立刻仔细地清洗草根,再切成碎片。
“是那位绅士送你安然抵家的?小姐。”汉弥问道。
“可不是!”雅娜笑着说。
“他长得真英俊!”汉弥说:“简直就象‘大奥奇’!”
“我可没见过‘大奥奇’本人。”雅娜回答。
“他真伟大!连苏丹也得听他的。”
“我也听人这么说过。”雅娜说。
她想,英国人就喜欢自己高高在上,似乎任何事都得经过他们的批准。
在她心里,嘉士德爵士就是这种独裁者的典型,她可不愿和这种人来往。
“他们根本不是人!”她想。
将药放在炉子上后,她又对汉弥说:“我想上楼去看看爸爸。你刚说你回来的时候,他睡得很甜?”
“是的,小姐。我没叫醒他,睡眠是最好的药呢!”
“这倒是真的,”雅娜说:“最近这阵子爸爸都没睡好。如果吃了这些药,烧还不退,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可以设法请个医生来看看,小姐。”
“不行!”雅娜立刻说:“那太危险了!再说我们也已经挨过几个月了,现在绝不能请医生!”
说着,她便朝楼梯走去,却感到汉弥正惶惶不安地望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她立刻问:“怎么回事,汉弥?”
“坏消息!小姐!”
“坏消息?”
雅娜的声音忽然提高了。
“今天我在城里听到的,他们说政府马上就要开始逐户搜查了!”
“按什么?”她明知故问。
“俄国人呀!小姐!”
雅娜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似乎又看到了被拖扯着的间谍,那张血淋淋的脸孔,痛苦的表情,人们愤怒地唾弃着……这些情景不断地在她眼前出现。
“怎么办呢?小姐!”
汉弥的声音轻得象耳语。
“我不知道,”雅娜说:“爸爸病得那么重,又不好搬动,这怎么办?”
她望着汉弥,深黑的大眼睛盛满了忧郁、惊恐。
“阿拉会保佑我们的。”汉弥脱口而出。
“阿拉?”雅娜悲哼着:“我看阿拉和上帝都弃我们不顾了!”
第二章
对方才的失态略感羞窘,雅娜拿起了一壶榨好的柠檬汁,和一只玻璃杯,放在托盘上,打算上楼去看她的父亲。
他一直连续地发着高烧,时时需要一些清凉解渴的饮料。
她注意到汉弥仍在窥视着她,因此她很平静地说:“汉弥,你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感激你!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没命了。”
汉弥并没有答话,她又说:“其实,以前不是还遇过更危险的情况!现在,我去看看爸爸,待会儿,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的声音中仍有一丝战粟。
虽然她极力压抑着,但心底的恐惧却无时无刻不啮噬着她。
今天那幕凄惨的景象不断地萦绕着她,鲜血、怒吼、谩骂、人群……不断地在她眼前晃动着。
真的,幸亏是汉弥,要不是汉弥捞着他们父女及时逃出那个沦亡的小城,他们的处境可要比现在悲惨万倍呢!
