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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她从外面顶着满身湿,走进他屋里,她不肯先去换衣服,任由雨水从她的裤角一滴滴落下。
她才不理呢,她走进他的书房,把一大片软木片用胶带固定在墙壁上。
那个丑啊。任谁都看不顺眼,何况是热爱整齐清洁,具有高度美感的安凊叙。
终于她把软木片固定好,拍拍手,走近走远,热情的欣赏了好一阵,才满意点头。
他叹气问:“现在你可以先去洗澡了吧?”
她又不是不晓得,自己和感冒病毒是莫逆之交,难道要搞到昏倒才爽?担心她的安凊叙在心底埋怨着。
“好啊,可你要先发誓,”她抓起他拿着大毛巾的手。
“发什么誓?”
“发誓你不会趁我洗澡的时候,把它处理掉。”
他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她先把话说出口,他只好打消念头,很勉强,但还是点了下头。
取得承诺,朱苡宸得意地回到自己家里,洗个香喷喷的澎澎澡。
两天后,安凊叙找来设计师,硬是把被她破坏的那面墙,做成艺术空间,虽然全开的软木片减少了三分之一面积,但聊胜于无,好歹这是两人都能接受的妥协。
那天过后,她三不五时就拿来一些风景照片,用图钉钉上。
“你在做什么?”他理所当然地对她这种奇怪的动作发出疑问。
“我在策划我们的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
她会不会想太多?见他皱起浓眉,害她心底冒出一点一点的小疙瘩,但她依然飞快地扬起笑脸。
“知道,我知道,两年内不会结婚的嘛,这句话我还记得,我只不过是未雨绸缪。”
“绸缪什么?”
“万一我们不小心玩出小生命,万一哪天你发神经,万一哪天我的‘说服’水到渠成,万一娶我变成万众归心,我可不想随随便便找家旅行社,就定下我的蜜月旅行。”她笑得很热情,热情得足以顺开他的浓眉毛。
他笑道:“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多花点力气想办法‘说服’我。”
“说得也有道理。”
她同意,然后勾下他的头,送上自己的吻,甜甜软软的嘴唇,让他再度入迷沉沦。
她吻得两人呼吸急促,吻得两人心跳加速,逾矩的身子交缠,没人想到会不会玩出小生命,他们只想凭本心。
然,理智在最后时刻回笼,朱苡宸用力推开他,闭上眼睛,退到墙边,她对自己猛摇头,再深吸几口气,竟然发现北极冰人和自己一样狼狈。
这是个重大发现,原来北极冰人也有失控的时候。
安凊叙脸色潮红,整齐的衬衫和头发被她的魔手揉得一团乱,他两手叉腰,胸口起伏不定,好像刚完成万人马拉松,他直直盯着她,眼底烧着熊熊欲火。
她想找出一句适当的话来缓和情势,但混沌脑袋及语言中枢混浊到不行,可她偏偏要装出一副泰然自在,天下无大事的安定模样,于是一句找死的话出现了。
她说:“呃……我那个‘说服’的用力度,还不赖吧?”
果然找死吧。他赤红了眼,一把勾起她的腰,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不够。”
紧接着,不由分说,他将她一把抱起,吻再度落下,不过这回的用力度……
唉,男人的体力就是比女人好上许多,所以他一面吻,一面把不知死活的女人抱进寝室,再一面脱掉她的衣服,裸裎相见,唇舌滑过每个让她心灵激荡的部位,就这样,在这个漫漫长夜,她的“说服”进级,变得更具说服力。
日子这样过下来了,他们在彼此的“说服”中,一天天亲密,朱苡宸留在他房里的时间,也因为男人的体力充沛……越来越长。
这几个星期,她甚至把工作带到他家里进行,好像非要时刻看见彼此,才能证明这么幸福的日子是真不是假。
安凊叙想过,这样的生活持续下去,也许他会一笑泯恩仇,把那个跟父亲,哥哥,大妈的记忆一笔勾消,也许他会珍重未来甚于回顾过去。
只不过,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他的想法在找到母亲后,彻底颠覆。
他找到母亲了。
她在疗养院里,一待将近二十年。
当他牵着朱苡宸的手站在病房前,任他鼓起再多的勇气,都无力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是她握住他的手,助他一臂,他才有办法将门打开。
靠窗的轮椅上,一个枯瘦的妇人凝望着窗外,无助的表情,任谁见了都心疼不已。
安凊叙顿时心潮沸腾,他以为可以弥平的恨意翻江倒海而来,愤怒盈满双瞳,五官在狂怒中扭曲变形,额间青筋毕露,他双手紧紧攒住拳头,眼睛眯起一丝危险气息。
他的母亲,为一段没有价值的爱情,竟在这四面白墙的牢笼中,虚度多年岁月,她美好的人生被谁亲手摧折?她的世界因谁颓倾?这一刻,他向上苍发誓,他绝对要让那一家子为此付出代价。
朱苡宸放开他的手,走到阿姨跟前,轻轻抚过她满头银丝,朱苡宸的手微微颤抖着。
妇人偏过头,茫然的眼睛童稚地望向她,她不认得她了,可朱苡宸记得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挤出笑脸,缓缓蹲下身,与妇人平视,“阿姨,你还记不记得阿紫?阿紫答应你的事做到了哟,我把大哥哥从雪后手里抢回来了呢。”
妇人没说话,只是随着她的笑,痴憨笑着。
朱苡宸看一眼满面忿然的男人,他站在门口,不肯移动脚步。
她想,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平稳心情。
“阿姨,你是小龙女哦,成天关在这里,不哭不笑不激动,脸上半点皱纹都没有,看起来像三、四十岁呢。我舅妈要是见到你,肯定要嫉妒到不行。”朱苡宸发挥亲和的谈话技巧,她仍然笑着,纯粹的笑,不带心机的笑,笑得妇人的眉眼也染上笑意。
“你怎么都不说话?叫一声阿紫啊,阿紫很想你呢。”她跪在轮椅前,两手环抱住妇人的腰,头躺在她的膝盖上,像小时候那样。
妇人没有排斥,茫然的眼里出现一抹温柔,她低下头,轻抚着朱苡宸的头发。
她在妇人膝间不停说话,“阿姨,好久不见,你过得好不好啊?阿紫过得很好耶,我在大学里当助教,不是臭盖的,有学生在偷偷暗恋我呢。”
然后,她听见妇人的笑声,她跪直身子,认真地看着妇人的笑靥。
回来了,阿姨的温柔笑脸,她拉起阿姨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阿姨,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欢这里。”
“回家?”终于,干涸的喉咙发出声音,她无措的眼神带着哀戚。
朱苡宸回想护士跟他们说的话,护士说,阿姨的病在精神疾病中并不算严重,她只是沉溺在自己编织的世界中不愿出来,医生不明白她为何而固执,再好的药,都对她产生不了效果。
为什么不愿意走出来?是因为在等待儿子回家吗?那好,儿子回家了,她也该从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回来。
“是啊,我们回家,阿姨,阿紫还有阿叙,一起回家。”朱苡宸用力点头,帮她把散乱在颊边的头发顺到耳后。
妇人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喃喃地,重复她的语句。“阿叙?”
