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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兼差赚银子吗?”
“不多赚点,怎么供得起你这贪得无厌的小白脸?”她半真半假地回敬。
说完,两人会在镜中相视一笑。唇枪舌战就是要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一否则有什么意思呢
即使心底清楚知道他不是良伴,却还是失落了一颗心,再也追不回来。鐲子可以还,可是其他……不想了,再想也于事无补,既然做了,就该承担后果。雁依盼不后悔。
她母亲是不是也有著类似的心情嫁了一个连空壳子都没有的夫君,成天为柴米油盐担忧烦恼,还要努力打点门面,甚至偷偷接以前尚功局姐妹转介来的绣件,贴补家用。努力让落难皇族的雁父在亲友面前不至于抬不起头。她后悔过吗
也难怪她母亲对钱极为看重,因为吃够了苦头;希望女儿飞上枝头、嫁入豪门当少奶奶之外,最后还为了米商有钱,不惜使出可怕的手段一想要让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雁依盼从命下嫁。
雁依盼自小真的看多了为了钱而卑贱的事,所以,对一个人的操守特别严苛。当官就是要清廉,否则,不如不当。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安静地换上一身嫩黄衣裙,梳好头、重新整了妆,在夜深人静时刻,悄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顺著走廊往前头走。
雁府其实只有两个下人,此刻都睡了。她孤独的身影投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最后,雁依盼走进了已经多年都心生抗拒、不肯靠近的绣房。
轻轻关了门,她以手灯点起桌上陈旧的油灯,照亮了满室全綾罗,放眼皆绸缎的绣房。
只是,再精緻华丽的綾罗绸缎也全蒙了尘,旁边的绣架、梭一捆的绣线都遭虫蛀,原本润泽美丽的颜色,早已黯淡无光。
雁依盼随手翻了翻,想起母亲曾一面刺绣,一面对著年幼的女儿讲解什么是头蚕、二蚕,什么又是合罗、串五、肥光;丝要怎么练熟,熟了之后还要晒乾,乾了之后还要用大蚌壳磨光……小小年纪的雁依盼就会用清脆声音答出七种緙丝技法:有平织、摜、盘梭、搭梭、构、结,跟子母经。
“盼儿真聪明。”母亲彼时会手上一面忙著活计一嘴里一面称讚女儿,然后幽幽叹气,“这么伶俐,以后可得选个好夫君嫁,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不像你娘,这么笨——”
不管是愚笨或聪明,结局却都相仿。所爱非人。
她信手翻著那一匹又一匹的蒙尘美布,细看上头绣的花样。最后选了一匹看起来最坚固的丝料,缓缓展开,手持有些生銹的铰剪,慢吞吞地剪啊剪,剪出了一长条。图案都给剪开了,看不出原来绣的是鸳鸯戏水,还是松竹长青。
然后,她仰首,握著丝布条的一端,将另一端拋过了头顶的横樑。提裙踩上了高竹凳,纤手使劲,将布条两端打成一个死结。
就这样吧。就随他去。把这一命还他,也就是了。
雁依盼吹熄了灯,四下陷入她最恐惧的黑暗。再过一刻,她就再也不会恐惧了,也不会生气、伤心、痛苦、自责、矛盾,更不用受刻骨相思的折磨。
布结往洁白的颈子一套,凉凉的丝料贴上她喉头。只要把凳子蹬开,只要用力一踢……
“慢著!”似乎有人在狂吼,门也被猛地撞开
但雁依盼已经闭上了眼。
她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但愿在地府能与景四端早点相见——
