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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并不代表我必须用同样的方式面对事情。我不会恨你,也不想恨你;或许你是别有用意地对我好、对爹好,但至少你曾经对我们好过,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对吧,爹?”
“呃……”被问得尴尬,傅仁豪抓抓胡子,想了半天,还是老实点头。
的确,在冒充他侄女这一年,梅绛红的确很孝顺他,也为他分忧解劳不少,不管那是出自何种动机,他的确尝到有两个女儿陪伴身边的天伦之乐。
“可以放她走吗?”傅惜容回到原君振身边,扯着他衣袖轻问。
“别又用那种眼神看我。”原君振忍不住呻吟出声。“有些事能依你,有些事不能,你别为难我。”
唐门之人出手以毒辣见长,他不能冒险放过梅绛红。
“可是——”
“再说,”他打断傅惜容的话,径自说道:“这里是傅家,现下能作主的人是你爹,不是我。”两三句话就把这等重责大任丢出去。
好样的!傅仁豪没好气的瞪向原君振。
别以为他没发现女儿和他之间的眼波流转意味着什么,他傅仁豪何许人也,看过的人比他俩吃过的盐还多,又怎会看不出来?
可,也没见过哪个男人会这么对待心上人的爹、未来的岳父大人!
当下,原君振在傅仁豪心目中那行侠仗义的江湖形象,匡啷一声,全成了碎片。
“爹……”傅惜容转移目标。
“我……呃……这……”支吾好半天,傅仁豪突然眼睛一亮。“这交给你苗大娘决定!”哈!终于找到替死鬼了!
“我?!”苗仙娘指着自己鼻尖。“我算哪根葱啊?不过就是小小的总管——”
“大娘……”傅惜容再次转向,揪住总管大娘的衣角。
“小、小姐,这、这不是我这个下人可以决定的事啊。”苗仙娘暗暗瞪了傅仁豪一眼。
“爹最听你的话了,惜容也一直将你当亲娘看,所以——”
“够了。”最后,阻止她的竟是梅绛红。
这种温情真是令人作恶、心烦!
“真让人看不下去,横竖都是一死,快快了结吧!”
“说得好!”原君振猛然大喝一声。“那么,你就看招吧!”
“不要!”傅惜容惊呼出声,以从未有过的迅疾速度回身抱住梅绛红,以身相护。
同一时间,梅绛红也闭上双眼等着死亡降临,孰料等了半天,中招的剧痛迟迟未至。
紧接着,一声“哎哟”轻响,令她睁开双脸。
“就当你代她受过了。”原君振对刚挨了他轻轻一记手刀的傅惜容如是说道。
真拿她没办法。本就无杀人之意的他,方才只是虚晃一招,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善良到愿以身相护,唉。
“感谢她吧,姓梅的。”见她连敌人都护,原君振心头像打翻了一缸子酸醋,呛得喉头直冒酸味。
这时,傅仁豪也摸摸胡子开口了:“我想……女儿你说得对。也罢,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你走吧。”
侧首看看苗仙娘,只见她回以一个颔首与微笑。
梅绛红不敢相信他们竟全部同意傅惜容的话,做出放过她这种蠢事。
“你们疯了?!”
“最疯的人是她。”原君振弯腰,解开梅绛红的穴道,同时将突然变得十分勇敢的心上人搂进怀里。“要谢就谢她。”
“哼。”梅绛红起身,转头步出大厅。
“堂——梅姑娘!”傅惜容不舍地唤。
“谋夺傅家家产是唐飒的意思,唐门并不知情,所以……我回唐门会通报风堂堂主乃是死于江湖比试、技不如人,告辞!”
话甫落,纤纤身影窜向半空,扬长而去,也不管屋内的人是否听明白。
“这话的意思是——”不谙江湖事的三人,由傅仁豪代表发问。
“唐门不会再来寻衅,你们可以高枕无忧,跷着二郎腿过日子了。”原君振解释道。
“我就知道她人不坏。”傅惜容欣喜道。
“你——”原君振告诫的话才刚起个头,厅外一阵长喝乍然杀进——
“来啦来啦,官兵来啦!”
随着吆喝声而来的,是施展轻功的原小侠,赶在官兵前头,先一步回傅府报讯。
跳进大厅,见气氛凝重,他急忙又问:“怎么怎么?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原茵?”苗仙娘认出来人,不免对其言行感到疑惑,还有那低沉如男人的嗓音……“你——”
“我不是原茵啦!”原小侠急忙撕去人皮面具,并脱下一身丫鬟打扮,露出为防万一穿在身上的劲装。“我是姓原没错,但不叫原茵啦,我叫原小侠。”
“你——这是怎么回事?”苗仙娘看向年轻一辈,风韵犹存的丽容满是疑惑。
“这是在下七弟,擅长易容术。”原君振简单解释,“我怕两位有什么闪失,所以让老七先到成都做内应探消息,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多谢原大侠相助,老夫感激不尽。”傅仁豪这才有余暇道谢。
“不用感激。”原君振阻止傅仁豪躬身道谢的举动。“我敢保证,你接下来绝不会想从嘴里吐出任何一个『谢』字。”
“为什么?”傅仁豪一脸不解。
“因为我打算带走你家闺女。”
“啥?!”傅仁豪和苗仙娘异口同声,互看一眼,神情净是惊讶。
傅惜容则小脸涨红,百般错愕地看着原君振。
“哇啊!”原小侠吓得跳离地面三尺有余。
好个四哥,果真不是盖的!
无巧不巧,官兵挑在此时杀进傅家宅院,让眼下这局面——
乱上加乱!