“对,你儿子阿叙。”
她笑了,“阿叙喜欢星星。”
“对啊对啊,好棒哦,阿姨记起来了,告诉你,阿叙可有出息的呢,他随便在电脑前敲打几下,就能赚很多钱,他赚很多钱做什么呢?他要养妈妈呀,阿叙最爱妈妈了……”
不管阿姨听不听得懂,她就是要一句一句说下去,朱苡宸注意到了,每次说到“阿叙”两字,阿姨就会笑得欢喜,笑得眼底茫然散去,阿叙是她心口上无法割舍的痛,对吧。
第7章(2)
终于,安凊叙把思绪整理好,来到母亲面前,朱苡宸让出位置,让思念母亲多年的孩子重回母亲怀抱。
他抱住母亲,哽咽道:“妈,阿叙回来了……”
这句话,他在梦中说过千万次,梦里的他,是个十岁的孩子,他坐火车,坐公车,回到种满夜来香的家,他打开一扇门,两扇门,他奔到落地窗前,一把抱住母亲的纤腰,哭道:“妈,阿叙回来了……”
妇人的眼神聚出焦点,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阿叙……阿叙……”她唤着,一声声轻唤,像每个清晨,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喊阿叙起床,像每个黄昏,她等着房门被打开,然后,她再笑着转身问上一声,“阿叙回来了呀,快去洗手,吃点心喽。”
“对,我是阿叙,阿叙回来了。”安凊叙一把抱住母亲瘦削的双肩,双眼蕴泪,那串晶莹终是滑下脸庞。
他们带阿姨回家,朱苡宸更是理直气壮地搬到安凊叙家长住。
虽然家里请了看护,但除了上课,上节目的时间外,她把剩余时间全花在照顾阿姨身上。
十二月,阿姨终于会与人对话,不再与空气里的虚幻人物搭腔。
一月,朱苡宸突发奇想,把小提琴塞到阿姨手上,她僵硬的手指头,在几日的练习之后,慢慢地拉出昔日熟悉的旋律。
二月的某一天,朱苡宸在厨房洗碗,倒完垃圾的安凊叙从屋外进来,阿姨竟然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阿叙回来啦,快去洗手,吃点心喽。”
那样一句话,让他再度红了眼眶。
四月,今年的冬天待得特别久,好不容易等到四月,阿姨才换上一袭粉色洋装,那是安凊叙订做的,他画出记忆里的洋装款式给设计师,请他为母亲裁制。
穿上新洋装,阿姨显得很兴奋,她问:“我们家阿叙长大了,我还穿这样,好吗?”
她的话让两人当场愣住,齐齐转头,她……恢复了?
看见她爱怜地抚摸着身上的洋装,他们互视,笑逐颜开。
安凊叙走到母亲身后,环住她的腰说:“我们家妈妈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妈妈,怎么穿都美丽。”
而朱苡宸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道:“阿姨,明天我带你去染头发。”
双臂伸展,他将母亲和她一起揽入胸怀,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有能力紧紧抓住自己的幸福。
空气里的温度降到冰点,两张冷脸相互对视,聪明的“小三”和拖油瓶们早早懂事地躲进房间里,不妨碍两条冰川会谈。
“为什么?”阿雪冷酷地盯着安凊叙问。
“那是他欠我母亲的。”他转身,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你已经使出那么多暗招,让他丢掉华曙企业的董事长宝座,还不满意?”
“他仍然出入有名车,住豪宅,吃佳肴珍馐的大老爷。”
他口中的那个男人叫做安理卫,是给他一身骨血的父亲,但他冷冽含恨的口气,教人听不出他们的关系。
“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阿雪指出业界都晓得的半公开秘密。
“又如何?他老婆也不是什么好货,两人不过是旗鼓相当。”
当年,就是她为了想继续担任“议员夫人”和“华曙企业的董事长夫人”,才会做主把他带回家里,逼他和亲生母亲一刀两断。
这件事,他自未曾谋面的舅母口里得到真相。
“所以,你要他们一家子都悲惨地过下半辈子才肯歇手?”
“对。”
当初闹了半天,安帼豪还是没有离婚,伟大的妻子愿意包容丈夫的“小失误”,并在未来的立委选战中,夫妻心手相携,迈向国会殿堂。
“所以,你非要娶向喻胜的女儿,和他联手,也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