第9章(1)
雁依盼没有死成。连寻短都失败,她真是啼笑皆非。
救她的,竟然是她自己的母亲。
雁母抢进房去,第一件事便是眼明手快地抄起剪子,爬上桌面。伸高手铰断了丝布条。饶是如此,雁依盼白皙的颈子已经给勒出了深深的痕跡。
雁依盼重摔到地面,晕了过去。等醒来之际,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床上,母亲、丫头跟管家都在她床前,大概是合力把她扶回来的。
啊。所以没死吗她费力睁开眼,恍惚地望著眼前三人:管家很老了,鬢髮皆白;丫头吓得面无血色,眼眶红通通;而憔悴苍老的雁母,则依然还是小老鼠的模样,微低著头,不敢正视女儿。
“醒、醒了就好,漾喜,去泡热茶给小姐喝。”
“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还是煮点寧神汤——”
“这时候上哪儿请大夫三更半夜的,明天一大早……”雁依盼打断低声交谈的三人,“都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因为伤了喉咙,说话顶吃力,还沙哑著,雁依盼有点不认得自己声音了,
“盼儿…”雁母往前一步,伸手想摸摸女儿,却又在雁依盼的眼光中胆怯地收回。
“我真的没事,让我睡一下吧。”
说完,她翻过身,不再多讲。因为她不要母亲用那么悲伤的眼眸看她。也不要她合著泪问雁依盼为了什么这么傻。她该如何回答说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就跟母亲一样
她的咽喉痛、额头痛、全身都痛一但这些痛绝比不上心口一刀一刀般割著的尖锐伤疼;难受到喘不过气一叫不出声,却又得不到解脱。
熬了一夜,天总算亮了。濛濛晨光中,显然也一夜没睡的雁母带著丫头悄悄的进来。雁依盼是闻到鸡汤味道才迷迷糊糊醒觉,一翻身,母亲就在眼前,担忧而惊惧地望著她。
“我、我让漾喜燉了补汤一你多少喝、喝一点。”看女儿静静回望著她们的模样,雁母赶快加了一句:“你若不放心一我先喝给你看。”看母亲抢著喝了一口还冒著烟的鸡汤,烫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还硬忍著把滚烫的汤吞下去,只为了取信女儿的情景,雁依盼的心好酸好酸。
母女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她的母亲很傻、很笨、很软弱,少时脾气阴晴不定,中年之后耳根子极软,也许做过很过分的事,但可恨的是,再怎么样坏,依然是她的母亲。
就像她恨景四端,却无法决然离开他。一直自詡坚强的雁依盼,其实,也只个寻常女子。
看女儿依然不出声,只静静望著自己一雁母又退缩了。她被烫得口齿有点不清,胡乱说道:“没关係,你若不想喝就、就算了。我……那我去……我就出去了。”
“娘,等等。”雁依盼终于开口,叫住母亲,“我要喝。”雁母先是僵了一下一然后缓缓回身。由丫头手上接过鸡汤,抖著手端了过来。然后在床沿坐下,一口一口吹凉了。喂自己的女儿喝下。
真的无所谓了。鬼门关里绕丁一圈回来,就算母亲真的又要下药,她也无所谓了。如果嫁给有钱人能让母亲开心一点的话一有何不可
那鸡汤里似乎真的有下药,雁依盼喝完,昏昏沉沉的又睡著厂。但她一点也不掛心。睡著也好一醒不过来更好,如果做梦能梦到那个可恶的冤家,那她可以一直睡,一直梦下去…
夜里,景四端真的来人梦了。
他还是一身瀟洒长衫,倜儻依旧,俊美如昔。微微挑著眉,唇际掛著若有似无的嘲謔笑意,似乎在说:瞧瞧,没了我在身边,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落魄模样?
