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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啊。
想问却没半个人可以让她问。
大家都好忙,就只有她,突然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还好吗?”
温沉的嗓音兜头落下,穿透海面,李淑儿慢半拍地抬眼,向来狂傲自信的神情竟在这时变得仓皇失措。
“我……”声音干涩得发不出。
“先到旁边坐一下。”王志笃拉着她在走廊上的排椅坐下。
一坐下,她才发觉两只脚颤到发麻。
“要不要我去替你倒杯温茶?”
她用力摇摇头。“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好严肃,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他微愕。“他没告诉你?”
再次摇摇头,正要问,一道粗暴嗓音吼来,打断她的问话。
“心笃,钟离呢?”罗至光气喘吁吁地从长廊一端跑来。
“请不要在走廊上跑,还有,不要在走廊上大声交谈。”到底要他说几次啊?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罗至光走近,余光瞥见李淑儿,脸色大大的不爽。“你的命真的不是普通的硬款,每个跟你有关系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李淑儿闻言,粉颜刷白。
“喂,你在讲什么啊!”王志笃把他推到一旁。“到时候被钟离揍,不要说我没告诉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
“还说。”瞪他。
罗至光撇了撇嘴,问:“钟离的状况怎样?”
“做了检查,但是详细的数据还要再等几天,目前看得到的是,他的左脸颊上有局部性挫伤,后脑勺有些微外伤撞击,其余的,没什么大碍。”
在救护车上时,他已经听钟离乃把发生的事大概地说了遍,于是他也把那一套说法再丢给罗王光。
罗至光听完,火可大的咧,一把揪开王志笃,指着李淑儿。“还敢说跟你无关吗?”
“我……”
“钟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跟你搅和在一起!”罗至光愈吼愈过瘾,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为了要跟你在一起,他连命都快赔进去了,你还不点头,不然你是真要他以死谢罪才甘愿吗?”
“喂,你客气一点,她好歹也是你学校毕业的学生。”王志笃软声劝导,抓在他肩上的力道颇重。
“谁理她是谁。”气归气,但嗓音明显压低了。
“不要那么激动,钟离是你兄弟,不是你老婆,你扮错角色了,清醒一点。”王志笃一把将他勾回来,凑在他耳边说:“钟离也没有把他的事告诉她。”
“嗄?”他慢了三秒才回神。“所以,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没错。”说再多,都等于白搭,不如别说。“应该是钟离刻意瞒她的,大概是怕她伤心吧。”
“靠!”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他心疼啊。
“为人师表,遣词用字斟酌一点。”
“靠——靠边走!”
“至光——”有够没辙。
“请等一下。”李淑儿没心情听两人抬杠,赶紧打断。“罗教授,你刚才说钟离为了我差点把命给赔进去,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无端端的因为这句话而沉沉浮浮。
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装傻。
“没什么意思,他只是用词夸张。”王志笃努力粉饰。
“只是这样?”
“我是医生,也是钟离的好朋友,他若真是有恙,我会这么气定神闲?”勾出连九十九岁的鬼婆婆都会为之心动的超亲切笑意。
“……喔。”也对,心稍稍安稳了下,然后,犹豫了下,她很正色地问:“如果他身上没什么大碍,那么,他不举吗?”
“不举?!”声音严重爆冲。
王志笃傻了一秒,回神,心想,罗至光的鬼吼声,绝对整栋大楼都听见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会不举?!”这女人是哪里有问题?居然说自己的男人不举,他……罗至光暴走了一会,迅速收拢心神。
嗯,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侧眼看了王志笃的反应,只见他丢给他一个自己处理的眼神。
“如果不是不举,那么,他到底是怎么了?”神色一凛,没了刚才的惶恐不安,目光凌厉得教罗王光有点招架不住。快快向王志笃求救,王志笃不理,放他自生自灭。
罗王光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反正、反正,他也是为了兄弟好!
“快说!”他愈是迟疑说不出口,她内心的恐惧就无限放大着。
“喂,看到教授这么没礼貌?”怀疑很久了,当初钟离怎么会看上这么口无遮拦的丫头。
“我已经毕业很久了!”
罗至光开始冒烟。“你就是一点都不贴心也不温柔,才会连钟离的身体出现状况都不知道!”
“什么状况?”心头一窒,但她握紧双手,想要自己坚强一点。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吗?”话题一转,罗至光黑眸眯起,打算狠狠地吓吓她。这丫头实在是太狂太傲,不给一点教训,实在说不过去。
李淑儿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他生病了。”
“生病?”
“血癌。”
砰的一声,她的脚步颠了下,感觉踩在脚下的地板快要四分五裂。
“他不是不爱你,他是因为太爱你,所以决定一个人回美国治疗。”
“……我不懂,这、这叫……爱我?”她有点喘不过气来,感觉有如被人掐住心脏,她透不过气,视野是一片灰暗。
“他怕你承受不了他死的痛苦,二来也不想拖累你。”罗至光自顾自地说,压根没发现她脸色一片惨白。
“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你没有给他足够的信任感,因为你不够体贴,你不够细心,你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异状,就好比现在,你根本没发现他身上有病,居然还笨得让他陪着你一起熬夜上班,你知道这对他的身体是多大的伤害吗?!”
