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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挨打后,她躺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床。
“我很后悔自己的行为,很抱歉害你被妈妈打骂,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罪恶感,我想对姐姐说抱歉,可是姐姐……好冷漠,每回见着姐姐,‘对不起’就卡在喉咙里,出不了口。”
龚亦昕保持沉默。
她不需要抱歉,不管她是有心或无意害自己挨打,她也已经长到这么大,快乐也好、哀伤也罢,对今天的龚亦昕,已然无差。
“你好好休息吧。”她不想再听,截断幼琳的话,仍然是公式化的口吻,就像医师对待病人。
“姐姐,你不肯原谅我吗?就算我快死了,也不原谅?”龚幼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
吸气。她对幼琳的情绪化有些不耐。“你不会死,爸爸妈妈会尽一切的力量救你。”毕竟,她是他们心目中的小公主。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口气里有一丝厌恶。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龚幼琳突然扯起棉被大哭。
若母亲这时候进来,她肯定又要挨个几下才能了事。这种“误解”至今一再发生,她不懂,如果幼琳真的觉得对不起她,为什么要让这种事重复上演?
她不想恶意的认定她在作戏,可很多时候,她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
“原来医师的工作之一,是让病人痛哭失声。”
姜穗勍从走廊经过,因为病房的门没关紧,而听见了龚幼琳的哭声,他急忙进房,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对着泪流满面的病人,无动于衷。
她是个缺乏同理心的女人,他认定。
她抬眉,淡淡望他一眼,不带情绪。
龚幼琳发现来人是姜穗勍,连忙吸了吸鼻子说:“没事,不是姐姐的错,是我太激动,姐姐是来安慰我的。”
安慰?他望一眼像冰柱子杵在那的女人。她哪像在安慰人。
不过她是幼琳的姐姐?这可真奇怪了,她们俩无一处相似,这样的人竟是一对姐妹?
在姜穗勍审视龚亦昕的同时,她也在观察两人,见到龚幼琳的脸在他出现后红了,害羞的表情让人嗅到一丝暧昧。果然是公主,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冷冷一笑。他在,公主的泪水就可以收拾了吧?
不想解释,她转身离开病房,没想到姜穗勍追了出来,奔到她面前,阻止她前行。
“有事吗?”她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是心脏外科的?”
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她的身份探听清楚了?她看他一眼,轻点了下头。
“穗青的病与心脏无关,以后请你不要去打扰她,否则……”
否则?天底下可以威胁到她的人只有“母亲”,他……没有那本事。
“这是穗青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
“那么很抱歉,我打扰的人是她不是你,除非是她亲口告诉我,否则,恕难从命。但如果你要求我不去打扰龚幼琳的话……如君所愿。”
她转身走开,每个步伐都踏得又实又稳,谁都动摇不了她似的。
凝睇着她的背影,姜穗勍深思。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冷得像千年寒冰,无法融化,遗世独立,彷佛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似的,偏偏她的行业又是与人最有关系的一种。
眉头微扬,第一次,他对女人产生兴趣。
第2章(1)
今天对龚亦昕而言,不顺利。
在值班之后,她看门诊、巡病房、开刀、进手术室,但那个刀……打开的胸膛被缝了回去。
离开手术室时,她看了一眼病患,相当年轻,才十六岁,本该拥有一个美好而健康的身体。
尽管在手术之前,病患的母亲已经了解手术所有风险,明白手术的成功机率不高于百分之二十,却还是决定冒险,原因无他——除了死和冒险两条路之外,已别无选择。
扯掉手套,龚亦昕走出隔离室,她痛恨做这种告知。
自动门打开,跨过那扇门,目光与病患家属接触,对方眼底充满子希冀,她能够说出期盼中的答案,可惜她无法提供。
她走近,垂下头,淡淡的说:“我很抱歉。”
瞬间,家属哀伤痛哭。
她是心脏外科的医师,面对的重症病患有百分之八十,死亡天天与她擦身而过,照理说,早该习惯见到这种场面才对,但……她始终无法习惯。
“她死了吗?天……她死了……”
病人的母亲痛哭失声,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顾不得处在大庭广众下,就这样号啕大哭,若非心碎至极,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丫丫不能死,没有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丈夫受不了一个天生心脏残缺的女儿,很早就离开我们,我只剩下她、只剩下她……”她双手蒙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滑出。“大家都说丫丫依赖我,可他们不知道,丫丫是我的生存目标,这些年,我们依靠着彼此,没有她,我要怎么活……怎么活……”
她哭号着、嘶喊着,像要把满心的绝望通通哭出来。
静静听着她的悲恸无奈,龚亦昕眉目间多了忧愁,她理解。
记孩子生下来那刻,迎接他们的不是希望而是即将的死亡,试问,有几个父母亲能够承受?
她的丈夫选择逃避,是入之常情,而她选择承受,是因为信仰和无比的勇气,事实上,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有这样的病还能活到十六岁,在所有病例中已算得上高龄。
机器人有了一丝感情,她伸手,拍拍哀声哭泣的母亲,淡声道:“你不要哭,丫丫还没有死,她并不是全无机会……”
第一次,她没有用沉默面对绝望的家属。
她的话让病患的母亲压下强大的悲伤,瞠大双眼,用力望她,下一刻,欣喜若狂地拥抱她。
“如果有一颗健康的心脏,她会好的。”龚亦昕接着说。
她的话让身为母亲的女人,再次从天堂坠入地狱。
如果等得到心脏,就不会选择在今天冒险了……每天都有心脏病患因为等不到这样的机运死在病床上,丫丫她会这样吗?她多想对医师说——刨开我的胸口,拿我的心脏,接在丫丫胸口吧!
