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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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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澹台清寂做出了一个令对方瞠目结舌的动作:他将剩下的半盏茶徐徐喝了下去。完了,舌尖轻轻地在唇周划了半个圈。
  子车无香当即直了眼,心里先有个很大的声音想要蹦出来:那是我的。无奈,他感到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倒是对方替他说出了心里话:“怎么,香要说什么?这是你的,不是我的么?你的、我的,真的就那么清楚么?如何能撇得清楚呢?澹台氏,子车氏,就好象这盏茶,一分为二,谁能分得清谁是谁?……就连朱夏女巫自己,怕也弄不清吧?当日的孩儿,到底是谁的子嗣?姬氏?澹台氏?子车氏?……”
  




☆、194依存

  子车无香面凝秋霜,垂眼不语。绷紧的身体隐约表露出他的羞愤。
  澹台清寂视而不见,接着道:“世人皆道澹台氏阴损缺德,当年竟然贼喊捉贼。一面着力打压朱夏女巫,一面却又挖掘地道潜入‘月清观’强行与之欢好,目的是想攫取女巫的力量,增强自己的实力。此举固然卑鄙,然,卑鄙的又何止是澹台一氏?当年的子车大人不也是同道中人?若论这些神鬼之术,又有谁能比得过子车氏?说到底,我们两姓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哪!……
  结果又如何?江山万里的确是掌握在手了,可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呢?那该死的十六字咒语,至今仍未破解。三姓血统驳杂,爱不能、恨不能,死不得、活不得。姬氏只一味衰微,儿女成群却无一堪当大任者;澹台氏一脉孤独,独活男、不活女,面对了多少次天不假年的悲痛!子车氏便好过了么?命带孤辰寡宿,凡与之订婚的女子,从没有一个能活到洞房之夜的。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堪与匹配的,偏偏是我澹台氏的女子。……澹台氏的女人,本来是要自己受用的,却要送到子车氏的怀里。……可怜的人哪,难道生来便只为了替二姓延续血脉么?……而今,澹台氏无女可配,子车氏难道甘心自绝无后么?……香这里,装的不仅仅是星罗棋布吧?……”
  玉掌在子车无香的胸前,不轻不重底拍了两下,顺便,将他散落下来的一缕长发拢到了身后。
  “我若无后,子车便也无后。你我百年之后,姬氏亦将步入后尘。如此想来,好日子可不多了呢!……”
  “不。”子车无香轻声否定,“不会。……”
  “因为垂裳?”未等他说完,澹台清寂忽然勾唇淡笑,“指望她?太史大人除了早就知道她的来历,是否也早已知道她服下绝育药物的事情?”
  多么地有眼光啊!是早就看出这里生存的艰难吧?所以,才老早将自己保护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自己固然绝了生育的本事,同时也给了自己随时随地与男人撇清的利器。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不毒、不绝!成日家骂他阴损,自己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她,原来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
  他就是因为轻视她,所以才一再地吃她的苦头、受她的影响。
  不管怎么说,这次一定要敲断她的腿,让她再也无法逃跑。——就养她一辈子,也没什么!
  子车无香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慢慢地咀嚼这话里的含义,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我早就说过,她是个可恶的小骗子!”一提起那个人,澹台清寂就觉得压根痒得厉害。于是,就忽然地想起了破庙里的荒唐,想起了当时公子缘留在她胸前的那些深浅不一的吻痕。
  换成是别的东西,一旦给人染指了,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毁之、灭之。事实证明,她比任何东西都桀骜、都难以控制。可问题是,他偏偏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真想咬死她!……”忽然想起来,貌似这句话某个人也曾经说过。
  没错,是公子缘。
  “真是个祸害呢!……”他低咒。
  “你不能伤害她。”子车无香异常凝重地说道,“不能。”
  澹台清寂眯眼审视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搜刮到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所谓的救星,不应该仅仅是让人感觉愉悦轻松吧?还有什么是无香知道但又有所保留的?连我都不足以信任了么?”
  “不……”子车无香略显慌乱地起身,恍若白云出岫,施施然飘向门口,“必要时,我会出手的。你只不要伤害她。”
  “她已经伤害了我,这笔帐,就这么算了么?”她倒是自在了,却让他如何度过此后的无数长夜漫漫、孤枕昏灯?惹到了他,却溜之大吉,天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家伙!当他是什么?市井中的混混么?
  “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我饶恕她了。但愿她不要落到我的手里,不然,届时我倒是很想看看,太史大人如何保全她。哼!……”
  眼见云袂将逝,澹台清寂扬声道:“春寒料峭,为太史大人备上暖炉。山高路长,洞府幽深,一个人的日子,未免凄凉呢。……”
  ……
  “一个人,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呢。”同一时间,在离豫都越来越远的乡野小路上,在奔驰的马背上,鱼非鱼感慨地道了一声。
  她坐在马背的最后面,搂着珷儿的腰。冬月在最前面控马。他虽然不能说话,而且身体依然虚弱,但是早两年替鱼非鱼打理“汉风制衣店”期间,为进货,经常跟天南地北各地的布贩打交道,偶尔地也会跟着商旅出去进货,所以,本质上他并不怕出远门。