“什么意思?”她颤巍巍,面如死灰。“你的意思是说,钟离的病……”
“根本就没好,他只是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啪!地板散碎,她毫无立足点的跪坐在地。
“李淑儿。”王志笃忙将她撑起到一旁坐下,回头瞪着罗王光,像是恼他把话说得模糊,蓄意让她痛苦。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罗至光撇了撇嘴。当然,真实的,只是某部分。
“幼稚啊你。”王志笃骂着。
李淑儿听不见他们又在抬杠什么,整个人像是沉入海底,四面八方涌塞而来的压力包覆着她的感官,她看不见,听不见。
想起,他脸色常常发青;想起,他追着她跑得气喘吁吁;想起,喜爱品酒如今却滴酒不沾的他;想起,他被她一推就倒;想起,他的胸膛不似以往那般厚实,想起,摆在床头柜上的药;想起,他虚弱又勉强的笑……他把疲惫和苦痛掩藏得很彻底,她甚至没发觉他有任何改变。
她到底在干么?
最后一面?最后一面!
他回来,只为了见她最后一面?
要最后一面干什么?要就是一辈子,面要怎么计算?是时间的长度还是空间的宽度?
王志笃见她神色阴郁,走近她,柔声安慰,“李淑儿,你不用担心,钟离只是虚弱了点,并没有王光说得那么严重,今天他有到医院跟我拿药,只要继续服用的话……”
“他今天到医院跟你拿药?”她蓦然抬眼,潋滟水眸揉着心碎的雾气。
“对啊。”王志笃一脸不解,不懂她为何这么问。
她闻言,眉头一皱,苦涩笑出的瞬间,泪水痛苦滑落。
在那种家庭长大,她只学会武装自己、保护自己,任何的防备都是为了自己,甚至没有注意到旁人和自己最心爱的男人。
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隐瞒病情,就连上医院也要掩她耳目,她怎么会笨得什么都没发现?
明明就有那么多的迹象,她为什么没发现?
她怎么会连爱人都这么失败?
更可恶的是,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做为离婚的主因?
见她一哭,两个大男人当场化为石柱,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王志笃横眼瞪去,罗至光也不甘一不弱地回瞪。
“本来就是,我说的又没错,她本来就不适合钟离,一般妻子都会发现老公身体出状况的。”他依旧死不认错地哼道。
“就因为我没发现,所以就要跟我离婚?”李淑儿蓦然抬眼,空洞的眸凝聚着灿亮火花。
“嗄?”
“我不接受!”她咬牙吼着,泪水横流。
“你……”罗王光错愕地闪到王志笃身后。
“难道我不能跟他共患难吗?难道我不能跟他互相扶持到老吗?他凭什么以为会拖累我,凭什么那么自我地决定我的人生?!”分手的理由千百万种,绝对不该是这一个。
“你在说什么?他是不想要你伤心,才会这么做的!”
“不让我伤心真的有比较好吗?如果真的不要我伤心,他就不该回来,不要让我知道离婚的理由这么该死,不要让我知道他只是想回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去他的最后一面!有本事就撑得久一点,只见一面,算什么?算什么!”
如果只要最后一面,还谈什么执子之手,与她白头到老?
根本是在唬弄她的,骗她的……到了最后,还要骗她……那么温柔做什么?那么完美做什么?没听过天妒英才吗?
一想到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她就想死……那么痛苦无依的时候,需要的不就是她的陪伴吗?为什么反而不要她在旁?到底是谁不爱谁?
“等等,你要去哪?”见她缓慢移动身躯,罗至光才从王志笃身后闪出。
“我要回家。”
“你不进去看他?”好个泯灭良心、天地不容的女人。
“让他看我的最后一面?”李淑儿哼了声,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地往前走。“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要就是一辈子,没有一面,我的度量衡里没有一面这个单位!”
有本事就给她好好地活下去!
第七章
失恋酒吧,安静得像是在办丧。
没有音乐为佐料,客人安静得连呼吸都得要拿捏力道,就怕触动了坐在吧台内那尊有若假人娃娃的李淑儿。
打从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时,就一直坐在吧台里,动也不动,就连音乐停了,也没人敢再去启动。
于是,吊诡沉默就这样无边无际地持续下去。
直到一串铃声打破了快要窒息的静默。
路不破推门走进店内,微愣了会,立即又如往常般地走到吧台前坐下。
“怎么了?”他温声问着,一如他往常的平板音调。
李淑儿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缓缓抬眼。
路不破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钟离想见你。”
“叫他回来见我。”一开口,嗓音粗哑干涩。
“医生不准他出院,要他留院观察几天。”
“等他出院,再来见我。”
路不破优雅地点了根烟。“你在跟谁拗?”
“我在跟谁拗?”哭红哭肿的大眼眯出了危险气息。“难道我就不能不爽吗?我不能埋怨吗?还有你,你明知道我跟他的状况,然而这三年来,你只是静静的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你怎么还沉得住气?!”
“要不,我还能做什么?”
“把他的事全都告诉我!”还需要说吗?
“那是他的事,他不说,我当然不能说。”弹掉烟灰,没有表情的俊脸因为她的激动而微露悲伤。
“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