但……她还能要求什么?至少丫丫没死,至少女儿还能张开双眼,喊她一声妈妈……
垂下眉,松开揪住龚亦昕袖口的手,女人深吸口气,点头、再点头,像在对她说话,也像在对自己说。
“幸好她离开手术台;幸好我有机会跟她说再见;幸好,我还可以买草莓蛋糕庆生,可以帮她买下那件粉红色小洋装,医师你不知道那件洋装有多贵,可她好喜欢,所以我打算买给她,等她穿上,我要帮她拍很多照片……”
说得越多,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和女儿之间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尚未完成。
龚亦昕不是主动的女人,但这回,她主动了。
她紧握住家属的手,认真的说︰“不管你们之间还有多长的缘份,请好好的利用每一分钟让你女儿明白,你有多么爱她,让她明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她并没有白过,因为……她有个深爱自己的母亲。”
“谢谢你,谢谢龚医师。”她退后两步,对龚亦昕深深一鞠躬。“谢谢你没让她死在手术台上,谢谢你让我还有机会对她说,我爱她。”
然后她又一个九十度鞠躬,才拭去泪水、转身,快步往化妆室走。
看蓍那位母亲的背影,她身上仿佛遗留着被拥抱的余温。
丫丫是幸运的,从来没有被放弃过,不像她,拚了命也无法挽救那被放弃的命运。
看了眼手表。该下班了,今天追着她跑的恶魔已经累得弃械投降,而明天……她别开脸。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走出医院大门,她才发觉自己有多饿,上一餐是御饭团还是面包三明治?枉费她脑袋这么好,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奶奶。“奶奶,我是亦昕。”
“亦昕,奶奶想问你,幼琳的报告出来了没?有没有判读出她生什么病?”
“还没有。”她照实说。
虽然没有,但只要具备几分医学常识,都猜得出她得的是什么病。
“可是……你多少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奶奶,我是心脏外科的,对血液科……并不太清楚,不过奶奶你别太担心,现在医学发达,而且爸爸可以拿到的资源那么多,幼琳不会有问题的。”
“我也这么想,只是你妈妈刚来这里大哭一场,哭得我心烦意乱,失去镇定。孩子,这几天要辛苦你了,你妈妈情绪不稳定,容易失控,如果能够避着点……”
奶奶未说完的话,她何尝不明白。
这几天,她几乎都窝在医师休息室,不愿意回家,躲的是什么,父母都心知肚明。
“没事的,奶奶。”
“你这孩子,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吞,如果不嫌奶奶太老太笨,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跟奶奶说,奶奶虽然不能为你讨回公道,但听你吐吐苦水、陪你发发牢蚤,还是可以的。”奶奶语气里有着心疼。
“奶奶,我真的没事。”
“好吧,好好照顾自己,上次你回来时,看起来太瘦了。”
“我知道。”
“对了,你上次给奶奶的巧克力好好吃,可你叔叔却把它抢走、不准我吃,后来我强烈抗议,他才每天给我吃一颗。”
“下次回老家的时候,我再帮奶奶带几盒。”
“好啊,你还要告诉你叔叔,死于糖尿病的人比死于饥饿的人少,叫他不要再阻止奶奶了。”
她抿抿唇答,“我会告诉叔叔。”
她和奶奶又聊了一下子后才互道再见,挂掉电话。
龚亦昕平直的嘴唇微微弯了起。那是奶奶,她十岁以前,唯一的亲人。
她没说错,是“唯一”。
十岁以前,父亲镇日忙于工作,母亲忙着恨她,奶奶偶尔的出现像一阵春风,吹上她的心田。虽然她被环境渐渐训练成机器人,但她从没忘记在坚硬的心肠里,为奶奶留下一方柔软。
该找个时间回老家看奶奶了。
“亦昕。”
柱子后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令她皱眉,迅速绷紧面部所有肌肉。
龚亦昕看着眼前的女人,女人已四十几岁,身材却依旧窈窕纤细。五官尚未出现衰老的痕迹,只是过浓的粉妆让她失去气质,而脚下那双俗艳的高跟鞋和所背的闪着珠光的廉价包包,更让人看了忍不住蹙眉。
这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父亲的外遇对象,是母亲痛恨她的最大原因。
她叫做李倩羽,听说年轻时是个颇有才气的歌手,会弹琴唱歌、作曲,出过许多张专辑,演艺圈里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她偏偏爱上了龚席睿、爱上别人的丈夫。
她说她不在意名份,但谁能容得下丈夫有另一个女人。
那年她和男人的妻子一样怀孕,临盆之际,她面临人生最危险的关卡时,医院打了电话给胎儿的父亲。
妻子不允许丈夫出门,大哭大闹大吵,但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两条人命,男人还是离开家门了。
而后,她产下一名女婴,而怀孕七个月的妻子却在过度愤怒中流产了,那是一个成形的男婴。
这件事促使男人正视外遇问题,最后,夫妻各让一步,达成协议,正妻领养她的孩子,而她则拿走五百万,允诺再也不出现在男人的生活之中。
事情至此,似乎宣告落幕。
但流产让妻子身体大伤,一直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