“我以为你会是个无头鬼。”雁依盼撑起身子,脱口而出。
景四端眼中笑意更浓。“我要是成了无头鬼,全都是拜你所赐。参本写得挺好,把我的恶行全写得清清楚楚,皇上看了,不斩我都不行。”几年了呢习惯用假笑代替眼泪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年她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哭了,不过此刻,眼眶热了起来,泪珠在她还没醒悟之际,就已经滚落脸颊,跌碎在衣襟。
景四端走近,在她床沿坐下,叹了一口气。“哭什么呢你不是很希望我被斩首,从此再也不能鱼肉乡民、作威作福吗?”她点头,但眼泪却落得更急。
“还是没看到无头鬼,心底不甘愿、顶失望?”他伸手帮她拭泪一嘴里还是不饶人地调侃著,“我先告诉你,无头鬼挺可怕,你看了会吓坏的。”他的手很温暖,轻轻捧起她的脸蛋。然后,他修过身轻吻住那颤抖著、毫无血色的柔软小嘴。
两人都尝到眼泪的咸涩,景四端不在意,温柔但坚持地吻她,舌尖勾诱著她的,缠绵刻骨一难分难舍。
恍惚之间,雁依盼却隐约觉得不对。若他真是鬼,怎会如此温暖熟悉他抚著她瞼蛋的大手、他的唇、他的吻、他的胸膛……都热腾腾的,阳气可重,哪有一丝一毫鬼气
柔弱无力的小手慢慢攀上了他的颈一轻轻抚摸著。肌肤光滑坚实,别说砍头了,连一点受伤的痕跡都没有。
景四端的手也在抚摸她的玉颈,那儿被勒出了一道深深淤痕。他怜惜地轻抚著,然后又温柔地以唇代指,吻了又吻,百般不舍。
“真是个傻姑娘。”他低低说,不再有调侃取笑之意,而是深沉且认真地说:“要是没人救你,我们这会儿连面都见不著一了。你聪明了一辈子,怎么这会儿傻成这样?”
“嗯……等一等……”雁依盼从迷雾中慢慢醒来,猛力一推;可惜身子虚弱,有人的胸膛又有如铜墙铁壁一样,硬得推不动,反倒让她累得直喘。
但喘归喘,她仍提气娇斥道:“景四端你、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人是鬼你不是该被斩首了吗?”
这问题逗得景四端大笑,他把额头靠在她纤细肩头,笑得全身发抖。
“你连自己相公都不知道是人是鬼亏你生得”脸聪明相,肚子里是个草包哪。“他又狂笑了好半晌,才喘息著说:”我的项上人头安稳得很一可以跟你再纠缠个几十年没问题,你别想就这样摆脱我。“
“你……你……”雁依盼震惊到说不出话一瞪大一双乌黑的跟,眨也不眨地,就像中邪了一样。
“唉,看来不好好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明白的。”
XXX
简单来说,这一切都是计中计。
追查赵爷到中途,发现他跟朝中重要人物有勾结,否则不会每次被调查都全身而退。景四端奉命去追,布下了局,扮演著小贪官的角色;而赵爷自然有管道得知景四端的真实身分。景四端索性将计就计,顺势而为,装作身分被揭穿、却依然被赵爷重金买通,想要分一杯羹的模样。
在这时候,参本送到皇帝面前。景四端演出来的恶行,包括跟赵爷共谋的部分一全部鉅细靡遗地被写了出来。很显然有人想藉皇帝之手,除去这个碍事的景四端——
景四端说得轻轻鬆松,雁依盼听了,却觉得一阵晕眩。
“你该不会以为……那个本子,就是我写的吧?”
“确实曾经怀疑过。”这种时候还开玩笑,景四端真不愧是景四端。
看小姐娇容一惨,咬著唇,含怨望著他的模样,景四端无奈地把手一摊。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因为很多内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悉,也可能是捏造罪状。像军马这桩大买卖,两本都写得极为详细,对照之下,清清楚楚。你会知道那是天经地义,但另一本,就绝对是幕后关係人写的了。皇上故意放出风声说要斩我,我被押到死牢去之后,那人料定没事了,就立刻跟赵爷联繫,準备进行军马的生意,我们这才抓到他。”
“那人,到底是谁?”
“就是吏部的右侍郎。”
闻言雁依盼大吃一惊,掩住了嘴。
吏部选官一向以清廉为首要条件,没想到,竟是仅次于尚书的右侍郎内神通外鬼,勾结营私一做出这么p的事来
“他在朝中也很有地位,要疏通非常方便。这几年来一私下收受的款项大到不可思议,我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