  况且为了这次的出逃,事前他做过大量的准备工作,将逃跑路线很是参详了一番,最终筛选出了眼下正在行进的这条线路。
  人往北走,风往南吹,恰似刀片刮骨疼。虽然三个人穿着的裋褐都是夹绵的,也禁不住那凛冽的寒风不停歇地切割。
  鱼非鱼的心里已经在哭爹喊娘了。两世为人,这还是她头一遭感到度日如年。她的手脚都已经冻僵,面目木然,连张口说话都感到吃力。
  由奢入俭难,这话到今天她才真正算是体会到了。那曾经被她视若龙潭虎穴的桂阁,跟眼下境况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堂般美好哇!香衾、暖枕、朝慵起,冰肌、玉骨、抱满怀。哎呀,不能想啊不能想,那都是腐蚀斗志、消磨精神的糖衣炮弹呢!
  “现在,谁要是拿热被窝暖手炉来招安,老子绝对不带任何抵抗的!……”咬紧牙关,她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
  她的誓言赢得了前后两道冷哼。
  冬月的回答是掺杂了寒气的,其实他并不带任何贬义色彩。只是习惯了做老大的她一开口,他习惯性地便要回应。
  珷儿的冷哼则是少年血气方刚的不屑与高傲。而且,他还赠送了她两个补缀语:有病。
  “是啊,干娘我要是生病了,你小子必须床前尽孝知道不?不然,小心我打折你的腿!百行孝为先,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夫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首。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
  厉风将她的陈词断得零零碎碎,而她兀自絮絮叨叨。
  珷儿虽小,心眼却不小,就有点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于是大声质问道:“你不嫌冷么?说那么多话,喝那么多西北风!”
  “我就是害冷才想说话啊!”鱼非鱼撮嘴呼气,“找平衡你懂不懂?要是内外的温度一样了,就不会有冷暖之风了不是?小笨蛋,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你把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胡说!先生可没这么说过。……”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家伙!没说过不等于不存在。活到老,学到老,这道理你总该明白吧?……”
  “你明白,那你明白什么叫听风辨位、捕风捉影么?”
  “臭小子,你啥时候学会干娘我煞风景的本事?……”
  “干娘干娘,还有比这更难听更俗气的称呼么?亏还是读过书的,语言真是贫乏!……”
  “果然是社会大熔炉出来的,草莽了不少哪!还学会犟嘴了呢!有出息、有前途!……唉,小子,你这个口气倒让我莫名地伤感了呢!……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
  ……
  打打嘴仗,时间过得快。其间绕过了数座小山,穿过了无数片的密林,眼前依稀看得到数点灯火融融。鱼非鱼顿感精神一振:按照计划,她们会在前方的小镇暂作休整。
  “加把劲!马上到地头了!我们应该能够喘口气。前面小镇明天一早有大集,三里五村都会过来,正好可作咱们的掩护。咱在那儿买些干粮,再换个造型。兵不厌诈,有备无患。”
  “又要换造型?”珷儿的牙齿咬得吱吱响,“又要涂抹那些黏糊糊恶心人的东西么?我不要!”
  “我看你还不想要命的呢!”鱼非鱼骂他,“什么叫恶心人?你吃的米和菜都是人粪尿浇灌出来的呢,恶心不?我看你平时吃得挺香!你厉害,你配个高级的给我开开眼哪!”
  “狡辩!”珷儿嘴一噘,不屑道。
  “不易容,那就变性?关于这一点,我是没问题的,当女人、扮宦官,来者不拒,提得起放得下。可是小子,你就有点难办哦!我有心动动小刀,让你变‘一代天叫’,就怕你没那份决心和毅力。你以为那英雄豪杰是个人就能做得的?你就是龙胎凤蛋,也未必就有龙骨凤髓。……不是我寒碜你、瞧不起你。”
  “我没有,你有?”珷儿气鼓鼓地回敬道。
  “我也没有。但是我有的你就是没有,那就是实事求是。我呢,不过是矮子里拔出来的将军、草窝里飞出来的凤凰、被历史的洪流推上岸的鹅卵石。我的特别不是真神奇,不过是被别人的浑浑噩噩、不思进取反衬出来的。”鱼非鱼回答得理直气壮。
  珷儿的鼻子都歪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没有不敢说的!”
  真想不明白,父王何等端正肃严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上这滑不留丢、邪不啦叽的女人?难不成真给她说中了,这叫“互补”?
  “知道你没多大见识,所以让你见见啊!小子你记住,存在即合理。照这个推理,我的言行举止全部都是合理的,倘若感到奇怪,只能说明你们的见识浅薄、心里魔障丛生。……”
  “张口佛祖、闭口慈悲,你当自己超凡脱俗了呢?”
  “出家么?……谁敢说多少年以后,女道女尼不会是风尚潮流?……不错,拌拌嘴,身上倒觉得暖和了呢。人跟人哪,重在沟通。说话也能促进健康啊!能开动脑筋、增进感情、活血化淤、调剂生活。拌嘴这种事儿,拌的时候生气,拌后又后悔,拌习惯了,一时不拌又惦记得慌。……真真的有病啊!……原来这也是一种病。……”
  珷儿不乐意了,抗议道:“你不要把我跟他比,我是我,他是他。”
  想想就怪郁闷的,自己好歹也是一国的王子,怎么沦落到跟一个花花公子平起平坐相提并论的地步了?
  鱼非鱼心虚地驳斥:“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瞎说!”
  珷儿鄙夷地扁嘴,干脆撕下了那层窗户纸:“乱七八糟的是你们!你敢说你现在想的不是公子缘?”
  鱼非鱼一口气憋在心里,半天没顺过劲儿来。
  




☆、195牵挂

  马步已经放慢,寒风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堪忍受了。等了良久未听到回应,珷儿便有些忐忑,却仍旧不习惯放软身段。他清清嗓子,故作老成:“你、喜欢他?”
  略微一顿,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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