回想起来,雅娜总不明白自己当时竟会那么傻,早该在战争刚爆发时,便立刻携带财物回圣彼得堡的。
当时,他们正在克里米亚的别墅里,听信了别人的谣传,以为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一向这座别墅就给他们一种安全、宁静的感觉。
在这里,阳光明灿,百花绽放,连她父亲的病也有了起色。
她记得小时候,每当假期结束要回到天寒地冻的圣彼得堡时,她总忍不住大哭一场。
然后,她会在家里数着日子,等到那层厚厚的积雪慢慢溶化了,也就是她回到南方,回到这个天堂乐园的时候了。
也许是父亲的病势加上消息不灵通,她一直没有感到情况的危急。
等她到达康士坦丁堡之后,她才知道俄国军队所以遭受挫败是因为两位英勇的英国军官,奋不顾身,拔刀相助,遂大大激励了土耳其的士气,同心协力地打垮了沙皇的军队。
此后,英、法两国便与土耳其结为同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派军突击克里米亚岛。
早就该离开的,雅娜总懊悔着。
当时只要乘马车就能到附近的车站,虽然她父亲病得很重,但总可以熬过去的。
可是,那时她却以为移动会影响他的病况,再说,谁也没想到战争来得这么快。
只有汉弥注意到事态的不妙。
就在这所别墅被敌方接收,做为英国高级将官总部之前,他将雅娜的父亲放在担架上,借着两个忠仆的协助,偷偷地逃出来。
然后,他们三个人躲在一间茅屋里。
汉弥每天到外面去探听消息,而雅娜总绝望地想:迟早会沦为囚犯的。
以后的事便发生得那么急速,那么仓促。
汉弥的本事真大,居然将他们混进了一艘专门运伤兵回康士坦丁堡的船上。
天色暗淡之际,谁也没想到这艘船里居然混进了两个俄国人。
好在雅娜的英语、法语都很流利纯熟,汉弥又是土耳其人。
在她很小的时候,汉弥就在她家工作了。她记得,每年回圣彼得堡时,汉弥都留着管理这座别墅,他总打扫得一尘不染,又整理庭园,修剪花木,等待他们一家的再度光临。
他不但帮助他们父女逃亡,还说服了这艘船的司令官,让他们在康士坦丁堡上岸,而不跟其他的伤患到史库的医院去。
当然,这得花费许多的唇舌和一大笔金钱。好在,忠心的汉弥为他们携带了一部分财物。
到康士坦丁堡后,汉弥立刻找了一间房子。
刚看到这所房子,雅娜竟愣住了,这间房子就象一个小白盒子,只不过多了一层屋顶,简陋得象贫民窟!
没多久,她就发现,汉弥这么做是最聪明的,因为一无遮拦,自然不易引起别人的猜疑和注意。
雅娜很快便适应了这种新生活,有时她竟怀疑以往那些豪华的生活并不是真的,仅是一些幻梦罢了。
不幸的是,她父亲又感染上支气管炎,因此不得不整天整夜坐在床上,咳嗽喘息使他根本无法安眠。
平日她从不外出,深怕别人盘问。
因此购买食品完全由汉弥负责,甚至他还得为雅娜买几件朴素的衣裳。
逃亡时,雅娜什么也没带,再说以往那些高贵的衣裳也太引人注目了。
汉弥为她买的虽是最朴素简单的普通衣裳,但穿在她的身上,便自然有一份迷人的韵味。
但是她父亲的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更恶化了。
雅娜只好加倍细心地照料他,一面后悔自己以往常常陶醉在文学作品中,却没想到好好地研读医书。
“相信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爸爸就会复原了。”她说过千百次了。
的确,当春天的阳光射进这间小屋时,她觉得父亲的气色好多了。
“即使病着,仍然掩不了爸爸英俊的面貌。在圣彼得堡,有那么多英俊的男士,然而爸爸总是比别人要出色。”
雅娜想。
现在,他的头发已开始泛白,双眼深深地凹陷着,衬着瘦削的面颊,真象一座大理石雕像。
“平静得象躺在坟墓里。”
想到这里,她悲痛地哭出声来,她知道如果失去了父亲,就失去了一切。
她立刻走出厨房,步上楼梯。
悄悄地推开门。
他靠在床上,从床边的窗户可以看到青翠的山峦和下面的城市。
还在睡,雅娜想。她轻轻地走进来,小心地将柠檬汁放在小几上。
“可别把他惊醒了,”她想,“汉弥说得对……睡眠比再好的药都要有效,他睡得好熟,说不定烧会退了!”
她不禁注视着父亲,他的鼻梁很挺,眼睛紧闭着,一绺白发落在他宽广的额头上,他的手平静地搁在被单外。
雅娜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她慢慢地,很不情愿地伸出了双手,当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那冰冷的肌肤时,她知道她的恐惧已经成为事实了。
一声惊呼,她跪了下来。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同时停止了,她失去了知觉。
许久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她的眼光落在父亲脸上,她知道:父亲永远离开她了!
“爸爸!爸爸!您走了,叫我怎么办?噢,亲爱的爸爸……我永远都忘不了您的!”她悲呼着。
然后,象有人指示她一般,她立刻开始为父亲祷告。
虽然她仅在母亲的葬礼上听过一次,但此刻竟能一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