“仁豪,做出这种要求好吗?”苗仙娘有些迟疑。
傅府上下乱了近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偏她家老爷又生事,跟惜容小姐的心上人呕气。
“有什么不好的?”傅仁豪气呼呼地说。“我这是试探,试探他是不是真心对我女儿好。你说,我这样有错吗?”
“可我看得出来,原大侠是真心对惜容好的。”苗仙娘劝道。私底下,私交甚笃的两人并无主仆分野。“仁豪,我知你爱女心切,但你可别误了惜容的终身啊。”
“我只有惜容这么个闺女,我会害她吗?”傅仁豪更气了。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你到底是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谁对惜容好,我就帮谁。”对惜容,苗仙娘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女儿疼惜。“原大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言行虽是直接粗鲁了点,但在面对惜容时,多少都会收敛,对她更是疼爱有加;最重要的是,惜容钟情于他。”
“你!你你你——唉。”傅仁豪福态的身躯坐进雕工精细的太师椅,手支下颚。“你根本不懂,我就这么个闺女,要我把惜容交给一个成天打打杀杀的江湖人,我这做爹的怎么舍得?”
“原大侠看起来不像是嗜杀之人。”这是她观察一整晚的心得。
“你不曾与这些江湖人打过交道,所以不清楚。”妇人之见啊,唉。“连我这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原君振的武功造诣非常人所能及,在武功愈高的人身边愈是危险,我怎么能把惜容的终身托付给这么一个人?”
“仁豪……”
“再说了,我珍芳斋的产业总得有人继承打理啊。”这是他另一个烦恼。“本来,我是想招婿入赘的,为惜容挑个有经商才能又疼她惜她的青年才俊,让他继承我傅家家业。”
“儿孙自有儿孙福,原大侠未必不能撑起珍芳斋。”苗仙娘试着劝说。
“可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吗?他说要『带走』我家闺女!”砰!厚厚的掌拍上椅把。“听听,那是上门求亲的人会说的话吗?带走耶!不是娶、不是提亲,是直截了当的带走耶!他以为他谁啊?说带走就能带走我苦心教养十九年的宝贝闺女吗?!”
最后这点才是教他万分气恼的真正原因吧?苗仙娘斜睨又气得暴跳如雷的傅仁豪,终于明白自家老爷真正介怀的是什么。
说穿了,不就是舍不得女儿离开,存心呕气吗?都几岁的人了,真是。
这厢,还气得头顶直喷烟的傅老爷继续说了——
“要他找回黄金连理枝很难吗?他这趟回成都,不就是为了帮我找回被那姓梅的妖女窃去的宝物吗?!”
“可你把这当作同意考虑这门婚事的条件,让惜容心里很不好受。”她没漏看当他开出条件时,惜容的神情有多么担忧和伤心。
“我……我……”一谈及爱女,傅仁豪哑口无言。
“你也知道自己在为难两个年轻人不是吗?”
“……”无法反驳。
“总之啊,你到时别变成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就好了。”苗仙娘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当心惜容怨你这根『老棒子』。”
“这……这……”满心的苦涩让傅仁豪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他真的太为难人了吗?
第十章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唉。”一声轻叹,细细飘散在傅家千金所居的东厢阁楼露台上。
爹是在为难他,傅惜容很清楚。
梅绛红为了引她离家,窃走黄金连理枝,当时忘了问她宝物下落,如今她已离去,宝物怕是……找不回了。
都过了五天,因为爹爹成天将她带在身边,她与原君振也整整五日没有见过一次面、谈过一次话。
她好担心,担心他已经觉得麻烦,决定离开傅家。她知道的,性情直爽不拘的他,并不喜欢麻烦事。
“唉。”再次轻叹,傅惜容望着明月,有感而发:“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心如飞絮可以,气若游丝就不必了。”笑谑的声音划破长空,只见一硕伟男子蹲在楼栏上,唇噙笑意。“我可不想大半夜去找大夫,让他打扰我们俩难得共处的良辰。”
“君振?!”惊诧于他的出现,傅惜容忘情地冲向他,将甫跳下栏杆的他扑个满怀。
“小心点。”接住冲进怀里的娇柔人儿,原君振有些诧异她异常热切的行举。“这么想我啊?”他打趣问道。
不意,竟得到正经得令他动容的答案——
“是,我想你,好想好想你。”她想得心都痛了。
“真要命啊……”原君振低吟,将五日来的相思尽诉一吻。“你这样会让我想直接拐你私奔。”低低喘息,她的坦言成功挑起他压抑许久的男人天性。“届时,我就真成为悬赏告示上的恶贼了。”
“呵。”傅惜容甜蜜地偎进他怀里。“我真的想你。”
“别再说了。”他快被火烧成灰了,她再这么“老实”下去,难保两人接下来“谈心”的地点不会移到她闺房那张床上。
“我好怕你会一声不响地离开这里。”
瞬间,烧灼全身的情火被浇了一大缸冷水,彻底灭绝。
“什么?”食指挑高怀中人的下颚,俯视的目光满足讶然。“我干嘛离开这里?还一声不响?”
“你、你不会离开?”
“离开是迟早的事,有些事儿我想去凑凑热闹。”嘿嘿,他想回西安看看自己为逸竹轩添的乱子会引发怎生局面。
傅惜容小脸浮现失落之色。“你终究会离开的。”
“是啊,但谁说我会一个人离开?”听出她话中的担忧,原君振进一步道:“我当然是要带你一块儿走,之前也跟你爹说了不是?”他想把心上人带回西安让那伙朋友认识认识。
“啊?”他要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